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请问,你家里今天来客人了吗?”薛枫站在院落的栅栏外面,淡淡道。
老妇人慢慢抬起头来,满是皱纹的脸上颤动了几下,手中的簸箩哗得一声掉在地上,黄豆撒了一地。刚要说话,她身后的茅草屋内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神机驸马,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本王如此谨慎,还是让你发现了。
李泰掀开门帘,缓步而出,胖乎乎的脸上挂着一丝愤懑和痛苦。他的身后,是三个手持钢刀的侍卫!肩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袱。
“天意啊,天意!本王原以为悄然出城,让家眷一行公然赶往潼关,然后本王在此山村躲避半年后再行赶往西域,一定会万无一失,躲过你们的追捕,岂料上天定要亡我。数年的谋划,一朝毁于一旦,可恨啊!也罢,既然如此,来吧,你抓本王去找太子领功去吧,你们放下武器,不要反抗了。”李泰仰天长叹。
“魏王殿下,你为什么要逃?即便你有不轨之心,只要没有形成谋逆的事实,我想,陛下一定会网开一面的。但如今,恐怕你难以幸免了。”薛枫微微一笑,“殿下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于皇命。”
“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不懂皇室争斗的内幕。你以为,父皇会放过我吗?他早已经着手要下手除掉我,为李治免除将来的后顾之忧。要不是,背后有人暗中捣鬼,与本王结盟的人又突然失去联系,本王也不会沦落为丧家之犬。哼,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是要除掉李治,但本王告诉你。行刺李治并不是本王所为,奸杀宫女这种卑劣行径,本王也不屑为之。”
“薛枫知道,不是殿下所为。”
“哦?你知道?”
“不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虽然殿下有不轨之心。但行刺太子的事情并不是殿下,而是另有其人。”薛枫轻轻将龙渊回鞘,“殿下,随我回长安面见陛下吧。”
……
回到长安,李治带着几个侍卫等候在宫门口。
“皇兄。你我乃是亲骨肉,何必要为一个太子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李治自问没有做错过什么。皇兄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李治有些感伤地叹息道,清朗的目光盯着狼狈不堪衣袍不整被几个士卒“看管”着的李泰。
李泰仰首向天,冷哼不语。
一个太监出得宫门。高声道:“陛下有旨,宣神机驸马进宫见驾!”
薛枫定了定神,大步进宫而去。
李世民盘腿坐在暖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册,看着跪伏在地的薛枫。眼中放射着淡淡的笑意:“驸马,起来说话。朕看过你的奏折了,李泰谋逆证据确凿。依你看,该如何处置他呢?”
“薛枫不敢妄言,陛下明察。”薛枫暗道,你自己的儿子造反,你要杀便杀,要放便放,关我什么事情。
“谋逆,是凌迟处死诛九族的大罪。可李泰,乃是朕的亲子,难道,朕今天又要亲手杀掉自己的亲人吗?”李世民慢慢起身,下榻,喃喃自语着,虽然声音很小,但也隐约传入了薛枫的耳朵。
“驸马,行刺太子,并非李泰所为吗?”李世民停住脚步,凌厉的眼神望着站在一侧的薛枫。
“是的,陛下,臣经过详查,以为,东宫两起凶案并非是魏王殿下所为。”
“好,李泰总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驸马!此事你做得很好!案件还要继续查下去,但还是不要声张。至于李泰,朕意欲将其分封出去,让他远离长安,从此失去争夺皇权的机会,驸马觉得如何?”李世民突然大声道。
薛枫一惊,果然,李世民虽然要替李治除掉障碍,但却实际上不想杀掉自己的亲骨肉,所幸……想到这里,他躬身道,“陛下英明,魏王固然有罪,但毕竟是天皇贵胄,陛下的亲子,贬黜长安,留其后半生富贵,臣很赞同!”
“好,来人,传朕的旨意:李泰不尊朝制,私自圈养武士,结党营私,着夺去其亲王之位,改封顺阳郡王,居均州之郧乡,有生之年不得入长安半步。”李世民说罢,叹息一声,“让李泰即刻往封地去,朕,朕不见他了。传朕的口谕,安享富贵,好自为之!”
