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出生,是被人计算好的必然。
上杉绘梨衣,自己被那个叫做橘政宗的男人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从出生起,最常看见的,是白色。
纯色的白,没有任何杂质的白。
哥哥说过,那个东西叫做无菌室,是因为自己身体状况不行,所以必须在纯净的环境里面静养。
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当时的自己相信了哥哥的说辞,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却觉得充满着违和感。
因为
就算是没有细菌的无菌室,又怎么会有着那么纯洁的白色?
那么
高贵的白。
【龙血是最高级的幻想物质】
【龙血可以承载精神,也就是记忆】
【白王.】
【是主动选择了日本】
——
“在那场战斗之后,绘梨衣就一直陷入沉睡,最开始我们认为是因为白王残骸复生后,被绘梨衣击伤时流出来的血泼洒在肉体表面导致的血液污染。”
“但是,考虑到绘梨衣本人出生就被古龙污染过血,而那个古龙的纯度经过判断甚至不弱于初代种,经过你的帮助跨越慢性期的绘梨衣,应该有了混血种中最高规格的抗性才对。”
“再说了,绘梨衣本来就是白王血脉,污染也不是这么个污染法。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的身体指标都很正常,完全没有以前发病时候的迹象,而精神元素——”
源稚生回头,看向在自己背后默默听着的橘发少女。
藤丸立香欣然点头,竖起大拇指。
“好的不得了!完全就是乖宝宝!不愧是我的好妹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以前要强大不少~”
源稚生先是挑眉,面色平静,礼貌性地发出两声轻笑,语气醇和道。
“首先,绘梨衣不是你妹妹,住嘴你个外人东西。”
“哎?”
立香呆滞,心灵受到了重创。
“其次,强大不少是多少?”源稚生再问。
“啊”
虽然很在意自己占绘梨衣和源稚生便宜失败这件事情,但是立香还是姑且乖巧地说出了答案。
她竖起五根手指。
源稚生惊了。
“五倍?!你管这个叫强不少?!”
立香点头。
“五十倍。”
“你这人脑子有病啊!!”
源稚生大声到如果放在医院里肯定算扰民的程度,而熟知对方习性的立香当然是早早捂起耳朵装聋作哑,嘴巴一闭一合不断比着“阿巴阿巴”的口型。
“该死的!!情报量太大都不知道该算好事还是坏事了”
啊地一声,疲惫不堪的源稚生倒在了蛇岐八家走廊的墙壁处,我见犹怜的样子可谓是柳树折腰,娇柔娇气。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如此坎坷。
出生是个人造人,童年是个没父没母的苦孩子,少年丢了弟弟,成人当了社畜,再长大一点杀了“父亲”。
原本人生都开始龙抬头了,妹妹治病完毕,弟弟浪子归家,亲父认领,除了多了个混沌一样的黑道后辈天天帮助自己掉头发,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还没享受几年好日子,结果又是龙王复苏的,又是弟弟重伤入院的,又是传来自家后辈战场死讯的,又是家父一大把年纪了还选择出走海外。
现在连自己妹妹都再度入院,回归旧版本地图。
这该怎么办啊怎么办。
看着一副“我命苦啊”的源稚生,立香心有关怀之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她是有自己的猜测的。
在和康斯坦丁战斗的过程中,少女曾经看到了白王的记忆,而那位白色的皇者早就看到了“自己”,两个跨越万年时间的生物就那样在精神世界中对视。
要说留下了多少印象,似乎也不是。
那又不是交谈,至少两个明明没说话却“互相认识”的“熟人”在隔空对视而已。
藤丸立香对白王的印象,只浮于表面。
那是一头非常美丽的龙。
与目前为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龙却都在用人类这种不够方便的身躯活动的怪咖,但是白王在藤丸立香的记忆中确确实实是龙,也没有变过。
永久不灭的玉体自然是没有一丝污秽的纯粹,纯白的龙鳞在极光下闪烁,比极地海洋冰川还要纯净无垢。而最美丽的还是要数那双深邃、富含知性的双眼。
明明是龙,但那一切皆了然的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按照达芬奇的科普,所谓的白王黑王是凌驾于四位至尊之上的至尊,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代名词那大概就是.
