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报仇，协议消失，她跟季衍的关系，就是尽头了————
“啊九。”身后是方竣唤啊九的声音，莫名的慌乱。
“二爷，啊九……啊九……”她的心茫然得一片空洞，只是下意识地吐出话来。
空气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到处都是血。
好红好红……
“二爷，快上医院吧。”也顾不得季衍说什么，方竣拦腰将啊九抱起，几乎就想不顾一切狂冲出门。
陡然间空气又恢复流畅，啊九连连咳出声来，意识已经接近了模糊，“方……方大哥……小姐……小姐……”
季衍拥着来喜，她的脸色是一片苍白，大片大片的血将她白色的睡裙染红，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他的心一顿，抱起来喜迈开门去，“去医院……”
她的身子，一直在颤，颤得很厉害。
他们将人送到医院，方竣不像季衍那般沉着，一到医院便开始狂喊。
整条走廊之上都是他的喊声，“医生……快出来……医生……”
让季衍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他早应该派人守着她的公寓，没有想到那啊田叔居然这么不怕死，还敢找上门去……
值班医生和小护士一身白袍，连忙跑了出来。
“医生，救救她，救救她。”方竣失了魂，抓着医生的手，死死喊道。“啊九，不要睡，不要睡，医生在这里……啊九……”
来喜听着那一字一句，捏着季衍的手，一直在发抖。
满口鼻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才是一阵刺痛，眼前一晃，她陷入了昏沉的意识之中。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一袭袭的白袍，手忙脚乱的人员，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季衍担忧的神色……
漫长的昏迷之后，她在医院的病床醒来，额头的伤口还有微微的刺痛，除此之外，头发也微微有些损伤，但这个并不是重点，她苏醒之后，一直不言不语，只有偶尔听到方竣提到啊九的时候，眼神会茫然地动一两下。
目睹啊田叔的死，的确让她很受打击。
接到通知，沐向东也赶到医院来，确定了情况之后，眼神里尽是掩不住的忧心，她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醒不过来。
“明珠，来，喝杯水吧。”沐向东举了杯子到她唇边，因为她不肯吃药，他只能将药打散，混在水中让她喝下去。
季衍赶回公寓去帮她善后，那屋子是不能住的了，毕竟啊九和季明珠都是女人，死过人的屋子，他们也不会让她们继续住在那里。
“啊……啊九呢？”略微恢复些意识，她第一句这么问道。
这些天来的人，有方竣，有季衍，有沐向东，也有沈醒，邓长辉在病房外徘徊过几步，但没有进来，独独没有啊九。
“她没事，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她脑部缺氧太久，要多观察几天。”见她开口说话，沐向东难得地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是真的喜欢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她遇到那样的险境了……
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回到自己的思绪之中。
“明珠，你……你别这样……那个人的死……”他还刚提到死字，她的反应马上就激动起来。
“你不要说。”来喜突地大喊，打断他的话。
沐向东板过她的身子，神情严肃下来，“不，我要说，那个人他该死，你并不需要觉得害怕，觉得自责，还有，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动手的人是季衍，那个时候他烟瘾发作若不动手，出事的人就是啊九……”
“啊……”她大喊一声，挥手打翻他手里的杯子，“闭嘴……闭嘴……”
玻璃杯在地上碎了一地，水花向外晕开出来。
一颗心像被一只手无情地揪紧，沐向东看着来喜的状态，捏紧了拳，欲把她抱进怀里，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再坚强，再八面玲珑，杀人这种事情，说实在的，道上那个混的没杀过人，只是在季明珠的世界里，还没真的接触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是正常的。
不过以后不会了，他说什么也要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再也不会让她面对那些东西。
“我不想他死，我没有想他死……他再怎么坏，都不至于要杀死他……”她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季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看着眼前一幕，久久不语。
就算他将季明珠的心锻炼得再强韧，她骨子里还是来喜，天生的心软怎么也改变不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变得如他这样无情。
“不是你杀死他的，不关你的事。”他一字一句劝慰，希望她别过多地责怪自己。
顿时，她的眸里又凝深了水雾，止也止不住。
“想不想回去家乡？”门边上的季衍，突然出了声。
来喜一愣，盯着季衍，双眸里慢慢恢复了些许晴亮，他的表情还是淡冷的，接近机械化的平静。
“回……回家乡……”她有些迷惑，眼角还挂着泪，笼着看不到边的茫然。
他点点头，“恩，回家乡，帮你啊爹立坟。”
来喜的啊爹，是她唯一的弱点，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啊田叔这件事的阴影走
出来。
“可以吗？”三年了，三年了，她的家乡，变得怎么样了？
三年了，她可以回去家乡，亲自在啊爹的坟头上一炷香了。
她可以为啊爹磕响头，可以买一斤烧肉，一壶烧酒……
季衍把眼神转移到沐向东身上去，沐向东明白他的意思，也开了口，“当然可以，仙乐斯这几天还有其他的小姐撑场。”
但是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季明珠现在身边需要的人，是季衍，而不是他。
明明在面对着一样的状况，他的万句安慰，都抵不上季衍的一句话。
当时她在仙乐斯默默无名的时候，他没发现她，一直到她在一舞成名，在喧嚣中绽放自己独特的时候，他才为她动心，难道真的太晚了吗？
“如果回去家乡，你找到你要生活的方式，就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全部忘掉，从头开始。”他看着她，眼神沉沉，叮嘱道。
赵四海的仇，他会帮她报。
回去家乡安静地开始自己的生活。
忘记仇恨，忘记深爱，不要再牵扯进这上海滩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啊田叔只是一个开始，他不希望最后来喜会变得跟翡翠一样。
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远离喧嚣，她可以真正解脱。
她一愣，语气有些慌，“这里……不需要我了？”
他静默，然后摇头，“你不用再逼自己去做什么，不要再害怕被拆穿，不用再步步惊心，留在这里，你永远都走不出来。”
所以，季衍要把她送回家乡？
果然，她给他找的麻烦太多了，接连不断，也是，那天不是她开口要求季衍停止报仇吗，既然不报仇了，她留在仙乐斯，留在上海做什么？
不报仇，协议消失，她跟季衍的关系，就是尽头了。
“季衍，你干什么，明珠走了仙乐斯怎么办，非要在这个时候将她送走吗？”看不过去了，沐向东急忙出声。
“她不应该继续留在上海。”他微皱起眉头，出声。
“她留在上海，有我看着。”他是堂堂青帮的三当家，想护着一个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沐向东有多么固执，他清楚不过。
只是他季衍——本来就不会会为自己解释的人——
“好，回家……”她又哭又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对上沐向东错愕的眼睛。
李安远有安小舞。
啊九有方竣。
王曼云对翠菊已经不是威胁。
她回家重新开始，沐少还是沐少，季二爷还是季二爷。
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