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驰行于青石路间,忽听得马车顶部传来沥沥响声,簌簌铿然如玉珠打下。本想着在苏府中歇息三日,也好使心情舒畅些。只是世事皆不如自己所愿,妙雪如今不愿搭理自己。原本就郁结不散的心绪,如今越发乱成葛麻,奈何自己怎么也理不顺,只得静观其变,惟愿时光过了匆匆,一切都能明朗。
或许这些日子以来,过于焦虑,这身子骨没有从前那般好,从昨夜起便觉着有些不适,脑袋昏沉沉得很,四肢也没有前几日那么利索,仿佛被灌了铅一样。微微抬手,亦是有些酥软使不上力道。马车颠簸着有些晃动,起起伏伏越发令人有些迷迷糊糊,意识也没了前几日清醒。索性斜倚着软榻,缓缓闭目,攥紧灰鼠皮如意纹褥子一角,将那些愁绪悉数抛却脑后,只想寻个清静。
“姐姐,下雨了。”斯褀眉眼间满是无邪之意,四下打量着马车内的摆设,不时伸手拨弄着马车四角悬着的流苏,听着潇潇雨声,忍不住掀起轿帘一角,瑟瑟夹着寒意的冷风吹了进来,钻进衣领直让人觉着浑身发抖,轻轻呼了口气,立马搭下轿帘,那秋风夹杂着些许雨丝飘洒在脸上,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冷吗?既如此赶紧与姐姐并肩坐着,也不叫你冻着。”苏亦岚虽闭上美眸却将一切都听得分明,尤其在斯褀打了个寒噤之后,睁开眼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褥子朝她身上盖着,忙不迭道,“你若身子有恙,姐姐比谁都着急。”说罢径直拉着斯褀的手,刚触着便是彻骨的凉意,柳眉之间难掩的忧色,赶忙搓着她的手,淡声道,“为甚每次姐姐握着你的手,都是凉凉的,有些蚀骨。”因着离得近仔细地打量着斯褀,心生怜意道,“瞧你的脸色,没了从前的红润,时常苍白如纸,姐姐看了甚是心疼。”
斯褀任由她替自己搓着手,面上露着粲然笑靥,心中一黯,唇角微微抿着,暗暗思量一番。她的身子从离开凌府的那一刻便注定不再属于自己,不管是那暗巷之中,还是破败森严的萧府后院,所有的摧残所有的凌辱,每一次经历都是锥心刺骨。而自己的身子早已如风中残烛,弱柳扶风。每夜入睡都伴着无尽的冷清萧索,周遭都是冷冰冰的,故而她浑身都充斥着凉意,一如指间的苍凉。
纵使身子如何痛,满是冰冷,却也不及心中一毫一分,她的心早已残缺,挂着无尽泪珠。每次入夜,只是一次次提醒着她不要忘记那血色回忆,残冷无情。多少回被噩梦惊醒,那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转而视线湮没在漫天泪水之中。
颤颤发抖,胸口都好似被重物狠狠堵得慌,一寸寸撕裂着全身。猛力地攥着已经陈旧有些破败的银灰色芍药纹衾被,里头的棉絮似乎都要被自己拉扯而出。狠狠得咬着唇,口中早已充斥着血腥味,却浑然不知,满是恨意的眸子仿佛淌着血,斑斑疏离了双目。
柳眉微皱,斯褀不愿对上她的眸子,视线直直地停留在褥子上,认真地看着那上头用金线绣着的如意纹样,状似无意伸手触着,轻声道一句,“果真是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寻常的好上许多。”
苏亦岚望向斯褀,淡淡一笑,温然道,“这些物什若是对于寻常百姓家,自然是称得上贵重。可你乃是堂堂凌府二小姐,从前都不曾见你留意这些东西,如今是怎么了。”话音刚落,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竟在斯褀跟前提起了凌府,满目愧疚之色,急急道,“斯褀,姐姐不是有意的。”心中甚是懊悔,这几日身子不适,脑袋怎么也不听使唤了,糊里糊涂说了这样伤人心的话,伸手掸着额际,极其自责,只愣愣得盯着斯褀看,惟愿她不要忆起那些悲惨往事。
