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楚江大厦

他来到购书中心,想购买一些有关广告专业类的书籍。

购书中心人山人海,却丝毫不嘈杂,显得很那么安详,每个人犹如一只只猎豹,静候着,积聚着,在贪婪地吸收着狩猎社会的技巧与绝学。

他通过导购指引来到营销学专柜,如今的时代经济高速发展,营销学类的书籍大多是畅销书籍,且种类繁多。

他在书架前来回看了几遍,想买的书太多了,一时拿不定主意。

而此时,一双眼睛却在紧盯着他。

沈江河太过于投入,来回几次经过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他在广告学一栏的书架下站定,然后抽下一本书,翻了翻,又抽下了一本,比对着目录。

看了一会儿,第六感官似乎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由地扭头看了一下。

一束白色碎花长裙,柳腰莲脸,楚楚动人。

四目相对,犹如春风拂面。

他旋即笑了笑。

他还不能确定她是林西萌还是林西雅,笑一笑终归还是最好的选择。

长裙开始摇曳,向他走过来。

“买书?”拂开的涟漪散开来,轻漾着他。

他点点头。

“林西雅?”

“林西萌。”

他这才舒心地涌起一阵轻松。

“你还是看看这本吧。”林西萌伸手在书架上取下一本。

“嗯?”他看着手里拿着的两本书,又看看她递在自己面前的。

他刚才准备想买下手里的两本,比较阅读一下。

现在有人推荐,他还是乐意的。

“这些只是理论基础,内容大同小异。”她的潜台词是不要重复购买。

他接过她手里的书,把原来挑选的两本放回了原处。

“现在的书太贵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免费提供。”林西萌笑起来很纯,眼眸明亮。

“免费?”他看过几本书的价格,不便宜,本来之前没有这方面的预算,但形势逼人。

现在她说有免费的,何乐而不为呢?

“考虑不?”

“考虑!”

“但得要明天,你到我学校来取。”

林西萌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之中难免带有一丝本地人特有的傲气。

这让他有点犹豫,麻烦别人不是他所愿的,虽说那天帮她解了围,但也不能因此让她黄雀衔环。

“我用过的,就是有点旧,我目前不需要,送给你算是物尽其用。”

她看出他的心思,又嫣然一笑。

送书给他,不为别的,就因为单车一事,他也是受害者,给钱他吧,自己不想也不愿,正好把自己的课本送给他,算是作为弥补。

“那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这样,他接受了,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她说了地址和时间。

“穗南大学?”

她点了点头。

林西萌说自己是穗南大学传播学院的,有关广告学方面的教材她都有。

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佩服。

穗南大学是首批成立传播学院的高校,穗州日报每年都是定向招聘,其中,穗南大学传播学院是报社接收应届毕业生的首选院校之一。

自从上次被抢之后,那天的情形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但沈江河的身影在她脑中一直都是朦朦胧胧的。

今天一看见他,她马上就认出来了,圆脸宽额,戴着一副眼镜,

俊秀和善,颇有些儒雅俊朗之感。

她是本地人,心里多多少少对外地人有些排斥,但现在见到了他,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谢谢你!”走出购书中心时,她真诚地说了一句。

然后飘然离去。

望着她袅袅娜娜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向她挥了挥手。

***

沈江河回到自己租住的城中村,没想遇到了宁老头。

宁老头是他的房东,五十多岁,面目和善,在这些租客中,宁老头似乎对他有着很强的好奇心。

一旦逮到机会,没完没了,问这问那的,沈江河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问遍了。

“小沈,择日不如撞日,走,去我那里喝点小酒,我买了半只烧鹅。”宁老头说着抬了抬手臂,手里拎着便当盒。

宁老头几次三番约他吃饭喝酒,他都推脱了,不是没心情就是有事。

“好啊。”他爽快地答应了。

今天是他在都市报签定的第一个广告合同,开心,再加上,宁老头作为本地人和自己的房东,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失礼。

