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岳正容道:“少帅!不将汤大虎部调出热河,并着力安抚民心,热河民众势难与我们同心同德,我方的军事机密也将无密可保。
一旦日方出动大军攻击热河,你是坐看热河失陷了,还是把东北军的主力全调到热河死守硬顶。若是前者,现今东三省已失,热河若再失,华北就会门户大门,若华北不保,近百万亡省亡家的东北军官兵、东北难民将何以安身、何以立命!您又何以对国人,何以对老帅在天灵!若取后者,就算能守得住热河,东北军的精华都拼光了,您又拿什么来维持华北的局面,将来又何以自处!”
不得不说,林子岳这两拳打得很对地方,尤其是后一条,更是正中要害!这会儿的少帅,虽早没了问鼎中原六合一统的雄心野望,可保存实力、地盘的私心,却是有了,不但有而且还很重!近月来,随着日本人对热河、对华北的野心渐渐显『露』,少帅对怎样应对日军下一步的军事入侵,也是很下了些功夫的。想来想去,他最怕的就是一旦自己在对日作战中拼光了血本,实力大损!而中央军又以增援为名,乘虚而入的进入华北腹地。到那时出现赤壁之战中曹孙互拼、刘备得利的结局还算是好的,就是他手上的军队、地盘被南京『政府』一锅烩,也不是不可能的。
“子岳!你说说,该怎样才能把汤大虎弄出热河!”说来也可怜,这位少帅虽幼承父荫、少遇挫折,可毕竟统领千军万马征战了十几年,在军事一道上的造诣,又哪是林子岳半桶水能企及的,叹只叹年来困顿不堪、方寸早『乱』,否则以他的资历见识,又岂是林子岳轻易说得动的,更不用说会以请教的口吻,对小了十岁有多,地位更有天壤之别的林子岳发问了。
“只是命令对把地盘看得高于一切的‘省汤’,是绝对不管用的。若单从外部调兵入热河『逼』其就范,又怕他会狗急跳墙率军降日。”林子岳阴阴的一笑着:“所以,想搬掉这块拌脚石只有一个法子,内外夹攻,一面鼓动驻承德的省军发动兵谏,把汤家父子都扣起来!一面派出几路精兵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热河境内的各处防御要点,最后以优厚的开拔费和强大的武力威胁,双管齐下的迫使热河省军南下整编!”
“兵谏?你已想好了热河省军里合适干这个的人选了吧?”少帅敏锐的质问道。
“是的!少帅!五十五军的副参谋长张殿魁在省军中很有威望,又受‘省汤’排挤多年,要是有少帅的亲笔手令,我相信他会执行您的命令的。”自忖在少帅面前,自个还没资格卖关子的林子岳一五一十的答道。
少帅又沉默了!张殿魁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他也明白若自己认认真真的按林子岳方案去做,把昏庸愚顽的汤大虎顺顺当当的赶下台去,最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对张家在热河省军官兵中的威望,他还是有自信的。可他为难就为难在,汤大虎是张家的功臣、恩人、是救过他和他母亲『性』命的。就这么把汤大虎的兵权官位给一笔抹了,老帅的把兄弟们的不满是不言而喻的,这些在东北军根深蒂固的元老可都不是吃斋念佛的,在心寒齿冷之下,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过激行动,东北军又会不会在一场全面内讧中自行解体,殊难预料啊!
“少帅!汤大虎这类人曾经是奉军的支柱,可今时今日他们早成了东北军肌体上的毒瘤,不把他们清除干净,东北军的前途堪忧、您前途堪忧!其实,这个道理早摆在明面上了,您不会忘记郭松龄郭将军是怎么死的吧!”猜得到少帅是在为什么犹豫不决的林子岳,字字铿锵的说道。他又岂会不知,这些话一出口,实是等于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了鬼头刀下,那些老将们个个都是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弄死区区一个林子岳,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可为祖国能少受些苦难,为历史上那幕兵败如山倒的丑剧,不再在热河土地上发生,他林子岳顾得不那么许多了!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已死去七年的良师益友的名字,少帅的眼神中瞬时充满了悲伤哀痛、表情也凝重到极至,他可是从没忘记当年郭松龄正是被老帅的这些‘绿林大学’毕业的老兄弟和杨宇霆等人给排挤得狠了,有感于“上将军(指张作霖)脑筋太旧,受群小包围,恐已无可挽救。”,才发动了反父不反子的反奉之役了。
“少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对老帅的心腹班底、有功之臣,您尽可重金安置让他们安渡晚年,这也是保全了他们!”心知成败在此一举的林子岳慷慨陈词道。
正外于天人交战中的少帅,凝视了林子岳一眼:‘这个年轻人好出『色』的口才!好精准的算计!好独到的战略眼光!他不惜身家『性』命的,极力劝说我解决汤大虎、整顿东北军,究竟是何意图?他会是那个方面派来挑拨离间的?”
可他又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林子岳跟任何政治势力都没牵扯,这一点是下面的人早仔细调查过的。
又来回踱步的良久,少帅终于理清了思路:‘诚然如林子岳所说,目下的东北军表面上仍还残存几分旧日风光,可实际上已是危如累卵,过不了这日本人这关,辽、吉、黑三县失陷后,早已是军心不稳、怨声载道的东北军,怕是想不土崩瓦解都难。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倒还不如奋力一搏!也好对国人有个交待!”
少帅能把这个弯转过来,还得多亏林子岳的实力太弱小,在‘倒汤’一事再怎么卖力,也只能是个事成前跑断脚,事成后看人脸『色』分汤喝的配角这一事实,大大降低了少帅对林子岳的戒心!最起码,林子岳存的不是坐收渔利占据热河的心思吧!
“子岳!老汤的事就这么定了。手令跟活动省军军官要用的钱,你离开北平的时候,我会让你舅舅给你送去的!”下定了决心的少帅,笑容满面的把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给林子岳倒上了一大杯:“来来来!你先把这杯干了,再给我说说,小鼻子将来进犯热河时,咱们该如何排兵布阵,才能痛击他们!”
林子岳接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刻,无疑是他到了时空以来,最有成就感的一刻。虽然,他晓得少帅有事前好冲动,事到临头又每每优柔寡断的『性』格弱点,可他坚信只要少帅走出了第一步,早有心撤换‘省汤’的最高当局,就会想方设法的『逼』着少帅把这局棋下完、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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