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计划
“不知二位可否……”张华弯着腰,摆了个请的姿势。好像不走就不罢休似的。
休佚名看了看薛兆的脸色,这家伙阴沉着脸,黑眼珠全翻到上面去了。“你且先去,我们二人随后就到。”休佚名转过头打发张华。
张华的眼睛转了转,最后难为情的说:“那二位可快点,千万别让小的交不了差!”
“这个自然!”休佚名笑着敷衍,送走了张华。转回身看向薛兆,问道:“去了宴席的话,今天恐怕就走不成了,况且那张春寿居心叵测,我们也摸不清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薛兆看向休佚名,“要不……现在就走?”
“正有此意!”休佚名点头,迅速转身取床上的包裹扔在背上,走到薛兆身边,两个人并肩正要破门而出,忽然又同时刹住,转过头,同声说:“后窗!”
于是,二人翻窗而出,又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关上了。
“哎,我刚到这里,可不熟悉路!”薛兆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急急的说。
“这里直通张府后院,后院有一道木门,只上了把锁,没人看守。”休佚名也说得很急,两个人肩并着肩,都是小碎步,行动却如风。
突然,薛兆猛地顿住了,休佚名没反应过来,自己走出去好远,大约已经和薛兆隔了五十步了。
“喂!”休佚名压低了嗓子喊,“快走啊!”
薛兆却不为所动,就好像着了魔。休佚名只好走到薛兆身边,推了推他,又问了一遍:“走啊!”
薛兆却皱上了眉,将食指放在嘴边,严肃的问道:“你听到了吗?”
“什么?”休佚名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侧耳细听,果然一丝袅袅的余音渐渐飘进了他的耳朵,几乎细不可闻,但越是仔细听,越是真切。
“这是……”
“箜篌声!”薛兆肯定的说,“你知道吗?向来会演奏箜篌的都是美女。”
听到“美女”这个词,休佚名才恍然大悟。“师兄,”休佚名大喊,“十万火急啊!”
薛兆心里一震,是啊!十万火急!师父的夙愿,他们的任务,天佑……可是,他低下头,沉默的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一看到美女就走不动了!”
“关键是你现在根本就没看到美女啊!”休佚名气的大吼,“也许那个弹箜篌的是个老头呢!”
“无论如何这次机会都不容错过!”薛兆坚持。
“薛兆,你六十几了?”休佚名拿出杀手锏,戳的薛兆心里一痛。也终于使得薛兆把目光放在了休佚名身上。
薛兆用手指着休佚名,表情狰狞,良久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好!”
说完,忽然转身朝着乐声去了。
休佚名狠狠攥住了拳,恨恨的说:“猪啊猪!”随后也无了奈何的跟了上去。
走过去才发现,乐声是在宴席上传出来的。原来宴席安排在了后院的石亭处。薛兆和休佚名藏身在一处假山之后,透过假山的空洞,将宴席一览无余。
并不见任何的宾客,除了张华,还有正襟危坐的张春寿,而张太爷的对面正是那名弹箜篌的女子,可在薛兆和休佚名的角度只看得到背影。
“曲艺精湛丝丝入耳,背影绰约点点入目,以我六十几年的阅历,定是一位绝色美人!”薛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旁的休佚名却干巴巴的直着急。
一首曲子将近尾声,休佚名捅了捅兀自沉浸的薛兆,“师兄,看够没有啊?”
“真希望我可以一睹芳容!”薛兆砸吧砸吧嘴,好像有点依依不舍。
“师兄,你的心什么时候能长点啊!”休佚名双手紧握成拳,按捺着心中的愤怒。
薛兆转过头,伸出一根食指放在休佚名眼前,认真而肯定的说:“就看一眼,保证不被发现!”
“师兄!”休佚名说。
“求你!”薛兆恳求的说。
两个人僵持着,这时候,忽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紧张的去看,原来是一只灰色的老鼠钻进了草丛里,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对望并且继续僵持。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又一次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局面,再次同时循着声音看去,却是张华用力踢踹着弹箜篌的女子。
“怎么回事?”薛兆吃了一惊,他最见不得的就是男人打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很想立刻冲上去,却被一旁的休佚名按住了。
“千万别轻举妄动!”休佚名紧张的提醒。
“你要看着她被踢死吗?”薛兆怒目圆睁,“我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
休佚名话还没说完,张华叫骂的声音就传来了。“你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那二位贵客就不会不前来赴宴,贱人,脏了我张府的后院,我今天非得踢死你不可!”
听到这话,薛兆气血上涌,休佚名再也拦不住。薛兆几个箭步冲上石亭,将张华打翻在地,张华滚到张太爷脚下,一脸的惊恐。
薛兆便弯腰将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女子的衣服上沾了数个脚印,嘴角流了鲜血,但脸色依旧白皙,眉眼低垂,惹人怜爱。
薛兆心里想:多好的姑娘,竟让这禽兽打成这样!
