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梦重现

夕阳渐渐沉落,几片薄薄的晚霞,挂在天边。

杭州城的大街小巷,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陆惊鸿一头钻进了一条偏僻的窄窄的小胡同,这才松了一口气。

吕钦并没有追上来。

但是他现在心情,也并不轻松。

一些模模糊糊的头绪,在他的脑际盘旋,其中有几个结,还没有完全解开。

陆惊鸿想得头都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块又破又旧的布幡,布幡上灰蒙蒙的写着四个字:闻香下马。

虽然这家小面馆里既没有飘出诱人的食物香味,此刻的陆惊鸿陆大侠也没有马可以下,他还是见幡止步,走了进去。

天还未黑,小店里却十分阴暗。一个老得背都佝偻起来的小老头,正无所事事地偎在墙角打呼噜。

陆惊鸿坐了下来,一拍桌子大声喊道:“掌柜的,给我来三大碗阳春面,外加一碟花生米。”

小老头终于睁开了眼睛,磨磨蹭蹭了老半天,才将东西端上了桌,然后又缩回墙角,继续打瞌睡。

陆惊鸿风卷残云般将阳春面塞进肚子里,这时才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身上居然没有一文钱!

怎么办?难道要他陆大侠厚着脸皮去跟掌柜的说自己没有带钱,下次一定加倍奉还?陆惊鸿脸上直发烧。

他瞟了一眼小老头,小老头似乎还美梦正酣。

陆惊鸿突然悄无声息地跃起,箭一般直往门外冲去。

他一只脚还未跨出大门,小老头已经“嗖”地一下窜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

这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头,竟似比十匹马加起来跑得还快,他揪住陆惊鸿衣服的手,也好象是一把铁钳。

陆惊鸿吃了一惊。

小老头却在笑:“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轻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现在竟然是用来赖帐逃跑的?”

陆惊鸿更是吃惊。

小老头已经大笑着直起了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聂乘风!”陆惊鸿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乘风连忙摆摆手,道:“嘘,轻声点!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暗哨。”

“所以你买下这间面馆,做起了小老板,好掩人耳目?”陆惊鸿促狭道。

“不错。”聂乘风笑道:“我有一个对你来说天大的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陆惊鸿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聂乘风连忙道:“这次是免费赠送的。”

他又凑近陆惊鸿耳边,悄悄道:“吕钦七月二十七一早,就要回京了。小康王一死,当今天子顾念亡弟,下旨诏他的新夫人嫣梦进京册封诰命。”

陆惊鸿半信半疑道:“真的?”

聂乘风道:“我的消息,怎么会有假?”

陆惊鸿道:“那么小康王的这件案子又有谁来接手?”

聂乘风道:“吕钦的案子,从来不会假手他人。吕钦进京后,不出三五日,必定回来。”

陆惊鸿忽然眨了眨眼,道:“我也有个消息,不过对你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你想不想听?”

他看着聂乘风,道:“我陆惊鸿从来不占人便宜,这个消息也是我免费赠送给你的。”

聂乘风道:“什么消息?”

“你留在船上的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破烂,统统都充了公。”陆惊鸿兴灾乐祸地道。

聂乘风刚要跳起,眼珠忽而一转,道:“每次一遇到苦和尚,我就会倒大霉,这次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倒是陆惊鸿有此意外:“你辛辛苦苦才赚来的东西,眨眼就没了,你难道不心疼?”

聂乘风真的眨了眨眼,道:“因为我现在已想到了一个赚更大一票的机会,不仅会把前面的惨重损失夺回来,还可以倒赚一笔。”

陆惊鸿忙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皇宫大内,珍宝无数,我打算跟着吕钦一同进京。”聂乘风小声道。

陆惊鸿更是意外:“你莫非是想钱想疯了?皇宫大内,禁卫森严,高手如云,你怎么进得去?即使进得去,你又怎么逃得出来?”

