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剑娇娥

这时,水烟迷离的湖面上,现出了一座宝塔形的山影,铁娥顿了顿,手指那座山影道:

“龟山到了,我要在此下船,请把船靠过去。”

柳英奇忽然垂首道:“姑娘,莫非我的真诚,对你永远是不值?”

铁娥闻言目注湖面,甚久不言,柳英奇冷冷一笑道:“我对姑娘的真心,天地可表。”

才说到此,铁娥忽然嫣然一笑,有如春花吐蕊,柳英奇心神一荡,顿时停住了话,这还是他会晤铁娥以来,首次看见她的笑容。

在铁娥美丽的笑靥里,柳英奇几乎呆住了,他讷讷道:“姑娘你……”

铁娥微抬玉手,指着湖面上的山影道:“你看,那样子真像是个赖蛤膜,偏偏人家都叫它是龟山,真怪!”

柳英奇只觉得一瓮冷水,由头浇到了脚,这一时间他真凉透了,铁娥再次地笑了,回头瞅着他道:“你说是不是?”

柳英奇喟然长叹了一声,道:“我送姑娘过去吧!”

这时,小船距离龟山已只有六七丈远,此刻日出不久,水天一色的红,红红的旭日,把铁娥那张略嫌苍白的脸,映成同一颜色。

柳英奇重重的在水面上击了一下橹,他忽然觉得,自己得不到这姑娘的心,是生平第一大憾事。

铁娥望着他点头道:“我走了!”

说罢,玉手轻提长裙,身似抄水的燕子,已纵身而起,她的身法美极了,娇躯微微向下一沉,看似落水,其实却又翩然腾起,交睫间,已置身岸上。

柳英奇高声道:“我何时再来接你?”

铁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话落,身形一个纵腾,已隐于树丛小道之间。

弧形剑柳英奇感慨的叹息了一声,那支粗如儿臂般的长橹,在他腕力之下,弯成了一张弓也似的。

忽然他狂笑了一声,悲凄地道:“我柳英奇天大的英雄……铁娥你这冷酷的娇娃!”

起落纵跃的铁娥,身法之快,有如星丸跳掷一般,她在一阵疾驰之后,已可看见山巅上那闪闪放射着银光的“云海山房”了,多少年以来,这个神秘的地方,不知吸引了多少武林豪客,奇人异士,只是人们对这个地方,依然是扑朔迷离,知道得那么少。

尽管如此,那些有胆力,有超人奇技的侠士们,却仍不厌其烦的,每三年来此一试身手,而且……

铁娥虽是闻说已久,可是今日却是第一次来,她内心是怀着无比的好奇与信心,她要把这个前人未曾解开的谜结解开。

当她兴冲冲地来到了山顶,才看见那银色的光,乃是镶在一座石室四周壁上的白铜镜片所反映出来的。

在一片松柏长青树的中央,有一座几乎都要朽坍下来的木架门,其上悬有一块写着“云海山房”四个古篆的匾额。

冷剑铁娥伫立门前,端详甚久,却看不出丝毫的彩气来,因为据她所知,三月八日,是这“云海山房”开房的盛会之期,尽管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此事,但这里却应该有人接引才对。

铁娥看了甚久,就走进了木架门,在一条碎石的山道上,集满了枯叶,足踏上去发出一片吱吱嚓嚓声。

她一直来到了山房前面,才发现这名为“云海山房”的地方,其实和一座古刹也相差不多。

在敞开着的两扇黑漆大门前,立有一方长有三尺左右的红漆木牌,其上漆着“开房”两个大字。

铁娥点了点头,心说这就不错了。

进门后,右面有一个鼓架,架上有一面皮鼓,鼓锤就悬在鼓下,铁娥拿起了鼓锤,在鼓上轻轻击了一下,那皮鼓发出了“咚”的一声。

铁娥还要再击第二下,就见右面一道白木小门“吱”一声打开了,由其内步出了一个年在五旬以上的老和尚来。

这和尚瘦高的身材,一身灰色肥大僧衣,颈悬念珠,足踏芒鞋,清癯的面容,很像是一个苦行持节的高僧。

他乍然看见了铁娥,似乎呆了一呆,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女施主因何击鼓?须知山房封关谢客,已有数十春秋,女施主莫非不知道么?”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并非是朝山进香来的,是因为你们三年一参的时日到了,故此……”

老和尚面色立时带出些惊愕之色来,上下看了她一眼,口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误听传言,敝山房哪有什么三年一参的规矩,这都是一般人无中生有的谣传!”

铁娥呆了一呆,忽然冷笑道:“老和尚,莫非你以为我是个女流,不便接纳么?”

老和尚呵呵一笑,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说笑了!”

铁娥怒声道:“那么门前那‘开房’二字又是何意?”

老和尚略一沉吟,道:“那是敝山房自行参拜,开坛颁经之日的标示。女施主,你请回去吧!”

铁娥冷笑道:“云海老人三年一晤有缘,难道也是谣传不成?”

老和尚又是一惊,徐徐地道:“老祖宗坐化多年,肉身成佛,点化有缘,更是无稽!”

说话时,和尚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泛出了一层愤怒的凶焰,偏偏铁娥生就倔强个性,她认定这和尚是有意搪塞,不禁更是有气,当时冷然道:“云海老人,立铜表公告天下,凡过得悬镜廊者,皆可参见,老和尚你又为何如此刁难,实在令人不解!”

和尚那两团白雪似的眉毛,霍地一扬,拂袖道:“女施主你也太罗唆了!”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双目微合道:“海一送客,女施主请自去吧!”

铁娥想不到这和尚,竟然说出如此逐客话来,她生性孤傲,如何忍受得住,不由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只观赏一下贵山房室内宝像就走好了!”

随即,轻移莲步,直向堂内行去。

海一和尚见状又上前一步,断然道:“站住!”

铁娥冷冷一笑,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她那双剪水双瞳里,射出了凌人的精芒。

海一叹息了一声,道:“女施主,实在对你说吧,你所说,并非皆是谣传,只是老祖宗早在月前曾经显兆,今日之会,只候一个有缘的善士,任何人不得参见,是以山房没有张灯结彩,女施主,你请走吧!”

冷剑钦娥蛾眉一挑,冷然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和尚却信口胡说,我怎能信得过你?”

和尚愤然道:“老衲是据实相告,信不信由你!”

铁娥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不信呢?”

海一和尚心中念了一声佛,他生平未曾见过如此动人的女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刁顽的女人,可是职责所在,却又不能马虎其事,当时好不为难。

铁娥之言,分明已有意为敌,海一岂能不知?他顿了顿,忍气吞声道:“姑娘你小小年纪,怎知道冒犯了山房祖师爷的后果,老衲好言相劝,速速去吧!”

