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庞大舰队一旦出海,消息往来几乎断绝,所以,当狄威和梁枫兵指爪哇岛后,张兆和李思明既不知道舰队到了何处,更不知道舰队沿途是否顺利,踪迹是否被荷兰人知晓。
张兆颇有点坐卧不安,茶饭不思,人都廋了一大圈。
极度的担忧让张兆颇有点唠唠叨叨,对李思明道:“咱们的根基,自然在荆州,在湖广,可是从兵力来看,东洋舰队与西洋舰队人数业已超过十万,再加上赵和海的劫掠舰队、乌天海的缉私队,兵力维持在十四万上下,算得上庞大无比……”
“如果再算上龙虎、龙卫两大军团,算上骁卫军,海上总兵力接近二十万,这可比内陆的兵力要雄厚得多,包括东南行营、中原行营、天武军,还有李蒙申的水师舰队,总兵力只有七万人左右。都督对海洋的重视,非同一般啊……”
李思明心里也担忧,毕竟出海的人马将近六万人,海上航行,危险无比,万一遇上风暴,这六万人马能回来三成,就算老天爷保佑了。张兆在那里如数家珍,李思明哪能不明白张兆的担忧?
他顺着张兆的思路,道:“近闻都督计划将东南行营升格为东南战区,下辖霹雳、神机和雄威三个军团,看来都督要加强内陆的力量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张献忠投降后,中原行营可能要改成中原战区,下辖的虎啸、天策、宣武、神卫四个车步军也要升格为军团。”
张兆的思路并未被李思明带歪,自顾自地说道:“二十万兵力,难怪都督这次将突破口选择在海洋上,我们的压力大啊……”
李思明见不能将张兆从担忧之中拉出,索性直言道:“原本以为,都督会从台湾的热兰遮城入手,把台湾的荷兰人赶走后,然后再抢占马鲁古海域的香料,而后将马六甲的葡萄牙人逐走,最终解决荷兰人,这样一步步走来,算得上稳扎稳打,不容易出问题。现在看来,都督这么着急,好像要一战就把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全部驱逐,难道都督急着做什么大事?”
张兆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他立即将目光转向了辽东,狠狠地敲了敲这块地方,道:“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让都督这么着急?”
李思明愕然道:“这里?隔荆州十万八千里的,即便发生滔天大事,又能影响什么?”
张兆摇了摇头,道:“你在都督身边时间不多,根本不知道都督对辽东的女真人有多重视。我们刚开始在枝江起步时,都督就一直把女真人挂在嘴边,视女真人为整个大汉民族最大的威胁。我曾经怀疑,都督所做的一切努力,好像都是围绕着女真人在转。”
“这……”
张兆无意纠缠这个话题,道:“不管女真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摸清荷兰人到底想进攻何处。”
李思明也自失地笑了笑,点头道:“的确,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据巴达维亚传来的消息,荷兰人业已点兵出海,重型炮舰超过六十余艘,年初时,军情司曾汇报,巴达维亚的重型炮舰不超过四十艘,很显然,荷兰人从别处调集了重兵。只是荷兰舰队会袭击何处,这点委实难以判断。”
张兆皱着眉头,扳着右手食指,道:“先看吕宋岛。吕宋岛虽无舰队遮护,但甲多岛和马尼拉海岸炮台的五十斤重炮多达八十余门,荷兰人不付出血的代价,绝对无法侵入吕宋岛。荷兰人不至于这么蠢,吕宋岛应该是安全的。”
李思明点头道:“的确如此。至于广东沿岸,荷兰人并不知道龙虎军团前往爪哇岛,应该没有胆子侵扰广东沿岸。唯有琼州岛上的铁矿基地,还有安南的锦普,仅靠赵和海的劫掠舰队,显然不是荷兰人的对手,处于危险境地。”
张兆笑道:“除非荷兰人的脑袋被门板给夹了,才会进攻琼州和锦普,占据那些地方,除了暂时截断我们的铁矿煤矿供应,能济得何事?”
“这……”李思明沉吟片刻,慢慢说道:“难道荷兰人准备翻脸不认人,趁郑芝龙主力北上,进攻福建?”
说完,李思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都督常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也是大胆地假设一把。”
张兆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郑重地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按照荷兰人的秉性,什么信誉、什么协议,都是属于上帝的,他们行事毫无顾忌,没准真会趁虚攻打福建。别忘了,荷兰人在台湾岛上有热兰遮城,随时能得到补给和维修船只,并非劳师远征!”
张兆的语气甚为慎重,把李思明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说道:“张都督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荷兰人要是真这么干了,就要承受郑芝龙怒火,两家夹攻之下,哪里还有荷兰人在南洋的立足之地?”
张兆凝眉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叹道:“荷兰人的打算,还真是难以揣测,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军情司、外联司虽然与马塔兰苏丹有过接触,但朗桑对咱们颇具戒心。按照都督的授意,先登陆,再联络马塔兰苏丹国,也不知道郎桑是按兵不动,还是共同进攻巴达维亚……要是郎桑刀兵相向,那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哎,不确定性太多了……总有点节奏全被打乱的感觉。”
李思明大笑道:“张都督豪杰一辈子,为何事到临头,却又瞻前顾后?张都督也是海上汉子出身,须知,无论海贸,还是海战,不确定性本就非常大,能有个六成把握,就可以撸起袖子上了。”
张兆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你说的有理。只要狄帅和梁提督能安全抵达爪哇岛,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两万多龙虎军团将士,就是荷兰人和马塔兰联手,又能奈我何?”
说完,张兆突然变得决然,大声道:“传我命令,令赵和海密切监视海上要道,盯住荷兰人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