另一只手摩挲着和袖中冰凉的玉簪,终究在几次反复的握紧松开后选择将它继续藏与袖中……
蒙彧看着怀中的幼女,琥珀色的眸光里有碾碎整个冬日的冰冷:“她只是一个尚不知恩怨的孩子而已,你们何必这般苦苦相逼?”
幽深森冷的地宫中,一个暗红长袍的女子负手立在他面前的高台上,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煞气十足的红。她看了眼蒙彧怀中瘦弱的身影,不屑道:“不知恩怨?她前些日子十二岁的生辰刚过,眼见着再过几年就及第了,我这个做姑姑的教她些为人之道难不成还要你这个外姓的来插手吗?”
听到姑姑两字的时候蒙彧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将怀中的女孩打横抱起,直视着冷荌茹:“姑姑?庄主每日里除了掌管暗庄大小事宜以外就是对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动辄打骂,这是一个庄主该做的事么?若我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阿然毒发之日,只是庄主却迟迟不肯喂阿然解药,这又是一个长辈该做的吗?”
冷荌茹怒极反笑的看着蒙彧,双手抱臂懒散的倚在大理石柱上,红唇轻启:“蒙彧,这般跟我对着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也不知冷夙绾那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不惜一切的为她卖命!”
“三姑姑,我能进来么?”
冷荌茹的话音才落下另一个女声紧接着在空旷的大殿响起。冷荌茹挥了挥手,红色的流苏带着劲力在空中扭出一道强烈的内力,暗沉的大门缓缓开启,幽绿的夜明珠照亮了来人。一袭浅紫色罗裙,嫩绿色坎肩的冷若梨在阴幽的大殿中款款而来。长发及腰模样姣好,唇畔带着温柔淑婉的浅笑,任谁看了大抵都要以为是九天玄女降世。
“稀客,今儿个你们明庄的人来的还真是殷勤的很呐!说罢,大小姐驾临有何吩咐?”冷荌茹转身坐在身后雕着狰兽麒麟的铜椅上,态度懒散的将两只腿交叠架在座椅的扶手上,看也不看冷若梨一眼。
冷若梨倒也不介意冷荌茹的冷淡,只是冲蒙彧点点头,不顾他阻止的眼神施施然道:“我来自然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妹妹,阿然。”
“哈哈哈……”放肆猖獗的笑声从冷荌茹的口中迸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荌茹笑的久久不得喘气。
“姑姑还请自重。”冷若梨淡淡的提醒道。
“自重什么?比起你们兄妹两个那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本庄主可以算的上是圣人。妹妹?你有把苏柔樱的两个女儿当自家姐妹过么?别说是你!就是整个似影山庄怕是都没人承认过这两个野种!不对,应该是一个野种,一个孽种!”
“还请庄主说话前先斟酌一二!免得伤了和气,或者让什么有心之人听到了,怕是对山庄对庄主您都没个好处!”蒙彧接下冷荌茹的话,字字铿锵有力。冷若梨则是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即使的失望难过……有心之人……
冷若梨敛下神思抬首笑道:“姑姑,您说什么都不重要。只是姑姑可曾想过一
点,您私自将阿然从迷阵鬼林带出,打伤叶夫人,单是这点,就足以让花隐将您压上三思台。父亲之所以装作不知,为的只是给姑姑面子,姑姑何必这般不通情理,把自己往不好的路上推呢?”
冷荌茹冷笑一声,慢慢从那狰狞的椅子上站起来,负手走向冷若梨:“真是伶牙俐齿,我倒是低估你了,冷若枫把你调教的不错。只是,你觉得单凭花隐那个野丫头,就真的能威慑得了我么?”
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蒙彧抿着唇,看着怀中一直盯着冷荌茹的冷夙然,不知是否是幻觉,他似乎看到一种仇恨,在那双沉寂如同死湖的眼里一闪而过。
“可姑姑也不想得罪一直深处迷林神志不清的四姑姑,不是吗?”冷若梨勾唇浅笑,声音轻软温和。
冷荌茹收起红唇畔的笑,背过身去冷冷道:“走。”
微微躬身,冷若梨笑着道:“多谢姑姑放人,还请姑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阿然的解药给若梨。”
“得寸进尺!”生硬的怒喝声伴着劲风而来的瓷瓶。冷若梨惊慌后退一步,看着那在空中带着破竹之势巴掌大的青花瓷瓶,劲风将她的青丝席卷而起,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绯色身影闪到她面前,袖摆一卷将瓷瓶裹住。
蒙彧温和一笑:“多谢庄主让步。”
苏夙眯眼看着刺眼的阳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是哪儿?”