铁娥徐徐前行了几步,道,“大和尚,我是践约而来,贵山房既立铜表在先,怎能出尔反尔!”

海一嘿嘿一笑道:“姑娘如果一定任性行事,老衲说不得也只有强行逐客了!”

冷剑铁娥微微笑道:“我早知道有这么一手!”

说到此,面色一寒,道:“大和尚,老实说,姑娘我如没有制胜的把握,也就不会来龟山现丑了。”

海一后退了一步,面色赤红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通上名来。”

铁娥冷冷地道:“冷剑铁娥!”

和尚吃了一惊,口中又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道:“原来是铁女侠,老衲久仰大名了。令尊铁云,四十年前,曾与祖师爷有过一面之缘,据说令尊铁先生,对祖师爷犹执弟子之礼,怎么姑娘你却如此放肆?”

说时,这位海一大师面上带出了一种凛然怒色,铁娥却冷哼了一声,冰冷地道:“和尚你又错了,铁先生是铁先生,铁娥是铁娥,不可混为一谈。”

海一茫然道:“莫非铁大侠不是姑娘你的……”

铁娥双眉一挑道:“完全无关!”

这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海一大师不禁为之一愕,嘿嘿笑道:“老衲不明白姑娘言中之意,不过无论如何,这山房规矩是坏不得的!”

说着横移几步,正正地挡在了铁娥前路,双手合十,身形岸然不动。

冷剑铁娥右手向下微微一沉,道:“大和尚,你还是闪开的好!”

海一面如铁石,毫不动容。

铁娥冷冷一笑,移步而前,海一终又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铁姑娘你也欺人太甚了!”

话落,右手肥大的袖沿,呼噜嗜向着铁娥肩头上拂了过来。

铁娥玉手一抬,尖尖玉指,向前一挺,忽地一股冷风,直向着海一大师“曲尺穴”上射去。

海一面色一变,退后了一步。他已识出铁娥所发的指力,正是当年铁云震慑武林的“乾坤指”,如若为她点中,那还了得!

他身形一退,铁娥却翩然而进,她双手向外一推,凌劲的掌风,已把山房大厅内的两扇红门震得霍然而开,发出了“梆当”一声巨响。

铁娥莲足一点,飞身而入,海一断喝道:“好大胆的姑娘!”

身形疾射,自后猛扑了上来,一双大手同时一抖,使出禅首功夫“大手印”,照定铁娥肩头上拍抓了下来。

铁娥娇躯猛然一转,那冷艳的脸上,已现出无限杀机,海一方自心中一凛,她己玉腕一分,以掌缘向海一两脉上切去。

她认位极准,掌劲切处,竟是分毫不差,海一大师芒鞋一顿,身子拔起来,用云中现掌,一掌反向铁娥面门上劈来。

可是铁娥似乎早已防有此一着,他身子刚起,忽然发现铁娥身子一缩,他就知道不妙了。

这刹那之间,铁娥就像是卷起的浪花一般,身子向外一弹,便到了海一背后。

海一大师再想转身,已嫌不及,顿为铁娥十指尖尖的一双玉手,双双插中在两肋之上。

总算是铁娥手下留情,并没有使出内力,可是这种“分筋错骨手”,已使得海一大师承受不了,只见他在打了一个寒战之后,身子就像是具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再动了!

铁娥以分筋错骨手,制住了海一大师,娇躯向外一飘,猛抬头忽见迎面立着一个皓首赤眉的矮胖和尚。

这和尚一身白衣,双目如炬,朝天鼻下,是一张微微掀起的巨口,看起来有点怪相。

铁娥冷冷一笑道,“大师父,你也要拦阻我么?”

胖和尚冷冷地道:“铁氏不传之秘果然高人一等,看来敝山房是无人阻得住姑娘了!”

铁娥面色微红道:“我不是来生事的!”

胖和尚点头苦笑道:“姑娘自然不是来生事的,不过……唉,老衲只有对姑娘微透一点禅机,云海老宗师今天所要会的,并非是一个女人,姑娘你又何必自讨无趣?”

铁娥冷笑道:“老宗师,所要会的又是何人?”

胖和尚双手合十,喃喃道:“此人三木之根,两袖云从,富贵中来,天曲送去,一生高超,只打不开一个‘情’字!”

铁娥面色一沉道:“谁管他这些,这人武功如何?”

胖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令尊昔年造坊山房,老宗师破格接见,见其艺后,许了一个‘优’字!此人却当得一个‘超’字!”

铁娥冷冷道:“优和超又有什么区别?”

胖和尚道:“阿弥陀佛,姑娘你这就不知道了,天下武技门类繁多,能人无数,而如此众多的能人之中,真正入流的却是少之又少,而入流者,能达到‘七字歌’品级的,更是罕若晨星了!”

铁娥秀眉微颦,这倒是她以前未曾听说过的,不禁生出一些好奇之心,问道:“七字歌又是什么?”

胖和尚冷冷一笑道:“这七字歌是:圣、上、超、优、高、平、凡。”

铁娥不由面色一变,道:“这么说,今日来会之人,其武功竟较当年……铁先生还要高么?”

胖和尚点头道,“略胜一筹!”

铁娥呆了一呆,遂凌厉道:“我方才施展的武功,和尚你可曾看见了?”

胖和尚点头道:“看到了,的确高明!”

铁娥哼了一声,道:“和尚,你看我可以算得上七字歌中,哪一等级?”

胖和尚嘻嘻冷笑道:“入七字歌者,普天下实不多见,老衲虽不能明断,但就姑娘适才所展武功看来,勉强可以当得上一个‘平’字!”

铁娥大怒,蛾眉一竖道:“和尚你满口胡言,快快闪开路,我要过‘悬镜廊’,你莫要阻挡,否则可就怪不得我掌下无情了!”

胖和尚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你一定要闯,老衲也不会阻你,只是这悬镜廊非比等闲,就连老衲居此数十春秋,却也未敢轻易尝试,是以至今犹未通过,虽然姑娘武功较老衲要高一筹,可是却也未必能成呢!”

铁娥冷冷笑道:“和尚你多虑了,我只是问你,如果我通过了悬镜廊,可容我参见云海老宗师么?”

胖和尚呆了一呆,道:“如通过,按理是可以晋见宗师老人的,不过……”

铁娥杏目一瞪道:“还有什么不过?”

胖和尚嘻嘻一笑道:“也罢,姑娘如真通过了悬镜廊,老朽拼着降罪,也带领姑娘入见宗师就是。”

铁娥喜道:“一言为定?”

胖和尚不悦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话说在前面,老宗师多半是不会见你的!”