“薛公子?”张春寿很是吃惊的问,“您竟然来了?老夫还以为你二位早已走了,不知休公子现在何处啊?”
薛兆却并不理会张春寿的话,只冲张华喊道:“再让我看到你打女人,我就怕了你的皮!”
张华委屈的看向张春寿,张春寿急忙解释:“是老夫的错,老夫以为是这女子破坏了张府的风水,才是你们二位未曾招呼便不知所踪的。”
“你是如何论断我们离开了?”薛兆愤恨的说,“我们只是出来找宴席的所在地迷路而已。”
“但张华折回去寻你们二位,便看到连包裹都不在了!”张春寿虚假的笑了笑。
薛兆的怒气顿时被窘迫所取代,这要如何圆的回来?
这时,休佚名也从假山后面出来了,“是,我们确是想要离开!”
张春寿不明所以的问:“可否告知老夫原由呢,自你们来到玉石镇,一直都是老夫照料着你们,到底是何原因使你们想要逃离这里呢?”
休佚名走上石亭,站在薛兆身边,对张春寿说:“你确实对我们照顾有加,奈何你的照顾却像是及时雨,显得刻意而生硬。我猜,你的真实目的不只是那么简单吧?”
张春寿被说得一愣,良久,忽然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另有目的?我是居心叵测?”张春寿大笑,显得很是寂寞,“我只是仰慕化羽门而已,我仰慕它,从四十年前就仰慕它。如果你们不是化羽门的人,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搭救帮助你们吗!”
张春寿一副痛心的样子,并且背转过身去,不肯多看他们二人一眼。一时间让薛兆和休佚名不知所措,也许,真的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太爷……”休佚名缓缓开口,心中忐忑,但是却仍然放不下心中芥蒂,问道:“那你可否告知,为何我们初到贵地你就出手相救,为何你对我们还有化羽门了如指掌?”
“说到底,你们还是信不过我。”张春寿苦笑一声,“那么多说也无益,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你们愿意走就走好了,就当我从没救过你们!”
休佚名看向薛兆,薛兆点了点头。
“好,”休佚名转过头,对着张春寿的背影说,“既然张太爷这样说了,我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师兄,我们走!”
“且慢!”张春寿突然转过身,指向薛兆怀中的女子,厉声道,“你们走可以,她必须留下!”
“怎么,她是你张府的下人?”薛兆说,“如果是,我当然不会带走,可如果不是,你就没有权力留下她!”
这时怀中的女子忽然说话了,“我不是张府的下人,我只是他花钱请来演奏箜篌的艺女!”
“喏,”薛兆撇撇嘴,对张春寿说,“你也听到了,她不是你张府的人!”
“休佚名,咱们走!”薛兆向休佚名扬了扬头,率先就带着女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休佚名急忙跟上,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张春寿仍旧站在石亭里,原本发怒扭曲的脸似乎平静下来,甚至还带了点庆幸之余的欣喜。
他心头忽然觉得怪异,但没有时间多想,便又脚步匆匆的跟上了薛兆。
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张春寿缓缓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张华凑上来,“老爷,您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不是让他们走了,”张春寿转过身,坐在石凳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而是让他们去我早就准备的好的刑场。这里是张府,见不得血的!”
“您说的刑场可是三百里以外的驿站?”
张春寿向张华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目光,随即又略有担忧的说,“不过嫣然她第一次办事,我有些担心啊!”
“小姐她是您的义女,定然不会有错的!但是小的有另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华小心翼翼的问。
张春寿点头,示意他说。
“就是下面的人,想着老爷能否给小的们分一杯羹。”张华贱兮兮的笑。
张春寿了然于心的说,“这个自然,我们同属鼠族,生来就被人欺侮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曾经尝过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今我建造的这张府,不仅仅是我的府邸,也是你们的家。”
“多谢老爷!”张华叩拜下去,再抬起头时,却分明看到两只硕大无比的门牙顶出唇外,“不过,老爷您这么大费周章,他们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张春寿陷入思考,同时嘴里的两颗门牙也渐渐生长出来,“一个是金行的能力超常者,一个火行的能力超常者,而且修为都极为醇厚干净,与普通的肮脏世人不同。如果我们能吸食了他们的精识,那我们的修为也会随之精进十倍甚至百倍!而且,他们可以延缓衰老,这种能力可不是随便一个修行者可以达到的。不过我不能确定,除了得到精识之外,我们能不能拥有这种能力。”
“还有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张春寿忽然十分严肃的说,“我知道他们二人体质特殊,吸**识对我们族人大有裨益,所以此举并不是单单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复兴整个鼠族!总有一天,我要把世人踩在脚下!”
张华内心大为鼓动:“若是那一天到来了,我们必定尊称您为王!”
张春寿抚须大笑,张华再一次叩拜到地上。石亭里,两个斑驳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唯有张春寿的笑声似乎穿透了天上的白云,最后也显得虚无缥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