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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那些干渴的土地上,那些枯竭的水源上,那些已经枯败的树木上。人群在街市间欢呼着,现在已经没有人继续待在房间里,大家都走了出来,在雨水中载歌载舞,如同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湖边的街市间,楼兰的舞娘在雨水中穿着单薄的舞衣,腰肢上缠绕的金属薄片在空气里发出细碎铿锵的响声。

她曼妙的腰肢,修长的腿部,一双美目在雨水中闪闪动情,尤其是睫毛上沾着雨滴,眨动时把周围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周围有人开始跟着雨中的舞娘开始舞动,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整条的街市渐渐都成了舞蹈的海洋,雨水,舞娘,街道如同流动的血液,在大湖的边缘慢慢的流动跳跃。

宫里面,那些久居深宫的宫女也跑到大殿的前面,周围平日都不怎么见面的人现在纷纷聚在一起。大家在雨水中跳跃着,如同跳出水中的鱼,现在又重新落回水里。王也站在雨中,像是拥抱一样对着天空弯下了身子,那是一种礼节,对上苍的感谢包含其中。

汉营里面,李陵已经回来了,外面众兵士也立在雨中,他从战马上下来,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抹了一下,看到帐子里坐在狼皮褥子之上的王子。他看到他回来,赶忙问关于蜜儿的情况,李陵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对他说公主可能已经去了关内。

外面起风了,风吹着雨滴打在人的脸上都有疼痛的感觉,外面的兵士已经开始陆续回来,李陵看着几顶帐子被风挂到,还有几顶在风雨之中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感觉。他的心头莫名的感到几丝恐惧,一时想不清楚。

楼兰城和沿湖的小镇喧闹的人群也已经散去,楼兰的舞女现在也躲进附近的酒楼,街市上开始空空落落,只有偶尔的风卷着附近人家的东西在大街上滚动。

酒楼的二楼,大家看到湖面已经起了波浪,从这里看去,湖边的水一遍遍拍击着湖岸,那里,已经没有一艘船还在湖中,都已经靠岸,系在湖岸的木桩上。

“这么大的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老者坐在酒楼二楼的窗前看着评论。“这算什么,我以前在南边待过,像这样的浪,人家那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照样还是出去打渔。”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听着老者的话表示轻蔑。“南边有这么大的湖吗?”显然一个长期住在这里的年轻人问这个商人,商人用眼睛瞅了瞅他,像是看一个什么也没有见过的乡下人。“你知道绿豆和鸡蛋哪个大?”“当然是鸡蛋了。”“我告诉你,南边那不叫湖,叫海,和这个大湖比起来,大湖就像绿豆,海就像鸡蛋。”

周围几个人显然对南边的东西感兴趣起来,纷纷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商人被围在人群之中,对于这么多人围着他渐渐心得意满起来,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后面喝了一些酒,开始和周围人谈起南边的烟花柳巷来了。

大湖上面,金色的闪电不断的割裂天空,如同游走在黑色穹幕上的金龙,湖面上的雨水落在上面,溅起无数的涟漪。湖面的浪不断的拍击着小船,在船头的男子用篙撑着小船,保持着船的平衡,雨水已经在船舱里积了厚厚一层,早已从昏迷之中醒来的蜜儿在不断的把船舱的水向外掏着。

浪越来越大,周围都是雨幕,加上天色阴暗,看不到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小船在浪尖不断的跳跃,如同楼兰舞娘的脚步,只是这种舞蹈处处透漏出死亡的狰狞。

男子又一次稳住船身,使船又一次度过了一次险峰。现在他早已疲乏,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湿湿的衣服贴着身体,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无望。蜜儿把水用手撩向外面,看着站在船头的靖黎把篙放在一边。“靖黎,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她在喊他,一个浪头又打了过来,小船被浪掀起,差一点翻倒。“蜜儿,一直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可是也一直没有勇气说。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出路了,可能都会葬送在着大湖之中。说真的,可以和你一起死,是我靖黎最大的福气。”

男子在那里想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叹息,他从船头上转身看着已经停止撩水的蜜儿。“其实,是我要带你前往关内的,将军并不知道。因为我喜欢你,我不能看着你继续错下去,你和李陵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一直深爱着住在长安的妻子,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要回去,回去找我的陵哥哥,他是喜欢我的,一直是,我不在乎他在长安还有妻子,不在乎,只要我们彼此喜欢就行。”

浪不断的涌来,湖面上,浪一波波的互相拍打着,激起飞跃的水花,那些水花落在船上,蜜儿的头发紧贴着额头。站在船头的靖黎跑了过来,在船舱里把她紧紧抱住。他吻着她沾满雨水的额头,把她抱紧在自己的怀里,不愿放开,她挣扎,咒骂,他也不放开。

小船又一次被推到浪尖,在最后的时候他问怀里的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问完的时候波浪声掩盖了一切。

午夜的时候雨水才停,风也随着雨水的停止而偃旗息鼓,四周都是大雨后清新的空气,似乎都可以在鼻孔中嗅出水的味道。已经是深夜了,城里和镇上的灯却没有熄,到处是燃起的灯光,有孩子的脚步落在青石地面上,将雨后的水洼踩得吧唧吧唧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