铁娥哼道:“你只带我入见,至于他见我不见,是他的事情!”

胖和尚见她对云海老人如此出言随便,着实吃了一惊,心想此女年纪轻轻,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真怪事也。

想到此,这胖僧双手合十喃哺念道:“阿弥陀佛,姑娘请随我来!”

铁娥忽然笑问“和尚,我还不知你法号怎么称呼,等一会我通过之后,还要找你呢!”

胖和尚点了点头,道:“老朽乃此山房住持大师,法号‘海禅”,姑娘记住了!”

铁娥点头道:“忘不了!”

海禅大师忽然想起一事,驻足道:“海一师弟穴道受制过久,只怕有损,可否请姑娘为他解开?”

铁娥冷哼道:“大师父何不自己动手?”

海禅大师面色一红,喟然道:“不瞒姑娘说,贵门独特点穴手法,江湖鲜见,老衲自忖无此能力!”

铁娥轻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说罢娇躯微侧,旋风般掠到了海一大师身边,玉手向海一肩上一搭,清叱了一声:

“去!”

双手一抖,把那海一像球似地抛了出去,只见他瘦长的身子着地一滚,立起时,穴道竟已解开了。

海禅大师呆了一呆,叹息道:“名家手法,毕竟不凡,只是以此来对付出家人,却未免太过分了!”

铁娥秀眉微扬道:“大师父你少说废话,快快带我进去吧。”

海禅大师面色一沉,道:“好!”

随即身子一转,大步向内院行去,铁娥一声不响地紧随在后,后院里有许多参天的古树,地面上积满了落叶。

二人来至一排梧桐树前,海禅大师独自前行,铁娥忽然叱道:“且慢!”

海禅大师白眉一皱道:“姑娘何事?”

铁娥冷冷一笑,只见她双手一分,已把面前两棵梧桐树推得弯了下去,他身子却在这一刹那间,猛地腾拔而起,飘出了五六丈以外。

她身子落地站定之后,冷冷道:“大师父这是何意?”

海禅大师嘻嘻一笑道:“姑娘既识破了‘双桐阵’,当可进入‘悬镜廊’了,恕老衲不送了!”

说罢面上带出一种戚戚之色,合十拜了一拜。

铁娥杏目圆睁,厉声道:“悬镜廊究竟在哪里?”

海禅大师呵呵一笑,道:“姑娘已来至廊前,还问些什么?老衲最后再奉劝一句,姑娘入廊之前最好三思,万一被困其内,除非另有高人入内援救,否则姑娘终生沦陷,任何人无法可施!”

铁娥冷笑道:“你太多言了。”

语毕猛地转过身去,果见两列树间,搭有一个茅草小棚,走近一看,茅棚下,悬有一方铜像,镜上有两句禅语:

“青天明镜

苦禅费思”

铁娥端详甚久,也不大明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为即闪身而入,眼前是一道黑色石块砌成的廊洞,洞前立有一个俗家装束的青年人。

这青年乍见铁娥怔了一下道:“姑娘你是过廊来的吗?”

铁娥停步颔首道:“正是。”

那俗家青年搔了一下首,道:“怪事,不该是你来的呀!”

铁娥实在是不耐这么许多人盘问罗嗦,不由蛾眉一竖道:“海禅和尚已准我进来,你又何必废话,快闪开!”

说罢足下一顿,已来到了洞口之前,双手一翻,直向那俗家青年身上击去,那青年吓得忙自闪开,一面大声道:“姑娘,你且慢入内,我有话要关照你!”

可是铁娥一心闯关,哪里有心情去听他说些什么,当时双手用力在洞门上一推,才发现两扇门竟是钢铁所铸,十分沉重。

尽管如此,在铁娥沉实的掌力之下,铁门还是被震开了,铁门一开,立时就有一股阴森森的冷风涌出来,难怪,这古廊已有多年没沾过人气了。

冷剑铁娥震开铁门,身形荡然而入,她技高胆大,自负极高,丝毫也未把这“悬镜廊”

看在眼内,身方进入,只听得“梆当”一声大响,身后的铁门,竟然自行关上了。

铁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竟然是伸手不辨五指,她自幼随父,在“夜视”方面,是下过相当工夫的,只是人从明处乍入黑暗,一时之间总不易辨物。

她背门而立,微微闭起了眸子,少停开目,果然情形有了改变。

首先,她发现这道廊子内,立有无数人形皮偶。

这些皮人看起来,几乎是和真实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姿态各异,有些却是一般人所不能模仿出来的。

这些皮人,是被装置在各个不同的角度上,有立有坐,有卧有伏,甚至悬在空中,龙伸虎踞,不一而足。

铁娥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底,她己猜出,这些皮偶必是当初云海老人亲手制作安置的,每个皮人身上必暗藏一手极厉害的奇招,是以这多年以来,未闻有人能通过此廊的,今天自己贸然走入,要是通它不过,传扬出去,可真是大大地丢人了。

铁娥如此一想,禁不住微微吃惊,同时也有些后悔。

不过这种感觉,是极为短暂的,很快便消失了。

她一直不动,静静地观察着这些人偶,足足有半盏茶之久,才看出了皮人之数,统共是一百零八具。

一百零八个皮人,就有一百零八个不同的姿态!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力已能完全适应,暗廊内也就越发地显得清朗,这时她更看出,在这曲折的长廊两边,竟然安有无数面小如贝壳似的镜面!

由于这些镜面相互映照出来的微光,才为这暗道内增添了一些光亮。

铁娥观察到此,心中充满了信心,她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到,足下所踩踏之处,竟是又软又薄的地板。

非但如此,每当她抬足走动之时,整个的地面都似乎动摇了起来,前面的皮人也跟着前后左右摇晃不已。

铁娥自丹田提起一股真气,顿时身轻如燕,她足一点地,已越出丈许以外,来到了第一具皮人身前,足方沾地,忽听“叭”的一声响,不知何时,那皮人一只右手,竟然平胸而出,挡在了她身子正前方。

她暗自好笑,心忖这种招式,又能伤得了哪里,于是她身子向下一探,便想由皮人臂下窜身而过。

可是身子方自一探,却又是“叭”一声大响,再者那皮人一只右腿也抬了起米。

如此一来,铁娥要想通过,只有一个办法——挪开皮人的手脚。

她略一顾视,突出右掌按在了皮人右肩之上,同时,左掌向外一撑,拿住了皮人手肋,双手执定之后,用力向上一翻,那皮人发出一阵吱吱声,前后摇动了一下,那只伸出的右手,不过被抬起了寸许而已。

