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气就要进入冬季,连绵的冬雨似乎笼罩了整个凤阳。自打夫君从牢里出来之后,他行为做事更加卖力谨慎,整日里总是不见他的踪迹。每日做好饭菜等着他回来,总是在入更之后才会见到他匆忙而归的身影。
我知道义父肯放他出来并不是原谅了他,而是我的那些首饰起了作用。打上次之后,我便经常去张夫人那里走动,她眼角的皱纹总是在我拿出礼物之后,不经意的舒展开来。我想,这一生既然已经嫁人,即便倾其所有也要替我的夫君谋划。
这日,冬雨依旧在下,凛冽的寒风不时从门缝里吹进,阴冷的感觉总是让我忍不住打着哆嗦。昏暗的烛光下,早已冷却的饭菜无助的等待着主人的尝,我倚在床边,竟忍不住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的门口的一阵冷风猛烈起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双手扶上双臂,睁开惺忪的双眼,但见昏暗的光线下,进来一个身穿蓑衣之人,他将斗笠卸下,上面盛满的雨水滴滴答答全部滴落屋内。是夫君回来了,我慌忙起身,想要帮他把身上的蓑衣卸下,岂料在他身后,进来一个和他同样身穿蓑衣之人。
我略微诧异,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他从来没有将外人带过来,何况还是这么晚。但是礼数总是不能缺的,我忙迎上去,夫君已经将蓑衣脱下。他面带喜悦,眼光望了望身后之人,但见那人同样将斗笠卸下,露出了他些许微白的脸庞。嘴角一抹浅笑,薄唇微动,眼波流转,“弟妹!”
这一声虽然极尽谦和,却不免语气中多了一份敬畏感。我不知道是不是缘于我的身份的缘故,只得微微点头,笑着转头问夫君道:“这位是?”
他淡淡一笑,望了身后之人一眼,“汤和,我的故友。他同我一样,投在义父军中。此时任职千户。”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我感到了他们之间无形的深厚情谊。
我微微侧身一福,“既然是故友,又以弟妹相称,那奴家也要称呼一声兄长。”
如此深夜,两人共同来到家里,定然是商讨大事,我晓得他们的意思,将桌上的饭菜端起,“兄长尽与夫君闲坐,奴家去把饭菜热热,一会就留下来吃口便饭。”
夫君微笑点头,汤和也淡淡一笑,“有劳弟妹!”
不大的一间屋子,厨房却已置在外侧,若不是张夫人,恐怕这小小的恩惠都不能够得来。
外面阴冷入骨的寒风,让原本衣衫单薄的我越发瑟瑟发抖,生起早已燃尽柴火的炉子,将饭菜热上,为了取暖,我只得寸步不离火源。
虽然雨声很大,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却未曾看到汤和离开的身影。双手不断的搓着双臂,希望借此可以取暖。
锅里沸腾的水熬干,一次又一次,直到雨势渐停,黎明的破晓逐渐露出来,我才看到汤和与夫君道别,他们二人互抱拳头,礼让一番之后,他便转身离去。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番感慨。
待他走后,我将饭菜端入屋内,热气腾腾的雾气氤氲在房间上方,夫君那笑颜逐开的脸庞,若隐若现。
“都饿了一夜了,能够吃上这么可口的饭菜,真是我的福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呀!”
我扑哧一笑,“几日下来,倒学会了贫嘴。既然知道幸福,就赶紧吃,天气凉,没有那么多的柴火,已经一夜了,再热一次就没必要了。”
他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着饭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看着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之感。
忽然间觉得鼻端有些痒,不自觉间打了个喷嚏。抬眼的时候,迎上他的眸子,里面有深深的关切,却不料出口的话竟是责备,却是在责备他自己,“你在外面守了一夜,这么冷得天气,又下着雨,你一定是着凉了。可恨我居然还在乐悠悠的吃着饭菜。想必你一定也饿了一夜,快,你吃!”说着,他便过来拉我的手,触上我冰冷的手,他先是一怔,接着眼中的责备之意更浓,嘶哑出声,“都怪我!”
我连忙摆摆手,“不打紧的,喝口热汤就会好的。”
他这次没有听我的,反而一把将我拽到桌前,按住我的肩膀坐下,语气强硬,“这次一定得听我的!”说着,他便抓起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口菜,送到我的嘴前。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嗫嚅着说道:“还,还是我自己来!”
想要从他手中将筷子夺下,他却轻巧的一绕,没有让我得逞,眼中愠怒顿起,“怎么,难道不听为夫的话了吗?”
我微微低头,绞了绞手指,无奈,只得张嘴,将饭菜咀嚼。平日里这些野菜吃着虽然可口,却不知为何这次却比往日里更加顺滑,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他举着筷子,一下一下,不急不缓的将饭菜送入我的口中,极尽温柔。
吃过饭后,他并没有向往日一般出门去,反而呆在屋子里看书。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俊朗的眉目下,凝神思索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对于他以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但是看到他一有空闲就看书,心底还是很欣慰的,我的夫君很上进,这证明,我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感觉到我在注视着他,将眼睛从书上转移,望着我,“秀英!”我感觉到他今日必定是有事想要对我说,于是解下身上沾满油烟的围裙,微微笑道:“你等一等,我的手很脏,我去洗一洗,待会就回来。”说罢就要转身离去,岂料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紧我的手,“说什么脏不脏的,你是我的娘子,若是嫌弃你,我还算是你的夫君吗?”
他的话令我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暖意,迎上他的眸子,他欲言又止。
“既然我们都是夫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喉头翕动,嘴唇张了张,却吐出两个字,“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