斯褀温婉一笑,泛着冷意的手紧紧握着苏亦岚,朝她肩际靠去,极力遏制住内心的百转千回,汹涌跌宕,咬咬唇,淡声道,“姐,你不是告诉我凌府已经不在了吗?我想,凌家二小姐也不在了。”
苏亦岚闻言,一颗心似浸过冰冷的水,丝毫不能反抗,猛的一紧,鼻尖没缘由的冒着酸涩,眼中早已满是泪水,抓着斯褀那若九天寒冰般没有温度的手放在心口,压低声音道,“纵使他们都去了,你身边还有我,在姐姐心中,你依旧是从前那个活泼招人喜爱的妹妹,凌府二小姐,凌斯祺。”
斯褀面无表情地倚着她而坐着,隐约间感觉到手背上有些温热,缓缓抬眸间掠见苏亦岚在哭泣,她的泪珠沿着脸颊往下流,不知不觉间竟划过自己的手背。眉眼间并无甚颤动,只是木然地看着前方杏黄色的轿帘。自己心中的伤口,无论她流了多少泪,说了多少句忏悔的话,永远都不可能愈合。唇角微微一勾,从袖中掏出丝巾迅速拭干那湿润的东西,手搭在另一头的褥子上。
无边丝雨细如愁,斜斜坠入青石桥下的河水中,紫红色的蓼花,虽生的簇簇密密,但在秋风吹打中显得有些娇嫩。斯褀不愿多与苏亦岚交谈,更不想再看着她在自己跟前一副泣涕涟涟的辛酸模样,微微撩起轿帘一角复又望向外头。
雨潇潇,雾蒙蒙,整个天地之间好似挂着一幅巨大的虾须帘子,因着绵绵秋雨夹着飒飒冷风,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因着雨珠敲打,湖面漾起层层波纹,一圈圈没有停下的意图。
雨声细细最是撩人,所有往事漫天卷来,搅得心声不宁。斯褀最不喜被雨声了无止尽的揪着心肠,索性放下帘子,扭头望着依旧闭目养神歇息的苏亦岚,缓缓靠上前,直直地注视着她,伸手在她眼前挥动着手。
车厢中甚是安静,金猊香炉中焚着的淡淡瑞脑香令人觉着心情舒畅了些,苏亦岚身子没了早先那么乏力,隐约感觉到眼前划过些许凉风,似是猜到了什么,唇畔绽着笑意,倏地伸手正好抓着斯褀的手,睁开双眼,缓声笑道,“怎么,才一会子功夫,又觉着无趣了?”
斯褀按捺住心中一惊,眨了眨眼,笑盈盈道,“还是姐姐最懂我。”忽而右手托着下颌,清亮的黑眸之中满怀希
冀,亦夹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精光,央求道,“姐姐,再和我说一会有关姐夫的事吧。”蓦地立马掩口,吐了吐舌头,“瞧我,姐姐交待了许多遍,我这脑袋瓜子就是记不住,他是皇上,不是寻常人,我怎么又口口声声唤成姐夫了。”
苏亦岚美眸低垂,攒紧手中的木兰丝巾,往后靠去,方才的笑意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若他出生在寻常人家,那该多好,她愿与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炊烟袅袅,泊船江渚,只为陌上人家。
终究还是要归去,踏入那个金瓦朱墙的皇宫,丝丝冷意竟莫名地窜上心头。戴着翠玉鎏金护甲的玉指轻轻划过灰鼠皮褥子,欲将那褶痕抚平,却是越发凌乱。柳眉微蹙,仿佛凝成了霜,满腔心事不断喷涌着。
斯褀望着她一脸难色,心中暗喜却还是面上装着惊诧,不知所措道,“姐姐,可是斯褀又说错话了。若是这样,斯褀往后闭口不语,只静静呆在姐姐身边,免得给姐姐出乱子。”
苏亦岚稍稍敛去愁绪,转眸对上斯褀那双黑白冽然的眸子,伸出食指竖在她唇畔,连连摇头道,“不许胡说,姐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转而伸手点了点她额际,浅浅笑道,“你说他是你姐夫,他便是了。”
斯褀见她满脸春风,没了方才的悲戚状,索性握着她的手,凑在她身旁,试探问道,“姐姐,你说姐夫这会子是在书房内批阅奏折吗?还是流连在姐姐的宫中候着姐姐归去?”