铁娥大吃了一惊,这才知对方虽是一具假人,可是由于设计的精巧,其蕴藏的力道却是惊人之极,看来自己如不施出全力,只怕这第一步就走不过去。

想到此,双手再次的一紧,全力向上一举。

“轰隆”,整个的皮人为她推得倒了下去。

铁娥就在它倒下的刹那之间,掠身而过。

她身子方一掠过,又是“轰隆”一声大响,再看那皮人已恢复了原来样子。

铁娥侥幸通过了第一关,只觉两掌炙热,双臂发麻,这才知道这悬镜廊实在是不易通过。这时整个的廊道都因第一具皮人的牵动,激烈地晃荡不已。

铁娥足方沾地,忽见面前黑影一闪,自壁角里猛地扑出了一具皮人,双手由上而下,使得是“双燕归巢”,直向铁娥两肩上疾打了下来,掌风疾劲,威势绝伦,铁娥忙身子向回一缩,横右臂,向上一架,这一架之力,虽是阻住了对方来势,可是却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冷剑铁娥不由得勃然大怒,娇叱了声:“去!”

左手向外一翻,“砰”一声,正正击在了那皮人胸口之上,那皮人立时像个倒翁似地摇个不住,铁娥身子一偏,方要跃过上,猛可里又有一股劲风,向她双腿上扫来。

铁娥经过两次教训之后,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股劲风未到,她已腾身而起,可是那皮人,竟像是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忽然背脊一拱,一双长臂由两侧直向空中抄出。

铁娥就空一滚,左手一按皮人头顶,身似落叶的又升高了三尺,姿式之美,确是少见。

这位身负奇技,高风傲骨的佼佼女侠,今日在通过悬镜廊的过程中,已施展出了全身的解数,她那一身诡异的武功,也委实令人惊异佩服。

就在她全力对付廊内皮人的当儿,龟山道上,却飞驰而来了一双少年男女。

这男女二人,身法都可以称得上一个“快”字,二人匆匆来到了“云海山房”前那木架门外,才站定了身子。

这时日正中天,阳光刺目难睁,二人站定后,容貌也就看得清楚了,男的是剑眉星目,猿臂蜂腰,一身雪白长衣,朗朗神采,盖世丰仪,真正是人中之龙,再看那少女,樱口瑶鼻,长身玉立,俏立那儿,有如玉树临风。

这少女上身上一件青绸紧身衫,下着同色弹墨八幅风裙,背插长剑,端的仪态万千。

她微微偏首,目视着少年,叹了一声道:“好了,地方到了,你找她去吧!”

少年皱了皱眉,道:“你……不进去?”

青衣少女忽然目眶一红,背过了身子,冷冷地道:“我还进去作什么,你难道想看我们打架不成么?”

少年微窘道:“青青,你错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想为你二人化解一下,如果你能了解她的为人,也许你就不生气了!”

楚青青忽然转过身来,面色一冷,道:“大哥,这件事你不必再谈了,我与她的事自会化解,总之,我也不是好欺侮的就是了。”

白衣少年呆了一呆,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楚青青见状,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又何必发愁,进去找你那心上人吧!”

说到此,语音一哑,面上现出一片伤感,忽地掉头如飞而去。

白衣少年唤道:“青妹……”

可是那姑娘却头也不回的去了,少年只得长叹了一声,转过身来,穿过木架门,向云海山房前行去。

他一直行到了山房正门前,见有一个矮胖的丑和尚伫立门前,便走过去,欠身施礼道:

“借问大师,适才可有一个少年女子来过?”

郭飞鸿打量了和尚一阵,心中一动,道:“后辈姓郭,名飞鸿!”

那丑和尚目光盯在郭飞鸿胸前那口银光短剑上,面上越发惊异,怔了一下道:“阿弥陀佛,恕老衲多问一句,铁云铁大侠,是施主你什么人?”

郭飞鸿不由暗吃一惊,目注和尚点了点头道:“铁大侠乃是家师,大师你……”

丑和尚口中又念了声佛号,点头道:“老衲海禅,乃这山房的住持和尚,正奉命在此恭候一人。”

说着,又打量了郭飞鸿一阵,慨然道:“莫非那人竟是少侠你不成?”

郭飞鸿摇头苦笑道:“大师父,弟子来此乃是找寻前来的少女,并非是应贵山房之约来的!”

海禅大师冷冷一笑道:“今日之事,太也离奇,怎么都与铁老施主扯上了关系?少侠,你来此莫非是要找寻那冷剑铁娥姑娘不成?”

郭飞鸿面色微红,点头道:“正是!”

海禅大师冷森森一笑,道:“铁姑娘不听老衲苦口相劝,已然进入了悬镜廊内,此时未见出来,想必已被困在廊中,这都怪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郭飞鸿不由大惊道:“悬镜廊又是什么?在哪里?大师父能否带弟子前去一观?”

海禅大师见这少年精华内敛,双目炯炯有神,心知是一位身怀绝学之人,偏偏对人如此彬彬有礼,比之先前铁娥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真是不可共语,心中已先存下好感,只是负责在此引度高人,却不敢轻离职守。

当时闻言之下,叹了一声道:“少侠有所不知,老衲奉命在此迎候一人,不便离开,铁姑娘如真被困廊内,最多不过一日夜,待云海大师兄转回,自会入内放她出来,少施主尽可放心离去!”

郭飞鸿听了这话,那双长眉由不住微微一皱,低头长叹了一声。海禅大师看在眼中,突然心中一动,轻轻“哦”了一声。

郭飞鸿抬头惊奇的望着他道:“大师有何高见?”

海禅大师后退了一步,道:“少侠,请你报个生辰八字与老衲一听,如何?”

郭飞鸿一呆,奇道:“这又何故?”

海掸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少侠客你莫非是丙子年四月十一日子时所生么?”

郭飞鸿面色一变,后退一步道:“咦!大师父怎会知道?弟子正是丙子年四月十一日子时所生,你……”

海禅大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着郭飞鸿深深一拜道:“想不到施产你就是老衲在此所候之人!”

郭飞鸿愈发地不明白了,他苦笑了笑道:“大师父你这话弟子真正不解了,尚请明教,以开茅塞才好!”

海禅大师双手合十,又宣了声佛号,道:“郭施主你哪里知道,敝山房每三年三月八日,开房接衲有缘,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老祖宗乃是佛慧智身,已能洞悉过去未来,每三年一现真身……”

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敝山房三年一开,接衲有缘的消息,本只有极少数武林高人知道,后来却不知怎么,知道的人愈来愈多,甚至一些江湖油混之流,竟然也来此胡闹,此辈人物,既无灵根佛慧,武功更是平平,而老祖宗所设的‘悬镜廊’,除非有极高深的武功造诣,是不易通过的,这些人如何能过得去……”

他摇头频频叹息,面上现出一些愁苦之色,讷讷接道:“所以,这些年来敝山房所受的骚扰也就可以想知了!”