李泰原本抱着必死之心。他深知自己父皇心狠手辣,尽管自己是他的亲子,但为了社稷江山为了皇权尊严,他一样会拿自己开刀。当年玄武门之变,他不就一箭射死了太子李建成吗?岂料!却保住了性命。
李泰听到旨意,先是震惊,继而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这一瞬间,他又悔又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太极殿的方向,咚咚咚叩起了头。宽厚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的清石板上卢,鲜血直流。
“父皇,儿臣知罪了!父皇,儿臣悔恨啊!”李泰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宫门外飘荡着,件随着那阵阵的秋风,隐隐地向宫内飘去。
有些宫内的太监悄然发现,在太极殿口的高大台阶上,披着九龙披风头戴金冠的李世民!默然站在斜斜照来的阳光下,伤感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远处隔着重重内宫宫门的那一道宏伟而森严的皇宫宫门!两颗老泪津然而下。阳光下,他那高大的身形虽然依旧是那么雄壮和威严,凛然不可侵犯,但已经透射着浓浓的苍老和乏力。
英雄暮年!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雄才伟略善战好功冷血无情的盖世豪杰,那个开创大唐辉煌盛世的英明君主千古一帝,而是一个衰老的、感情越来越脆弱的老人,一个恨铁不成钢痛惜交加情感复杂的父亲!
“泰儿,父皇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你好自为之吧!”
宫外。李治也情不自禁地泪盈满眶,他跪倒在李泰旁边。使劲扶起李泰的身子!抽泣着道,“王兄,不要如此,是李治不好!都是李治不好!”
李泰身子一颤。抬起泪眼望了望李治,蓦然,两人抱头痛哭起来,就像一对多年未见或者生离死别的难兄难弟。作为处在权力巅峰争斗漩涡中的这两个人,或者。也只有在这情动的一刻,他们才真正算是亲密无间的亲兄弟。
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切。尽在无言之中吧。或许,只有这样的释然于心的沉默,才能消弭那长久的对立和隔阂吧?
薛枫在一旁。眼圈也有些红润。以李治现在的表现来看,史书记载李治是一个仁厚之人!倒也不是虚言。就凭这一点,薛枫就觉得,李治是一个值得自己去为之努力辅佐的人。这种真性情,在皇室子弟中,是不多见的。最起码说明,李治此人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比起那些眼中只有权力和欲望的皇帝,可谓是强之百倍了。
痛哭了一回,所有的恩恩怨怨就这样烟消云散。
李泰领旨谢恩回府去准备带着妻妾家眷往均州而去。这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平息下去了。但真是如此吗?不要说薛枫不相信,就是李治也不相信。
既然奸杀宫女案不是李泰派人所为,自己与武媚娘的书信密匣,到底落在谁的手里?这,仍然是一个压在他心头的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但不管怎么说,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从皇宫里出来,薛枫就急匆匆地向李治告辞,往府中而去。好几天没看到自己的四个娇滴滴的小媳妇了,还真是怪想得慌。
进的府去,他直奔内院的大厅而去。他知道,平日里没什么事,豫章四女都不呆在自己的房内,一般都聚在大厅里。快到晚餐的时间了,她们一定都在。他想着,加快了脚步。
果然,还没到门口!耳边就传来了她们互相的欢笑之声。薛枫心头一阵宽慰,还是家里好啊,多么的温馨!
大步走进去,众女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扑了过来,高阳动作最快,抢先一步占领了薛枫的怀抱,豫章、长乐、柳湘兰只好撇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呆在一边,但口中却异口同声:“明堂,你总算是回来了!”
“明堂,你快看,是谁来了?”豫章轻轻一笑,拉着薛枫的手,往客位上指去。
薛枫口中哦了一声!轻轻推开高阳,顺手在她的丰臀上捏了一把!高阳脸一红,粉拳轻轻一捶他的胸膛,嗔道!“明堂!延真小姐在呢!”
薛枫呆了一呆,望去。孙延真依旧是一袭白衣,脸上挂着那熟悉的淡淡的笑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红色的烛光照射下,她飘逸出尘的姿容散发着朦胧的光芒,真如同下凡的仙女一般。
“延真小姐,来了……”薛枫不知怎么地,心潮激荡起来,眼前这个清丽出尘的女子所带给他的是,一种清新,一种爽心悦目,一种别样的诱惑。
“延真见过驸马。驸马与四位公主大婚,延真虽然急急赶回,但没想到还是晚了几天。”孙延真展唇一笑,声音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似乎也有一丝丝激动。
“好了,明堂,我们已经准备好宴席,要为延真小姐接风呢。”高阳走过来,娇嫩的脸上闪动着无言的幸福和兴奋,低低道,“明堂,延真小姐说了,我很可能要生一个男孩!”
旁边的诸女一阵窃笑。
薛枫也笑了笑,生男生女并不重要。只要能与自己的女人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哪怕是当一个小老百姓,也足以快慰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