“就爱打趣我,你这丫头也是鬼灵精。”苏亦岚虽一脸嗔意,脸颊之上却是梨涡浅露,心中一颤,短短三日,若不是斯褀在身旁陪着,只怕是度日如年,微微笑着,斯褀的话如一块石子坠入了她的心扉,她也不由得陷入沉思,良久才开口道,“皇上此刻应该是在听雨轩吧!”
斯褀粲然一笑,缓缓松开她的手,温声道,“我记得,姐姐说过那是你与皇上初次相见的地方。”眸底划过一丝凛然,另一只手猛力攥紧柔声道,“皇上与姐姐当真是一对璧人,宫中多少女子羡煞都是不可得的。”
苏亦岚羽扇般的长睫低垂,似有所思,良久抬眸一笑,那笑仿若三月风吹垂柳,无声无息却是满腹温馨,清声道,“斯褀,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我对你说得那个在后山受伤的少年吗?”
斯褀一脸茫然,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过往的一切,眸光一凝,微微一怔,抬眸撞上苏亦岚清澈的眸子,略顿一顿,有些不敢相信,却还是说出了口,“难道那个为姐姐所救的少年便是芜国帝君栾承昱?”
苏亦岚颔首点头,耳中戴着的玉葫芦耳坠亦是一颤一颤,白皙的手搭在斯褀手背之上,美眸之中闪过亮色,虽早就知道事情原委,可每每想着却还是忍不住觉着惊讶,世上的缘分当真是难以言说。
那个受伤负重的少年,曾经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自己闭塞已久的生活之中。却又不过几日便消失了,恍若烟雾,若不是那一块飞凤玉佩,她只当他是一个梦。醒了,便不复存在。
兜兜转转,人情冷暖凉薄。世事无常,沉浮不尽。那个缠着纱布的少年模样早已被淡忘在脑海中,而那一段隐的情愫也被自己藏在心中某一隅。本以为今生不复再相见,却原来他就在自己身边。
斯褀静静在一旁听着她的话,瞧着她一脸沉醉其中的模样,心口隐隐泛着痛意,莫名被什么拉扯着。嫉妒如同一只黑蛇,缓缓缠绕上她的全身,黑影斑斑。又如同一团火焰,灼灼燃烧着身子,很是难受。
细长的手指用力掐着苍白的手心,竭力克制着心中不悦,斯褀一脸淡然笑道,“姐姐与皇上,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话语一落,心头便爬满了凉凉的冷意。
苏亦岚并未察觉,只柔声笑道,“或许这便是缘分,从前我不信,如今却是比谁都深信。”双手不由自主地合拢,侧歪着脸看着斯褀,语带温存,“瞧我,竟只顾着自己。如今你跟在我身边,姐姐定要替你在皇上面前求个好郎君。”
斯褀微微一笑,扭过头不看苏亦岚,装着生气道,“姐姐这是在撵我走吗?怕斯褀会出岔子,所以胡乱寻个由头。”
“我绝没有那个意思。”苏亦岚美眸睁大,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只是想着斯褀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如今凌府已没了,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便有了这个念头,沉声道,“姐姐虽在妃位,但处在深宫中总是有各种暗流,即便我如何想要,但亦不能保证能否护着你一生。不若替你觅得一个好郎君,过着平淡甘之若饴的日子。”声音渐渐没有底气变得细了许多,眸光有些黯然,“其实,我亦何尝不想过着那样与世无争的日子。只是如今身在其位,由不得自己。”
斯褀淡淡扫一眼苏亦岚的神情,心底却是倒抽一口气,恁她如何狡辩,不过都是放不下眼前功利,口中说得如何淡泊,心里只怕是比谁都放不下那些权贵,否则她又怎会几度换了身份,辗转于深宫之中。