郭飞鸿兀自糊涂,正要发问,和尚又道:“自此以后,敝山房才不得已有违初衷,这开房盛会,也就有名无实了!”

郭飞鸿皱眉道:“大师所谓的老祖宗是什么人?此事又与弟子何干?”

海禅大师欠身合十道:“少侠可不要以弟子自居,老衲哪里当受得起,只说施主你乃未来武林中承先启后不可一世的人物,否则老祖宗已四年面壁,焉能为了施主又破格现身……”

郭飞鸿越发惊异,道:“老祖宗是一位有道高僧?”

海禅大师神色一变,道:“啊哟哟……郭少侠这句话问得太浅见了!”

郭飞鸿不由面色一红,那海禅大师却正色接道:“老祖宗乃是当世仅存的佛门硕果,他何时从佛,何时圆寂,何时开始现身说法,就老衲这等年岁,也不甚了了,只知其佛法浩瀚,功力无边,该是神灵现世,这样说,老祖宗是当之无愧的!”

大和尚说到此,连连合十打躬,可见其对那位祖师佛爷的敬仰了。

这番话听得郭飞鸿真是惊栗不止,最奇的是自己只是为找寻铁娥偶然来到此地,而这和尚却能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且谓自己为预定的有缘,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当时,他面上现出一团惊疑,摇了摇头,冷然道:“这些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大师父,请指出悬镜廊所在,弟子要找寻那铁姑娘去了!”

海禅大师嘿嘿一笑道:“郭施主,你此刻不信,老衲自是无法,等一会儿,你见着了老祖宗也就会明白一切了!”

郭飞鸿呆了一呆,对这些事,他仍然是没有多大兴趣,当时有些不耐烦道:“大师父可愿带我前去悬镜廊么?”

海禅大师点头道:“当然,当然,少施主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大步向前行去,郭飞鸿跟在他身后,二人方自跨出那个月亮洞门,就见一俗家少年气急败坏地迎面跑来。

海禅大师见状立时定足道:“灵哥儿,你这是怎么啦?”

那少年看了郭飞鸿一眼,怔道:“这人是谁?”

海禅大师含笑道:“这位施主,正是你所要接引与云海大宗师的人!”

俗装少年目光在郭飞鸿面上一转,“哦”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这就是了!”

上前一把拉住了郭飞鸿的袖子,接道:“郭相公,你快快来吧!”

郭飞鸿一惊,道:“不要拉,你是谁?怎知我姓郭?”

俗家少年只好驻足,一手搔着头皮,道:“咦,老宗师交待要见你的,我怎不知你姓郭呢?”

飞鸿长眉微轩,这位老祖宗,可真是引起了他的兴趣,当时他暗自道了声稀奇,看来等一会儿自己是真要见一见他了。

海禅大师手指那俗家少年道:“此乃老宗师跟前的香火童儿,名叫灵哥儿,等一会儿,他要带领施主去会见云海宗师!”

飞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去拜见这位老祖宗就是。不过,眼前我却要……”

话没说完,那灵哥儿忽然跺脚道:“大和尚,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我奉命接引的是这姓郭的,你怎么放进一个大姑娘来,老祖宗要是怪罪下来,你担当还是我担当?”

海禅大师摸了一下光头,皱眉道:“老衲对她无法可施,又有什么办法?你怎么不阻止她呢?”

灵哥儿摇了摇头道:“她身手太快,我正想问她几句,她却己然跑进去了。”

说到此,一拉飞鸿道:“不好,我方才来时,好像听得廊内连声大响,别是那姑娘在拆房子了!”

海禅大师一惊,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快快入内去看看吧!”

飞鸿闻言也吃了一惊,他倒没有想到铁娥竟然会如此冒失,居然会在佛门善地如此胡闹,当下忙跟着二人向前疾疾行过去!

眼前是一片荒静的院落,地上满是枯朽的落叶,周围散生着许多参天的古树。

三人走到那两株梧桐树旁,海禅大师正要道出“双桐阵”,却见郭飞鸿身形忽定,双掌向前一分,平空左右一推,两株梧桐树已被压得弯了下去。

就在灵哥儿和海禅大师转身看望的当儿,郭飞鸿已如同一只燕子似地飘了过去!灵哥儿呆了呆,张大了嘴道:“好家伙,真是好本事,老祖宗真看对了人!”

海禅大师生恐郭飞鸿误会,当时忙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不要误会,这是设来考验入悬镜廊的人武功如何的,施主目鉴力果真是高人一筹,令人折服!”

话声方落,忽听得“嘭”一声大响,眼前落下了一阵砂土,灵哥儿脸色一白道:“糟了,郭相公,你快进去看看吧!”

郭飞鸿心中悬念着铁娥,闻言点头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身子已蓦地扑了过去,到了悬镜廊入口前,当时右手向外一推,把廊门推开,只觉廊门甚是沉重。

门方启开,就听得廊内传出阵阵的“碰、碰”之声,似乎整个的石廊都在剧烈地震动者,在这些剧烈响声中,还夹着一些钢簧之声。

郭飞鸿微微辨认了一下廊内情形,已知是一个设有厉害埋伏的地方,再从那些相互对映的镜光下,进一步把眼前情势看了一个仔细,不看则已,一望之下,使得他暗暗一惊,心忖道:“铁娥,你也太任性了。”

原来目光至处,竟有十数具皮人,散倒廊内,支离破碎,分明是为铁娥硬打硬折而弄毁了的。

这道悬镜廊占地颇长,曲曲折折,蛇也似的延伸出去甚运,郭飞鸿心中担心铁娥安危,向前走了几步,高声道:“姑娘你在哪里?我来助你!”

说罢放步前行,他武功高绝,目光锐利,这些皮人半数已为铁娥重手法弄毁,失去了作用,余下半数,虽是招式离奇,可是郭飞鸿又怎会看在眼中?是以轻而易举的已前行了十数丈之远。

他艺高胆大,一心悬念着铁娥情况,偏偏此刻前面廊内,竟是一些声音也没有了,他更加着急,身子向前微纵,足落处,仿佛觉得足下地板微微一斜。

郭飞鸿猛一提气,身子正要飘出去,就在这时,耳听得“呼”一声,一股疾风,直向着后脑上打来,他暗吃一惊,忙身子向下一坍,右手向上一托,已触到了一只皮手,才知是一具皮人。

他右手托住了那只大皮手,向外用力一推,使出了七成内力,中听“碰”一声,硬生生的把这具皮人给翻了出去,但同时自己也觉得肩头有点发麻,不由吓得打了个冷战。

他暗呼厉害,心神略定,却忽闻前廊内一声娇叱道:“去!”