【全知全能】
那样的存在到底在思考什么,常规的生命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共情。
她曾经试图和藤丸立香开口说话,但和内容比起来,少女更加注意的地方是——
她声音很好听。
这不是主观的感受,而是更加客观的说法。
龙族的语言无论在任何影视作品中都有着高贵的设定。
那是开天辟地力量的残余,行星最原始的语言。它有着“万能语言”、“创造语言”等无数别称,在传说中频频登场。
【言灵】
对于白王来说,每一句话都象征着言灵,自然的语言。
说到言灵,就不得不补充一个小小的知识点。
——曾经,藤丸立香在战斗之余曾经回去和迦勒底的员工,或者所长吹水,那里有不少从时钟塔出来的高材生,也有的人有着很是灵通的小道消息。
他们和自己谈论八卦的时候,因为知道藤丸立香是一个什么兴趣爱好的人,比起高大上的魔术理论,他们也都知道具体的“人”更吸引她。
而时钟塔里什么样的人最为传奇?
嗯.传奇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好,但总而言之,结论是很明确的——
【封印指定】
封印指定是以“保护”之名,拘禁,捕捉拥有稀世才能或触犯禁忌的魔术师,将之监禁一生。这是时钟塔的老传统了。
只因其血脉、体质而可能化的无法通过学习修得的魔术的保有者,协会将其当作“贵重品”而优待并“保护”。魔术协会逮捕受到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使他维持其魔术特性不变而作为贵重的样品流传后世。
从某种角度上说,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也没什么区别。对协会而言是基于善意的封印指定,但对被选上的魔术师来说则等同于死刑。
他们大多拒绝敕令,逃亡他乡,并非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受到封印指定的,都是达到极限的魔术师。他们优先考虑的是对魔道的探求,至于自己的性命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对每日醉心研究的他们来说,封印指定是绝不能接受的。
其中有些信息是会遗留在外的,很多时候,迦勒底的员工就会和藤丸立香讲述那些人的故事。
有趣的是,如果迦勒底的员工也不知道的老底,一般这个时候梅林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续上故事的后续。
这老小子到底偷偷背着我这个御主追了多少番?
总而言之,这里要说的是一位叫做玄雾皋月的男人。
25岁左右的男性,礼园女学院的教师。他的祖先和双亲并不是魔术师,而玄雾皋月这个男人作为魔术师的能力在三流以下。
但是,就是这么平凡的案例,却因为其本人童年时期被妖精拐走,而导致自他口中说出的统一言语,却是与世界对话,能决定意义的万物共通的语言。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错误,不分生物也不分非生物,让世界本身听到的言语。
而这件事情本身,就达到了链接根源的领域。
这也怪不得这个男人会被封印指定,别说泡福尔马林了,要是那些魔术师脑子忽然错乱,或许要排排队看看能不能尝试通过“外置器官机械性合并”,达到两人合一的境界来让自己也抵达根源。
想想就挺恶心。
但总而言之,统一言语是少女从很早以前就有听到过的概念。
而龙王的言灵,有的时候就很接近这样的概念。
而即便是立香,她自己也曾经做到过一样的事情。
【天上天下】
【唯独我尊】
那由世界帮助她无意识说出的言语,正是她与白王精神链接,并且由自己思考得到通透世界与个人领悟后,升华而得到的赠言。
这么独特且珍贵的语言——
白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这样的存在。
而除此之外,曾经立香提到过的例子——曾经魔术家族伊泽路玛家族希望通过创造出“最美”的人,这种无关人的个人感受的绝对存在来抵达根源。
而白王也的确有着那样的特性。
她的声音无法用悦耳形容,而是听到就令人沉沦。
她的容貌完美到无法被几何学描述,因为存在着即为绝对。
仿佛存在本身就链接着世界的起始点,神秘而高贵的生命。
虽然立香那是完全不知道白王和黑王都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至少他们牛逼大发了这点是彻底理解了。
而且如果说四位至尊能够真正意义上的迎来死亡,那么白王和黑王似乎就连死的概念都是那么模糊。
因为白王将藤丸立香的记忆传承,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着,白王有着将精神保存万年的技术。
那她自己的呢?