聂乘风看着他,神秘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而且我敢保证,是个你绝对想不到的法子。”

寂静的长安街,静得听不到一丝虫鸣人语,只有落叶簌簌砸地的微响,其时已是初秋了。

夜凉如水,如水般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静。空气中隐隐有风在流动,没有月亮,只有几点疏星,那光芒似乎遥远到不及一星灯火。

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灯倏忽而近,快如一条直线。

金浣花左手持灯,踩着地上纷散的落叶,每一步,都发出簌簌的轻响。他的右手上,托着一个红布包着的锦盒。

“鸠摩之神,俯仰众生,无惧无憎,永堕沉沦。你来到这里,需要什么?”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喑哑的声音,阴沉如夜枭嘶鸣,山鬼暗啼,仿似发自九幽地府。随着这个声音,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串灯,一串白色的灯笼,挂在长长的竹竿上,发出阴惨惨的光芒。

惨白的灯光照着一张黑漆漆的桌子,桌子旁坐着一个穿白色麻衣的人,这个人长着一张尖长刻薄的脸,额头窄小,细眼如线,颏下一绺山羊须,刚才的声音正是发自这个麻衣人之口。

金浣花吃了一惊,在他那恍如炼狱般的噩梦中,他已见过这个人。

半晌,他咬咬牙,仿佛吓定了决心,将手中红布包着的盒子,和一封信,放在了麻衣鬼算面前的桌子上。

麻衣鬼算从笼着的双袖中伸出手,手如枯篙,指甲又长又尖,仿似鬼爪。麻衣鬼算拿起信封,在手中仔细抚摸,良久,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情,道:“你现在可以说你的要求了。”

“你,你竟然真的是一个瞎子?”金浣花吃吃地道,心中更加惊惶,难道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

“你要谁?”麻衣鬼算道。

金浣花手中的拳头握紧,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金如意。”

麻衣鬼算忽然桀桀怪笑了起来:“天杀一出,绝无更改!你真的已下定决心,要违背天道杀你大哥?”

金浣花道:“你不肯?”

麻衣鬼算笑得更厉害,犹如厉鬼夜哭:“只要和天杀订下了约定,那个人就已经等于是个死人!天道可杀,以杀止杀。天杀一动,没有人能够逃出生天!”

天道可灭,以杀止杀。

黑暗中忽然远远亮起了两盏灯。灯仿佛悬在空中,在迷朦夜色中越飘越近,灯在游移,火在摇曳,照着近旁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和地上纷散的落叶。

落叶。

落叶总教人想起寂寞,孤独,死亡和一些无可奈何的感叹。一只苍老如枯枝的手拾起一片落叶,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是一张苍老如千年古藤的脸,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主人一世的苍桑。

老人仔细审视着手中的落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为什么人的生命,就象这片落叶一样脆弱?”

然后,落叶在他的手中裂开,散落,恍如片片断翅的蝴蝶,飘落在两名持灯少女的裙裾。

金浣花看到这名老人时,脸上的表情已由错愕转为惊疑,又由惊疑转为恐惧,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梦中,正是这个老人,用一根细细的长长的丝,就已夺去了他的生命,他甚至还记得,那根丝插入咽喉时那种冰凉奇异的感觉。。

麻衣鬼算又开始笑了,细长的眼睛发着幽光,犹如食腐的尸鹰闻到了死亡了气息:“麻衣鬼算只算人死,不算人生,万人皆命,永入沉沦。金浣花,你就快要死了!”

金浣花握灯的手指已在轻轻颤抖,灯笼晃着麻衣鬼算的尖脸。

摇晃的灯火下,麻衣鬼算有脸忽明忽暗。鼻尖上的一颗黑痣,也随着忽隐忽现,恰似一只毒蛛,死死地盘踞在他的鼻尖上。

金浣花突然抛下手中灯笼,转身拔足狂奔。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他仿佛又一头闯进了那炼狱般的噩梦之中。——他要逃离这梦境。

所以他拼尽了全力。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两旁房屋树木飞快地倒退开去。

但是他无论跑得多快,老人竟仿似来自地府的妖魔般,如影随形般,紧紧附在他身后。

金浣花只有继续狂奔,直到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随着狂奔而渐渐耗尽。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荒郊野外,他久居杭州,这地方他却从未见过。

几株梧桐,在寒风中叹息。

一只宿鸦惊飞,尖叫着拍打翅膀,从他头顶替掠过。

金浣花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形同鬼魅般的老人,右手手指紧扣剑柄,掌心里已满汗水。

“你为什么要杀我?”金浣花脸色苍白,嘶声道,寒风凛冽,老人仿似鬼影,黑暗中寂无人声。

金浣花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叹息:“因为你是康王爷的亲生儿子。”

金浣花霍地回头,一个人伫立在薄薄的秋雾之中,淡黄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

老人忽然开口:“小康王在哪里?”