“夫人你醒啦?”
推门声伴着张嫂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一道闯进苏夙的耳朵,她疑惑的看着那个朴素的妇人:“夫人?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
张嫂把木棚搁置在床边的木架上,一边揪着布巾一边道:“夫人昨夜患上伤寒,你家相公昨晚可是照顾了你一夜呢!现在向这样模样俊俏人又可心的相公,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苏夙依旧满面疑色的接过张嫂递过来的布巾轻轻擦拭着脸颊,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时感觉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展开,疼痛也慢慢的舒缓开来。
见眼前的姑娘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张嫂笑着递过去一把木梳,转身出门去了。苏夙正梳理着松散的青丝,去而复返的张嫂手中已经多了一套粗麻布衣:“夫人锦衣玉食住惯了,我们这乡下小地没什么林罗绸缎,就这样的衣裳,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苏夙大抵猜到了前因后果,撑着身子下床福了下身子,却被张嫂慌忙的用手制止住:“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大家小姐,怎么能跟我这些粗鄙的人行礼!”
“大嫂不必如此拘礼,苏夙受大嫂之恩,家母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张嫂是长辈,行礼自然是应该的。”
“夫人真是大户的姑娘,你相公也是拖了福能娶到你这样模样好性子也好的女子。”
简单换上了衣裳苏夙从围布后撩帘一拨一拐的出来,长发随意用木簪挽成妇人髻,将颊边的碎发撂倒耳后,苏夙扯唇一笑:“刚好合身。”
“张
嫂……”
推门而进的顾以筝刚好看到苏夙撩发浅笑的模样,一时怔愣,神思忽然飘到昨日午夜,她梦回神志不清的那个亲密。须叟,冲着张嫂礼貌性的点点头:“张大哥说饭已经煮好了,让您出去帮忙。”
“嗳,好!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张嫂笑的暧昧将门关上。
“这个样子到比之平常好看许多。”顾以筝看了眼苏夙,淡淡道。
苏夙抿了抿唇,转身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多谢。”
意识到她的不自然,顾以筝轻咳了一声,问道:“腿好多了么?”
“我的腿是被你打折了,又不是擦伤,哪能那么快就好了。”苏夙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腿,低着头有些埋怨。
空气一时有些凝结,顾以筝不自然的瞥了眼四周:“那身子呢?可好些了。”
抬眼看着同样一身粗布麻衫的男子,平日一身玄衣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这般到多了些人气,少了些距离。脑海里忽然闪过自己抱着这个男人亲吻的画面,苏夙面上一烧,别过头尽量装作淡然道:“再修养几日大该就可以启程了。”
“启程?去哪里?”
苏夙听他这样反问抬头疑惑道:“难不成你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一辈子?”
“有何不可?田家小院,篱笆山野,别有韵味。”顾以筝慢慢将门推开,逆着光的背影清冷依旧。苏夙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坚定道:“韵味虽有,意义却无。顾以筝,我知道,你我都属于身不由己的人,既然无法逆天而行,那就一道毁了桎梏。”
“苏姑娘,为何在毁了所有人这件事上执着。你这样的女子,太聪明也太执着。”顾以筝偏过头睨着她,她莞尔一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跟本不屑与我合作。”
这个地方也不算荒村,只是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大多数都剩下了一些孤寡老人与一些守着田地的女子幼童。年轻的男子们要么出去到大户人家做家丁,就是跟张嫂家的儿子一样去做了朝廷的壮丁。
苏夙蹲坐在清河边的大岩石上,粗麻的绣鞋磨着岩石边长久侵在水中而长出的青苔,目光沉静的看着周遭宁和的一切。张嫂在她旁边用棒槌砸着衣裳,旁边坐着好几个四十好几的妇人说说笑笑,挥着手中棒槌的时候显得格外鲜活生气。
“张嫂,这是哪家闺女?长得真是讨喜好看,可是你给你家张晨找的媳妇儿?”几个妇人原本就一直好奇着苏夙的身份,只是碍于才见面不好意思。不过聊了一会儿发觉苏夙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坐着,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妇人便嚷了起来,周围几个也跟着附和着。
张嫂见苏夙只是静静的看着河面,也不说话,面上也没有不悦。便也不再拘泥,笑着对那几个道:“我家晨子哪能有那么好的福气?这是我家远房亲戚做工家的主子小姐,跟着夫家来我们这感觉一下乡下生活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