听宁老头讲,他年轻时,这里还是农村,村边都是稻田。当时为了能跳出农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城里的工厂,成了城里人。

那时候,商品粮户口足以让很多农村人羡慕不已。

现在他下岗了,拿着最低生活保障,不得已回到了农村,但他是城里人,无法享受农村的成果,而他老婆是这城中村的农民,光每年的分红都有十多万。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他总是感慨,现在他什么干不了不说,平时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只有在宁氏祠堂帮忙看看门打发日子。宁姓在穗城属于大姓,听说属于满清XHQ后代。

宁氏祠堂古色古香,里面弥漫着香烛的气味。

沈江河不想欠他人情,在祠堂旁边的大排档买了几瓶本地人最喜欢喝的米酒,和一些下酒菜,两人就着祠堂大厅的茶肆喝将起来。

“小沈,看得出,你小伙子人不错,以后有什么打算?”宁老头边喝边问他。

“打工赚钱。”

“然后呢?”

“还没想过。”

沈江河真得是没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办,在这大都市里,人轻言微,自己刚改行,还处在温饱线上,不敢奢望。

“没想过在穗城扎根?”

“谈何容易。”

“首先把自己当成本地人嘛。”

“语言不通,文化有别,猪鼻子里插葱,装象?!就是装,也得需要实力。”

不要说本地人排外,就连穗城呈现出的风俗文化,似乎和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还不要说生活成本,不是自己这个外省乡下人能够想得到就能做到的。

“找个当地女朋友嘛,安了家,心里有了着落,自然一切顺理成章了。”宁老头那样子,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您别拿我开玩笑,哪有这么好的事!”本地女孩心高气傲,像那个林西雅、宁安安,沟通起来都难。

就是林西萌,要不是自己帮了她,估计都不会正眼看一下自己,和她们在一起,基本上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宁老头那神情,太当回事了,两眼定定地看着他。

“愿意,当然愿意!”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娶个本地老婆,无异于在古代,做个驸马。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他只当老头说酒话,乐乐而已。

“我可没开玩笑,和你说正事呢!”宁老头放下杯筷,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怎么的?宁叔,你有介绍啊?”他依然没当真。

他看得多了,没喝酒之前是穗城的,喝了酒之后穗城是自己的。

“不用介绍,就是我小女儿。”宁老头的眼光像个扫描仪,在他脸上泛出光来。

“宁叔,哪有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的。”他笑了起来,这老头,喝了几杯,就胡言乱语了。

“小沈,我真没有开玩笑!你说愿意,可不能反悔!”宁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他顿时回过神来,迎着宁老头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墙角的小虫在啁啾,还有从门外漫灌而入的蝉鸣。

“这么点酒,我怎么就喝多了?!”他打破寂静,老头认真的样子,让他有些茫然,只有掩饰。

“我看你很实诚,说话靠不靠谱?!”宁老头没有放过他。

“靠谱,肯定靠谱!”这老头还真较劲,他顺着话题只有嘴硬。

“好!找个时间,我们不喝酒,你过来这儿,咱们再谈谈,你现在回去呢,好好想想。”

宁老头严肃的脸一下子笑了起来。

谈就谈!

我沈江河什么都不怕,还怕谈朋友?!就是王母娘娘的女儿,又能怎样!

接下来,就是一通觥筹交错。

他现在有些亢奋,走之前,还嚷嚷说,“宁叔,您可别忘了,到时候准备茶水。”

沈江河租住的那栋楼房,按宁老头所说,是背靠背的两栋楼房合体成为一栋的。

他租住的这边,对着村中的握手楼,阴暗潮湿,专门用来出租的;

而楼的另一边,面对着宽阔的马路,车水马龙,商贾云集,那是宁老头的家。

一栋楼,两个世界!