“你如果想见小康王,为什么不自己去幽冥地府?”那人缓缓地从薄雾中走出。

“姬大总管!”金浣花惊叫了起来。

老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如果你以为自己可以救得了他,那么你就错了!”

“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谁对谁错?”姬秋重突然出手!

他的身形一晃,已经腾空而起,去势迅急,黯淡的星光下,但见他双手五指箕张,手上青筋暴现,笔直扑向远远站在另一端的老人。

老人面上神色漠然,只是淡淡的道:“鹰击秋壑式,搜魂九重宵,你的大罗鹰爪功,在我孤烟的眼里,只不过是一片落叶罢了。”他似乎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只有身上的黑丝长袍,忽然猎猎作响,随着真气的全身流走而飞舞不止,宛如夜晚的蝙蝠,张开它那巨大的幅翼,正准备择人而噬。

“咝”的一声,老人的袍中,一根长长的软软的丝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

姬秋重前扑的身影骤然止住,双手急收胸前,一上一下,催动全身真力,堪堪抵住了袭面而来的丝!

丝。

夜雾渐浓,远方的黑暗之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鬼魂妖魅,寒风一起,那些夜的精灵便恍似闻风而动,群魔乱舞。

姬秋重和老人长久地对峙,犹如石雕木刻般一动不动。

两人之间,仿佛系着一条若有若无的游丝,长长的软软的丝在两股真力的激荡之下,灵蛇般扭曲舞动,变幻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显得说不出的诡谲妖异。

老人神情自若,翻飞的长袍下,笔直瘦削的身材挺立如岩石,姬秋重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护住胸前的双手已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丝犹如快要脱缰的野马一般在空中越舞越急,“咝咝”的破空之声刺人耳膜,几缕鲜血自姬秋重口鼻之中涌出,他蓦地一咬牙,强行跃起,直扑老人,双手突然一紧,似乎想要抓住那根丝。

他手指堪堪触及丝梢,丝却仿佛毒蛇般轻轻一滑,越过他高大的身躯,从背后钉上了他的风府穴。

姬秋重口中狂咯出一口鲜血,踉跄着直冲到老人跟前,双眼之中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老人的声音幽幽的道:“你以为你拼尽全力与我同归于尽,就真的奈何得了我吗?”

姬秋重盯着他,哑声道:“孤烟,你为什么不杀我?”

老人的手指轻轻一抖,丝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卷了回来,没入宽大的袍袖之中,老人目如寒冰,一字字道:“既然小康王不敢出来,我就要你留下这一口气,代他看看,他的亲生儿子是怎样死在我的手上!”

姬秋重面色立刻苍白如纸,转过头,看着一旁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金浣花,嘶声道:“小王爷,属下无能,有负王爷重托,不能救你一命,姬某就只有自行了断、以死谢罪了!”他全身上下骨骼骤然暴响,不停地颤抖。

老人冷冷道:“你不想看,我偏要你看!”

丝,又再度毒蛇般滑出他的长袍。

金浣花目中瞳孔惊恐地瞪大,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冰凉的丝已经悄无声息地钉入了他的咽喉。

老人阴恻恻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姬秋重,我不仅要你看到,我还要所有的人都看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漆黑的远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要小康王明白,既然我知道他的一切,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姬秋重面色剧变,失声道:“你不是孤烟,你,你是……”

他的头忽然象折断一样重重地垂了下来,嘶哑的语声也随之嘎然而止。

夜雾逐渐散去,寂寂的夜色之下,只有他满头淡黄色的发丝在夜风中不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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