随着这个“去”字之后,紧跟着传来了哗啦一声大响,似乎是皮人倒地之声。

郭飞鸿心中一喜,点足而前,口中高声道:“是铁娥么?我是郭飞鸿!”

铁娥没有答话,只发出了一声冷笑。

郭飞鸿一连折了三具皮人,尽管武艺高强,却也禁不住额角现出汗来。

当他转过了前面一个弯角时,已可看见这条廊道的尽头,在模糊的皮人交错影里,正有一个披发仗剑的少女,挥剑怒砍着皮偶。

郭飞鸿一眼就识出了,这个姑娘正是铁娥,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见过铁娥的本来真面,可是铁娥那一双凌人的剪水瞳子,他却是熟悉的!

这姑娘真正是胆大妄为极了,她竟然以兵刃来对付廊内的皮人,已有十数具皮人手脚为她利剑砍断在地。

这时就见她正自挥剑,迎着侧面攻击而来的皮人面门上刺去,可是那人身形忽进忽退,竟是灵活十分。

原来这是“悬镜廊”最要紧的尾段部分,云海老人在这一段廊道内的皮人身上,设下了最历害的奇招,如非具有大智和特殊武功者,万难通过。

其实说起来,以铁娥武功智力,只需慢慢应付,并非不能通过,只是她为人孤傲,自负过高,个性极强,哪里肯一招一式地去琢磨猜测,盛怒之下,竟然拔出剑来应付。

在“悬镜廊”内施展兵刃,已是大大违背了山房的规矩,更何况她下手过毒,把云海老人苦心设计,穷极匠心制作的皮人,半数都毁于剑下,这些皮人一经剑毁,无异废物,今后将再也难以修复了。

郭飞鸿目睹此情,不由大为惊心,他虽然不知山房规矩,可是铁娥如此放肆,显然是不对的。

当下他高声叫道:“姑娘使不得,快快收起剑来,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足下疾点,施展出铁云所授的轻功绝技“千里户庭”移步大法,身形微晃,已到了铁娥身边。

附近几个皮偶,不是为铁娥重掌力震毁,就是已在她剑下支离破碎,所以郭飞鸿进身之际,丝毫未遇抵挡。

郭飞鸿来到近前,铁娥正是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她一生对敌,从未像今日这么为难过,这一百零八具皮人,暗藏了数百式绝招,已然使得她心力交疲。

只见她长发披肩,香汗淋漓,挥动长剑时,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在她猛烈的剑招之下,面前一个皮人虽已遍体鳞伤,可是招式不变,它来回进退,有如游龙,端的是猛恶已极。

郭飞鸿身子向前一偎,正逢着那皮人进身之时,只见它两臂一拱,疾如石火电光一般,一双皮掌直向铁娥两肋上夹击而来。

铁娥一声尖叱,右足一抬,踢在了这皮人前胸之上,她身子错出了尺许以外。

可是云海老人,在这里所设计的,乃是最厉害的“连环三皮偶”,是由三具皮人组合而成,三皮人交互攻击,各出奇招,确实是非同凡响。

铁娥显然已在此被困甚久,是以暴怒十分。

她天性好强,自己对敌时,绝不愿任何人插手相助,此时见郭飞鸿来到,更是羞怒异常,一口长剑,翩若飞虹疾电,只听她一声清叱,剑光闪处,那是一具皮人一颗斗大的头颅,已在她青锋之下,滚了下来。

郭飞鸿惊叫道:“姑娘使不得!”

铁娥毫不理会,长剑翻处,那皮人一只右手又随剑抛落,随听那皮人体内发出了“崩”

一声大响,哗啦倒了下来。

郭飞鸿身形一闪,绕到了铁娥身侧,他目睹铁娥那张苍白的脸,已为汗水湿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身上长裾,已有多处破碎,不由甚是痛惜。

只是这时候,却不容他再说话,铁娥长剑又翻了过来,直向第二具皮人身上砍去。

郭飞鸿右掌向外一吐,“碰”一声,把那具皮人打在了一边,口中叫道:“姑娘快收起剑来!”

铁娥忽地转过身来,娇叱道:“不要你管,滚开!”

只见她右手向外一展,掌中剑带出了一片奇光,反向着郭飞鸿面上刺来,郭飞鸿忙自闪身避退。

他真想不到铁娥竟会如此,心中一寒,遂见铁娥冷冷一笑,陡然间腾身向里面扑去。

这时已到了悬镜廊末尾,铁娥身子向下一落,右掌向外一推,怒叱了声:“开门!”

她盛怒之下,第一招式,无不用其极致,掌力至处,只听轰然一声大响,两扇铁门霍然大开。

铁娥有如一个疯子似的,陡地闪身而入。

她身子一落地,迎面看到那海禅大师同着那个俗家弟子立在眼前,不由一声冷笑道:

“我道这悬镜廊是什么龙潭虎穴,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说着,把宝剑插回鞘内,目视着海禅大师,冷冷地又道:“和尚,你还要怎么说?”

海禅大师见铁蛾此刻模样,不由心中暗凛,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讷讷道:“女施主方才在廊内,竟然使用兵刃了么?”

铁娥点头道:“自然是用了,怎么样?”

言方到此,那灵哥儿忽然一声叱道:“好个大胆的女人,你惹下大祸了!”

身子一闪,逼到了铁娥面前,并二指,照准铁娥咽喉就点,海禅大师见状,为之大惊道:“灵哥儿你退下来……”

话还未完,铁娥已如同走马灯似的,只一转,便到了灵哥儿身侧,玉指微伸,正点在了灵哥儿的“志堂穴”上,顿时那灵哥儿就不能动弹了。

海禅大师跌足道:“女施主,你也太放肆了,你如此胡闹,老衲怎能带你去见祖师爷呢!唉!唉!这下如何是好?”

说罢连连苦笑,无计可施,忽见铁门再启,郭飞鸿翩若惊鸿的腾身而出。

海禅大师见了,面色微喜,合十道:“阿弥陀佛,郭施主你可赶来了!”

铁娥忽地回身看了郭飞鸿一眼,面若秋霜冷冷一笑,并不理会郭飞鸿,却上前一步,手指海禅大师微懑道:“喂,和尚,你说话算不算数?”

海禘大师苦笑道:“姑娘,你太胡闹了!”

铁蛾秀眉一挑,怒声道:“什么胡不胡闹,云海老人既然有言在先,凡是通过镜廊者,皆可入见,这什么我就不行?和尚,你若是不愿带我进去,我就自己闯进去了!”