雨势愈来愈大,马车行了许久已到了宫门口。苏亦岚撩起前头的绣花轿帘,美眸微凝,淡淡注视着朱红的宫墙,漫天雨丝早已将其浸湿。蒙蒙水汽笼罩着巍峨庄重的皇城,萧萧秋雨敲打滴落在金黄琉璃瓦间,有些肃然。
顶顶宫门依次打开,高大的朱门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咯吱声,冷然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斯褀饶有兴致地探出脑袋看着,满脸笑意温声道,“姐姐,这芜国皇城可比弁国富丽堂皇许多。”
苏亦岚闻言并未发一声,美眸一直停留在金碧辉煌的高楼之上那一抹赫然入眼的玄黄,颀长的身影在雨色中虽显得有些朦胧,但怎么也掩不住的雅致,还有那副君临天下的傲然之气。
虽离得有些远,她还是看的清楚,一旁的小李子似乎因着撑着杏色油纸伞许久,手不住地打着哆嗦。愈行愈近,他的神情也一丝不漏地被她看在眼中。虽满是淡然之色,但那幽深眸底的
笑意,她亦是能够感觉的到。
他就这样一直呆在那里等候自己吗?心口莫名一震,眼眶一热,清泪直往下流,亦让人分不清是漫天雨水还是滚烫热泪。不过几日,如今再度相聚,她却这般不争气,望着他只是一味想哭。
不是心伤,而是无言的欣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她总算是明了。难不成因着有孕,她的心思比从前敏感了许多吗?
斯褀在旁冷静地看着,顺着她的眸光亦朝那一抹玄黄望去,因着马车离高楼越来越近,看清了那人脸上的神情,挥之不去的笑意,一如苏亦岚。她的心忽然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有些不舒服,右手使劲地攥着软榻一角。
约莫片刻之后,缓缓下了马车,斯褀紧紧跟在苏亦岚身后,搭着绯红油纸伞,望着瓢泼洒下的大雨笼罩之下的皇城,嘴角紧闭。
苏亦岚莲步上前,望着那张曾经抚过无数次的脸颊,莞尔一笑,若不是她有孕在身还有那么多人在旁,她定会冲上前去勾着他的脖际拥抱着他,然后对他说着无数想要对他说的话。
按捺住心中不断升腾的喜悦之情,美眸却迟迟不肯从他身上移开,那玄黄龙袍已被雨水打湿了些,苏亦岚见状再也忍不住情绪,迈出的步子大了些,只想靠近他身边,只是脚步在三步之遥的地方还是停了下来,矮身作揖道,“臣妾苏亦岚见过皇上,愿皇上一切安好!”
栾承昱若寒潭般深不见底的星眸,在她的扫视之后变得温存了许多,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径直上前扶起她,温声道,“朕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如今就在眼前,朕这心里才踏实些。”理顺她两鬓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青丝,温柔地拢于耳后,若不是太多人在,他定会俯下身子烙上一吻,眼下只得控制住无端思念的情愫,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拭干些许雨水,淡声道,“这里是风口,你身子不适不已逗留于此。朕命人备好了你喜欢的吃食,只等你归来。”
苏亦岚紧紧抓着那只宽大的手,不愿放开,听着他如是说,心口莫名的感动,那淡淡的龙涎香微微散发出来很是好闻,正想说话,却恍然间被他搂入怀中。这个拥抱很温暖,她有些眷恋不愿抽开身子,然望着周围低低垂着头的宫人,攥着他胸前衣襟的手缓缓松开,声音极是轻柔道,“皇上,这里可有许多人呢!”