没有人能够杀死精神元素的掌握着,白王的精神,即便是那位皇帝也不行。
那白王的精神元素,都流向了哪里?
混血种.
白王的记忆,在藤丸立香,在所有白王混血种的体内。
而立香主动探求的话,就能够挖掘出那千分之一的碎片,窥视那位王的背影。
那如果.
她主动活性化了呢?
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对抗,自身的精神会被瞬间压碎,只留下那位王的意识。
只要白王她想
【她随时都能够“复活”】
而绘梨衣
【不,比那还危险。上杉家主本人就是巨大的隐患,她的言灵具有极大的破坏力,足以一口气毁灭一个街区,甚至更加宽广的区域。】
【绘梨衣心智不够成熟,无法凭借自己的意识完全控制言灵,开口说出的语言最多也只是龙语言灵】
曾经,在那场游乐园之行,自己看到的资料,以及源稚生的话语,此刻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呢哇
虽然觉得那位皇帝应该没有这种兴趣,但是——
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的立香推开了门。
而伴随着这个动作响起的,是源稚生惊讶的声音。
“绘梨衣!!”
风吹动窗户,推动门扉,帘子向着半空舞动,微凉的气息从发丝间划过。
那白色的床铺被掀开一半,上面
没有人。
“等!难道是又离家出走了,偏偏在这种时间点.!——”
那一瞬间,源稚生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那一瞬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有“绘梨衣怎么又跑家了”的哥哥惆怅。
有“绘梨衣跑家终于不带藤丸立香这个家伙了”的欣慰安然。
有“但是绘梨衣还是有伤在身啊”的紧张愤慨。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说教,不能够再纵容了!
就在源稚生本来打算招呼藤丸立香立刻去找人的时候,他被打断了。
是说话语被打断了。
“等等~别急嘛源老大。”
立香挥手在男人脸前晃了晃。
她和源稚生不一样,其实一早就发现了端倪。
就算床上没人,但是气息还是很明显。
支呀——
“绘梨衣的话在门后啊。”
一把门拉开就发现了躲在门后面的红发女巫,女孩此时还穿着病房的衣服,她乖乖地站在门后面,等到源稚生一系列变脸动作结束后才慢悠悠地暴露自己。
“.呼.没有走就好.”嘴巴颤抖几下,源稚生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虽然好像暴露了自己一大把年纪,在妹妹这件事情上还是容易应激的事实,但人都找回来了,那也就没事了。
他看向绘梨衣,语气温柔说。
“真是的,绘梨衣,你躲在门后面干什么,这样很危险。”
“.”
意外的,绘梨衣没有理会他。
已经学会开口说话了的绘梨衣此时没有礼貌性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反倒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藤丸立香的背部?
源稚生觉得奇怪,他忽然没由来的感受到一种威胁。
那是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像是恐怖片看到了长廊以及镜子,大脑在生命诞生后不断经过岁月的蹉跎诞生出的复杂反射正在告诉他,前方将要发生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男人呼应自己内心的本能,连忙上前,刚打算出声问些什么——却忽然定在了原地。
因为绘梨衣对他伸手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
莎莎
搓了搓。
轻轻的,很温柔,就和八旬老奶奶对待自己的孙子一样温柔。
哎?
脑子一瞬间就黑屏了,但是还没等源稚生重启脑子,他的瞳孔就下意识跟着绘梨衣的另一只手开始了移动。
此时,正在背对两人,打量病床结构的立香忽然感觉到了这股寒意,不解地回头。
然后就看到了绘梨衣对自己伸出的手。
她——
啪!
放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藤丸立香:“哎?”
源稚生:“哎?”
绘梨衣:“.”
女孩面无表情地张张嘴,似乎在活动着僵硬的颞下颌关节,然后说。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