海禅大师一惊,吓得面色惨白,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女施主,这万万使不得的!”

说着,看了郭飞鸿一眼,叹了一声道:“姑娘你先把灵哥儿穴道解开,老衲带你入内参见云海老宗师就是!”

铁娥冷冷笑道:“这人太也无礼,待我出来之后再为他解开也是不迟!”

海禅大师频频苦笑道:“铁氏乾坤指,岂是等闲,只怕姑娘出来时,这灵哥儿已没有命了!”

铁娥冷冷笑道:“我保他不死就是了!”

海禅大师转向郭飞鸿,合十道:“郭施主可懂得解法么?请为他解开吧!”

郭飞鸿见铁娥如此任性,心中颇不以为然,但由于种种原因,却又不便与她翻脸,这时闻言之下,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大师父不必担心,弟子为他解开就是!”

说罢大步走过去,双手在灵哥儿两肩上一按,微微一抖,陡然退身,那灵哥儿“哇”一声大叫,呛出了一口浊痰,当即醒了过来。

铁娥那张苍白的面颊,微微现出一些惊异之色,一双瞳子,向着郭飞鸿望了一眼,冷冷一笑又把脸转向了一边。

那灵哥儿霍然醒转,想起前情,只管望着铁娥发呆!

海禅大师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对着郭飞鸿合十欠身道:“少侠真是功德无量了!”

说罢,回过身来,望着铁娥冷冷一笑道:“姑娘一定要去参见老宗师,以怕会失望,因为老祖宗数十年来,是从来不与无缘的生人答话的!”

铁娥冷笑道:“那你就不必多管了!”

郭飞鸿生恐和尚多言,又把铁娥触怒,生出事端,当下就道:“大师父何妨就带铁姑娘入内一见,怎又见得她没有缘呢?”

铁娥只是抱臂冷笑不语,她甚至连看也不看郭飞鸿一眼。

郭飞鸿这时不免生出无限感慨,他真没有想到铁娥竟是如此一个人!更不明白的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心中紧紧系着一个解不开的结,禁不住微微发起呆来。

海禅大师见郭飞鸿也如此说,明知此事有违云海老人训诫,却也无法可想,因为这位女施主太棘手,实在是不易对付。

当下叹了一声,合十道:“那么姑娘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成行,铁娥目光转向郭飞鸿,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冷冷一笑,就跟随着海禅大师向后走去。

海禅大师领着铁娥穿过了一条甬道,来到了一座静院之内。

但见这院子里,满是一人多高的荒草,静得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旁边一个老黄瓜架子上,开着几朵黄花,垂挂有百十根黄瓜。

海禅大师来至这里,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显得很是庄重,铁娥冷笑道:

“老宗师就住在这里么?”

海禅大师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这时日光透过花架,洒落在院落里,地上交织成一片美丽的光影。

日光也映照着铁娥,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披散的秀发,冰冷冷的一双大眼睛,虽在愤怒中,却仍然蕴含着令人不可抗拒的美,她清艳绝伦,一颦一笑,无不吸引人,普天下美貌佳人多得是,但是令人一见面刻骨铭心的却不多,铁娥似乎具有如此的气质,她能在一见面之下,就紧紧扣住了你的心弦,然而,她却是一个如此冷漠,不易令人亲近的人。

海禅大师领着她穿过了院落,直趋一座花岗石凿成的静室前,停住了脚。

随见他双手合十,双目垂帘,在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望着室内平空拜了三拜,恭声道“三代弟子海禅叩拜宗师,请允许来客铁娥入见!”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静待回音,可是室内却是静无声息,甚久,他又重复地禀了一遍,仍然没有回应,这老和尚拜了一拜,站起来,回身苦笑了笑,挥了挥手,意思是爱莫能助,请铁娥离去。

铁娥秀眉微颦道:“和尚你先出去,我自己进去见他就是!”

海禅大师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道:“使不得!”

可是铁娥却冷冷一笑,举步上阶,海禅见状忙加阻拦,铁娥这时已把石室木门推开,闪身而入。

海禅大师吓得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跟踪而入。

铁娥进入室内,抬目四望,只见石室内设备十分简陋,正面立有四具高大的石像,那四具石像,并非是想像的沙门佛像,而是四个俗家装束的人物,四个人四种打扮,看起来,虽是石刻,却栩栩如生。

在四具石像正中,一个红木坛座上,设有一个香草厚垫子,其上跌坐着一尊泥像。

是时,海禅大师早已扑跪在地,同时转脸怒目望着铁娥道:“姑娘见了老宗师也不下跪么?”

铁娥微微一怔,道:“老宗师在哪里呀?”

海禅大师长叹了一声,转脸深深一拜道:“老祖宗万请勿罪,此女太也无知……”

铁娥见他跪拜之人,竟是一尊泥人,正自好笑,可是当她目光再次掠过那泥人时,却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那状似泥像的竟是一个人,一个极为瘦削的人。

说他是人,也委实不易令人相信,看上去就像是泥塑似的死板。

这个人全身,都积着一层厚厚的泥灰尘土,尤其那张干瘪的脸上,更堆着厚若铜钱的一层油泥,连五官也不易辨出。

如非是这人脑后披着甚长的灰发,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这一刹那,铁娥才明白了,面前这个有如泥像似的人,就是云海老人,不由心中一凛,当下呆了一呆,向着老人深深打了一躬道:“弟子铁娥,参见老前辈,请求指示迷津!”

云海老人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他那死板的躯体,就像是一具真的泥人,毫无一点生气。

铁娥道过姓名,抬起头来,等了一刻,不见动静,她又弯身行了一礼,道:“弟子铁娥参见老前辈,请求指示迷津,并愿为老前辈……”

话未说完,忽觉一股奇冷的寒风扑面吹到,铁娥由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当时后退了一步,细看那云海老人,依然与先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异状。

铁娥秀眉微扬,内心有些着恼,冷笑了一声道:“老前辈既有言在先,凡是得过悬镜廊来见者皆为有缘,怎么弟子来此,却是不加理睬,是什么道理?”

说罢,怒目向着云海老人望去,对方仍是毫无反应,却忽听得一声雀鸣,自老人长发内飞出了一对麻雀,穿门而去。

冷剑铁娥不由呆了一呆,冷冷一笑,望着海禅大师道:“原来云海老前辈早已坐化,龟山之会,原来竟是一个骗局,令人可笑!”

说到此,向着云海老人微微一折腰,飘身退出石室。

海禅叩了个头,随后赶出来,急唤道:“姑娘,你不可胡言乱语!”

