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京现在很郁闷,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两个黑衣捕快。
他十分想说他才是受害者,是被非礼的一方。
然而,瞧见捕快额上逐渐暴起的青筋,以及腰间抽出一半的铁尺,韦京实在不敢再开口插科打诨。他可不想去衙门走一遭,何况是以登徒子的罪名,要被老头子知道了非得打折腿不可。
不论在什么时代,女性天生是弱势群体,更容易博得同情和信任。弱柳扶风,掩面作楚楚可怜状,几颗金豆子从指间滚落,挽袂拭泪,试问谁人不生佑护之意?时常有悲不自胜,几欲投河觅井者,羸羸状使俊杰英豪拍案而起,悲切与共。
捕快是被姑娘的喊叫声吸引而来,刚匆忙跨进客栈,就看到一玲珑女子正掩面坐在长凳上,衣襟不整,发髻凌乱,裙摆满是泥土,随后又见到一男子一边整理腰带,一边疾步下楼。如此情形,明察秋毫的捕快大人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腔正义一时涌上心头,立刻高声呵斥,两手已摸向腰间铁尺。
解释不清了,跳进浊江也解释不清了。的确,从官差老爷们的视角看,韦京就差把“淫贼”二字写在脑门上了。然而又有谁能想到,大声叫喊的姑娘才是偷窥被发现的“淫贼”,衣裙不整是因为惊慌中从楼梯摔下,掩面是由于磕到了额角,至于疾步下楼的男子为何在系腰带……其实是他急于一睹佼人的芳容,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便追了出来。
好吧,从这点上看,说他是登徒子也没有什么冤枉的。
在费过一番口舌后,韦京一脸笑嘻嘻,心中妈卖批地送走两位捕快,身形交错之际不忘悄悄地抓一把铜钱,塞进官差大人的怀里。两位大人见韦京如此懂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随后阔步离开。
幸好有客栈老板娘出来解围,原来是这妮子认错了门。这姑娘也是刚来住店的客人,因为还有活计,老板娘没有亲自领她上楼,只抬手指向第二间房,然后给了她管钥让她自己去寻。韦京住的是二楼最里面一间,两间房挨着很近,这位姑娘上楼后先推了推第二间屋门,发现推不动,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房,于是她推开了隔壁韦京的屋门……
误会解开了就好,韦京lsp的身份险些就藏不住了。
莽撞的姑娘恢复了镇定,略显拘泥地端坐在长凳,韦京也拉开一张凳子,两人相对而坐。经过刚才的事,姑娘完全不敢直视韦京,低头紧张地攥着裙角。
韦京挠挠头,率先开口。
“刚才多有失礼,在下并无恶意,还望姑娘海涵。”
“我……我才是,是我太笨了,房间都能搞错……”女孩看起来不善言辞,嗓音和看起来一样柔弱,短短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如蚊子声一般纤细,几乎听不见。
“小生姓韦名京,东港人士也。敢问姑娘名号?”
“姬筱染,蓉山人。”
名字很好听,嗓音也很好听,对面的姑娘身躯娇小,朱唇粉面,皓齿明眸,眉清目秀的样子流露出温婉可人的气质,领间的脖颈肤如凝脂,芊芊素手并不显得柔弱,指间隐约可见不少老茧,或许是西陲深山里的辛劳造成的吧。
“刚才……”
“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没看见你洗澡!”
“……”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姑娘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到底是没看见还是看见洗澡,要是没看见那再洗一次也行。韦京越发觉得她傻傻的,憨憨的,甚是有趣。
或许是想起了刚才的画面,姬筱染更加害羞了,头垂得更低,深深吞了一口气,一抹粉红在雪白的脸蛋上晕开,一直蔓延至耳朵根。
韦京忽地被她扭捏羞赤的样子击中,红扑扑的脸蛋勾起了那道记忆深处的影子,他的心在这一刻产生了些许动摇,呼吸渐渐加速,心跳声“咚咚”如梆鼓一般。
这种感觉,难道是一见钟情了?
不行!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清新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韦京一边小声地呢喃着,反复默念着不知从哪个异世界传来的清心咒,一边闭着眼回想宇文老头那张凶神恶煞、面目可憎的包子脸,试图以恶魔对抗心底的恶魔,直到口中仅剩一句反复重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呼,险些坏了我大事!找富婆、求包养的毕生理想还没有实现,岂能被一山野村姑降服?身为一个成熟男人,我们必须深刻认识到一日爽和一生爽的差别。
正当韦京在心里疯狂加戏时,姬筱染悄悄抬起头,侧目瞧着那蓄者短髯的脸颊,有一点小帅。凝视片刻,她的眼神愈发深邃,直勾勾地用带有锐利而好奇的穿透力观察着韦京。见韦京似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姬筱染急忙眼神躲闪,脸又红了起来,恢复了害羞的模样,可眼睛却始终忍不住偷瞟,每当视线快与韦京碰撞便连忙转开。
啊嘞?这小妮子的眼神是想怎样,难道说老子太帅,被我的魅力迷倒了?真是麻烦,风流倜傥的我该怎样委婉地拒绝,同时尽可能地避免伤害这个为我一见倾心的姑娘呢?
犹豫了许久,姬筱染试探性地开口:“公子……”
“且慢,姑娘莫要开口。我不想再看到懵懂无知的少女为我心碎,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公子,其实……”
“不必再说了。你的心情我都懂,人总是向往着优秀而美丽的事物,这很正常。”
“公子不是的,其实我想说的是……”
“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愿辜负了你的心意。可我还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你我萍水相逢,缘薄分浅,烦请忘了我吧。”
“……”
筱染扶额……她的性格本就较为懦弱,不善表达,现如今头一次见到如此厚脸皮的人,被韦京一连串极度自恋的发言惊地讲不出话来。
然而,她也有她的执念,这句话她不得不说,双手拍拍面颊,深吸一口气,姬筱染用她能做到的最大音量喊了出来:
“公子,你身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