栾承昱大手环住她的腰际,想要拥得紧紧的,可一想着也许会伤了腹中胎儿,便不敢将她揽得太紧,修长的手指穿过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感受着只有她才有的味道,清幽木兰,是唯有她才有的超凡脱俗,凑在她耳畔低声细语道,“就让朕这样抱着你,就一会。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你可知当你不在的时候,朕心里有多想你。”
苏亦岚亦迷失在那个拥抱之中,竟也不管不顾漫天而下的雨丝,感受着来自于他的浓浓情意,不想挣脱这个怀抱,听着穿耳凄冷的风声,柔声道,“两情若是,又岂在朝朝暮暮!”
淡淡一语道出,如一缕和煦阳光消散了所有寒意,栾承昱深谙她的意思,清俊的脸上露出微笑,虽不舍却还是松开了这个仿佛过了很久的怀抱,清声道,“一切都依你!”
斯褀见状,心头一滞,五味杂陈。是嫉妒,是歆羡,是愤怒,不得而知。只知道心底不断地往外溢着酸酸的苦涩,有些愕然地望着方才那一幕。都说帝王情薄,可至少这个栾承昱看上去待她极是不错,而且宠爱有加。她真幸福,而自己不过是一叶凋零在秋风秋雨中无人问及。
栾承昱视线之中唯有苏亦岚,瞧着她一脸倦色,心生怜意,拉着她的手满目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舟车劳顿令你有些觉着不适?”
苏亦岚连连摇头,正欲弓着身子作揖,却被他紧紧拉着手,抬眸定定望着他道,“谢皇上关心,亦岚并无大碍。”正想多说些什么,不知何时身子已经被他打横抱住,在众人眼前如此没有顾及,虽是冷风吹着,她的脸却刹那间变得异常滚烫,不敢抬头怕被人瞧出自己满脸绯红如霞,亦不知明日又会传出什么谣言。
终于行至紫宁阁,大厅内已烧上了炭火,哔哔啵啵响着。苏亦岚看着额际已经涔出汗珠的栾承昱,掏出丝巾替他拭干汗珠,低声道,“臣妾这些日子重了许多,不似往昔那般轻盈,辛苦皇上了。”
栾承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微微一笑,屋内除了烧得通红的炭火并无他人,再也无法控制住心中所想。既然不能紧紧拥她入怀,他便只得覆上她的樱唇,要将这几日的思念都发泄而尽。温润炽热的舌搜寻着她的芳香,辗转流连,有些狂野亦夹着温柔。
忽而听着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栾承昱警觉地睁开眼,不舍地分开短暂的温存,环视四周,厉声道,“是谁?”
苏亦岚并未察觉,只以为是冷风吹得纱窗呼呼作响,待见到一脸惶恐的斯褀推门缓缓走来进来,立马嫣然一笑,并不以为意,只是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低声笑道,“皇上,她不是外人,是在苏府时便伺候臣妾的丫鬟。妙雪此次回苏府,偶染时疾,暂时不会回宫,臣妾便斗胆带了她一同入宫,恳请皇上允了臣妾。”
栾承昱深邃的黑眸上下打量着斯褀,似有所思,隔了片刻才开口,“你家在何处?叫什么名字?”
斯褀俯身于地,双膝挨着泛着冷意的地面,叩了叩首,清声道,“奴婢凌斯祺,乃是弁国人。三年前,因家中变故,辗转来了芜国。”栾承昱听了这一句,纹丝未动,只嗯了一声后,拽着苏亦岚说了一番话便离去了。
苏亦岚见他离去忙上前,扶起仍然跪在地上的斯褀道,“姐姐不是说过,你的身份乃是芜国人吗?”
斯褀莞尔一笑,灿若银莲,攥着苏亦岚的手柔声道,“对不起,姐姐,初见龙颜,我竟一时有些惶恐,不知不觉便说了那些话。”言毕,眸底闪过一丝诡异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