铁娥驻足回头,杏目圆睁道:“我如非看在你是出家人,今日怎能就饶了你,以云海老人已将腐朽的尸身诈骗江湖,你们到底安着什么心?”

海禅大师森森一笑道:“姑娘休得信口胡言,老宗师只是与你无缘,适才老衲百般阻挡,姑娘你执意要来,现在你总该明白事实如此,是不可强求的,姑娘请你就此去吧!”

铁娥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发作,忽见院门外郭飞鸿同着那个俗家弟子灵哥儿走了进来,她虽是个性倔强,一意孤行,可是对郭飞鸿这个人,总似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看到他这个人,她就会觉得心上挂着什么似的,当时她只冷笑了一声,蓦然腾身而起,如飞而去。

郭飞鸿忙转身赶上一步,急唤道:“铁娥……”

他口中叫着,就要腾身追去,却被海禅大师横身拦在身前,高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不可错过了参见老宗师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飞鸿怅怅望着铁娥起落的身子逐渐去远,自量已是追她不上了,心中好不懊丧难过。

耳听海禅大师对自己说这些,不由叹息了一声道:“大师父你哪里知道,弟子尚有许多事要与这姑娘商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说到此,面上又现出了一片迷茫之色,海禅合十讷讷道:“郭少侠,云海老宗师已数十年谢客,今日独独候你,这是施主你几世修来的福份,怎可错过,快快入内参见,时辰一过,只怕施主你有心求见,也是不能了!”

飞鸿闻言点了点头道:“老宗师佛驾在哪里,弟子入内谒见就是!”

海禅点了点头,随即双手合十,把他一直带领到花岗石室前,站定之后,海禅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自行入见吧,禅机不传六耳,老衲不便陪同入内。”

郭飞鸿自进入云海山房,始终是混混沌沌,一点也不明白,此刻离言之下,忽然福至心灵,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面对石室。

他恭敬的一拜道:“弟子郭飞鸿,参见老佛祖,叩请金安!”

说罢推门而进,当他看见了云海老人肉身坐像时,不由暗吃了一惊,当下忙在老人身前跪了下来,叩首之后,恭敬地又道:“弟子郭飞鸿参见老佛祖。”

言罢抬头,细看这位云海老人,那张干枯的面颊,仍是如同泥塑木刻一般,丝毫未有反应。

郭飞鸿心中一怔,暗想如此一尊坐像,如真能开口说话,委实是匪夷所思了。

这种意念刚起,忽然间,那云海老人泥塑也似的面相竟有了极显然地变动,只见他那额上,微微起了一道皱纹,落下了一片泥沙。

紧接着双颊上也有了同样的变化,绽开了两道纹路,刹那之间,他那张黄蜡也似的厚泥脸,就像大旱的田地一般,裂开了许多龟纹,那两片看来干瘪的厚唇,也开始扯动起米。

郭飞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所看见的,竟是如此的神奇而不可思议。

惊异之间,老人一双沉闭的眸子,也开始眨动起来,他那披散在脑后,其上积满尘沙的长发,也微微颤抖起来,这一切,都显示出一个灵魂的复苏,真正是奇妙之极。

飞鸿禁不住垂首及地,不敢平视对方的脸,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这声音,乍然听来,很像是耳边有一只蜜蜂在鼓动着翅膀一般。

当他静下心来,再仔细的聆听时,才发觉出竟是有人在说话,是一种自己生平从来未曾听过的语音,苍老,深悠,有如是拨动一根古弦。

“郭飞鸿……”那声音说道:“我与你今日一会是为有缘,我将以无边的佛法,点化于你,你能会我,可谓大幸,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郭飞鸿深深叩首,战战兢兢道:“老宗师点化弟子是为何情,尚乞指示迷津才好!”

那声音道:“郭飞鸿,你正身诚信,抬起头来!”

郭飞鸿敬诺一声,目观鼻,鼻观心,抬起头来,那蜜蜂鼓翅的声音,似乎就在他面前飘浮着。

他感觉到,这一刹那,自己似乎整个身心,都变得空灵透剔,而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迎面拂过来一阵无比温煦的微风,微风中,夹杂那震人心弦的语音:“未来武林中,因为有了一个你,而兴起了浩劫,郭飞鸿,你可知罪?”

飞鸿蓦地一惊,垂首道:“弟子知罪!”

老人稍顿,又道:“当今天下,魔障重重,我所以点化你,乃是要借你之剑,修不世功业,果能如此,你亦因罪而得祸矣!”

郭飞鸿忽然抬头睁开双目,却见老人那泥塑似的面颊,并无丝毫表情,敢情他出声发话,全凭一种特殊的功力,即所谓“他心通”,借意念而传心音,而这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清晰地传到了飞鸿的耳中。

这时候,飞鸿沐浴在梵风慧雨之中,一时灵性大长,他面色凛然的叩了一个头,道:

“弟子有何德能,得老宗师如此看重?”

老人似乎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其声嗡嗡,有如古井扬波,道:“痴儿——痴儿——

你且听来。”

笑声一顿,作诗日:

“广大智慧无量德,寄此一躯肉与血。”

“安得千古不坏身,永住世间刹尘劫!”

吟罢,长叹道:“郭飞鸿,你可明白了?”

郭飞鸿犹似茫然,忽然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寒噤,猛然大悟,脱口道:

“哦……哦公……六公公你是……”

老人长叹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痴儿,你总算明白了。”

语音一停,又唱道:“微茫烟水碧云间,挂杖南来度远山,冠履莫教亲紫阁,去邱有路蓁苓茂,故国无阶麦黍繁……”

方唱到此,郭飞鸿已止不住涕泪齐下,忽地扑过去,倒身于老人膝下,道:“六公……

六公救我!”

云海老人嘿嘿冷笑道:“我为等你,已心力交瘁了,而你如今已是别家人,休再呼我为六公了……”说时,颇有几分凄惨唏嘘之意。

郭飞鸿陡地抬头,泪下不已道:“哦……这都是几时的事……”

他慢慢抬起头,脑中这一刹那,历历闪过一些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影子,就像走马灯似的自他脑中闪过去,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衣的长身少女,清丽绝伦,正自向着他微笑,频频点首。

郭飞鸿蓦地面色绯红,起而欲去,老人忽叱道:“前世冤孽,今世相缠,铁氏女速去!”

言罢又一声断喝,郭飞鸿好像平空着了一个焦雷似的,顿时坐倒了下来,眼前也失去了那玉立亭亭,娇弱美好的影子。

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一章 古楼艳妓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九章 陌路萧郎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一章 古楼艳妓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一章 古楼艳妓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七章 鱼目混珠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八章 石榴金钗第十章 冷剑娇娥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六章 名师高徒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