但从出租屋过去宁老头的家,比较远,要穿过旁边的巷子才能过去,为了方便,在三楼,有个门,直接可以出入出租楼和宁老头的家,但平时都是紧锁,只有宁老头他们家人才能出入。

沈江河租住的房子是狭长的一居室,大厅是大家活动的地方,房间是卧室。

现在卧室已住了六个人,为了节约空间,卧室里没有床,买一块一米宽的床板铺在地上,床板一块挨着一块,和通铺一样。

这是夏洛的“设计”,作为业务员,租房只是用来睡觉,不承担其它的功能,最大化节约生活的成本。

王嘉泽是这个“设计”的推广者,包括沈江河、田冲以及楚寒江都是他招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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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郑四海却是大家住进来后规则的制定者,号称“算盘郑”,每月房租、水电、垃圾费用及房间必备物品采购的分担,每人分摊的费用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且绝不能允许任何人独自占用大家的公共资源。

别看沈江河、王嘉泽和夏洛现在腰间是左传呼机右手机,鼓鼓囊囊的,就像双枪李向阳,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其实口袋里并没有多少银两。

“狗模人样!在宿舍如狗蜷缩,走出去照样如狼似虎!这没啥,节约成本,留下更多的子弹去扫射客户。”当时夏洛自嘲后非常自信,把自己现在清贫的现状说得脸不变色心不跳。

“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只要想得通早晚变富翁。”楚寒江更是凌云壮志。

同住的六个人都来自于楚江省,田冲便把这栋楼称为“楚江大厦”。

沈江河从宁老头那儿回去时,在“楚江大厦”旁边的一个小卖部门前碰到了他们。

他们围坐在门前的小桌板前,就着花生米喝着啤酒厂刚推出的纯生啤酒。

一般大家在一起,仅是喝点一块多一瓶的一滴香,现在喝着纯生啤酒,说明有什么高兴的事。

“江河,你是大忙人啊,快来,喝上一杯。”王嘉泽看见他,连忙招手。

“看你豪情逸致的样子,又在哪里纸醉金迷?”夏洛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一股酒气。

“和房东喝酒呢,还说给我介绍女朋友,你们猜猜,他们给我介绍的是谁?”沈江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

他体力严重透支,完全靠着今天滕小姐的广告定单,以及内心的激动支撑着他。

“是谁?!”大家都一脸的疑惑。

“他女儿!”

他这话一出,大家一时惊呆了,以为他开玩笑。

“奶奶的,难道我就不配?!千-真-万-确!”

看他一字一顿地,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 不会说谎。

大家疑惑的目光瞬间变成了羡慕。

按他们的理解,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

“奶奶的,老沈,那以后我们的房租就免了吧!”田冲那真叫羡慕嫉妒恨。

“你们在聊啥呢?还喝上纯生了,我说过,大家坐在一起,不谈过去,只谈现在和将来,要对得起这个酒。”

沈江河说话不含糊,但酒醉了思维跳跃性极大,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只谈现在和将来,是之前他提议的,只因他自从走出大学校门后,他从事的工作都是失败的,且这些工作互不相干,都是从一个行业跳到另一个行业,跨度太大。

有一句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他自嘲说他失败的连妈都找不到了。

“江河,我们刚才商议了一下,你和老王不要做专栏广告了,按照都市报现在这状况,专栏广告除了医疗广告外,不可能做好的。”郑四海认定做专栏广告没有出头之日。

六人当中,除了楚寒江不在都市报外,只有王嘉泽和沈江河做的是专栏广告。

“不行,不行……”沈江河连忙摆手。

“你就听老郑的吧,我们一起去找楚寒风说说。”夏洛劝他。

“你们三个都做工商广告的,现在不是一样没有订单吗?”他指着郑四海、夏洛和田冲说。

三人一脸黑线。

“江河,你是不是醉了?!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都是好心……”

王嘉泽赶紧圆场。

他确实醉了,醉得如无人驾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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