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w I find myself in a world which for me is worse than death, A world in which there is no place for me.
现在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比死还要痛苦的世界,一个无我容身之处的世界。
(以下为哈利视角)
对于一个年仅14的孩子来说,谈人生显得幼稚而可笑,但如果是某个被冠上‘救世主’头衔的巫师,年龄顿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从出生开始,我就因为一个预言成为了童话故事里大魔头的命定对手,我的父母因此付出了生命,失去了他们的庇护我的童年也在打骂和饥饿中度过。
把一个婴儿当作拯救世界的英雄大概是最愚蠢最草率的事情了,然而不知是否因为黑魔王制造的疯狂和恐怖引起了史无前例的恐慌,死亡压迫下的人们只有靠非理性的方式才能坚持活下去。
我不相信命运,尽管三年来每年我都必须面对各种各样连成年人都无法应付的危险,但我又不得不屈从于它。危险和麻烦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名声而绕着我走,反而越来越有激烈化的趋势。我对自己活过成年的怀疑越来越大,趁着为数不多还能够呼吸的时候好好反省一下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死去。
万圣节的那个晚上,火焰杯跳出写着我名字的纸条时,我就意识到今年的例行麻烦开始了。接下来的几天是我在霍格沃茨最难熬的日子,比二年级学校里许多同学都怀疑是我攻击了自己的同学时还要糟糕,因为当时罗恩,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跟我站在一边。
可是现在……唉……
“瞧,那不是霍格沃茨的勇士波特嘛,你们有他签名的书吗?最好赶紧叫他签名,我怀疑他在这儿待不长了……三强争霸赛的勇士有一半都死了……波特,你认为自己能活多久?我猜大概是第一个比赛项目开始后十分钟吧。”
——德拉科·马尔福。
最喜欢找我麻烦的斯莱特林之一,我一直都想着要狠狠揍他一顿,这种愿望从来没有像得知他抢走了罗恩之后那样强烈。
骄傲又嚣张的贵族生下来就拥有我梦想中的一切,非凡的父母,非凡的家世,非凡的财富,非凡的相貌,还有一个非凡的偏心护短到骨子里的混蛋教父……
——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朋友呢?!
我不甘又愤怒的表情让马尔福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他又说了什么侮辱人的话,克拉布和高尔讨好地傻笑起来。然而,马尔福不得不就此打住了,因为罗恩提前出院,红色的头发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闪耀。
我们默默对视了一眼,里面饱含了对彼此同样的厌恶和忍耐,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敌人达成了一些小小的共识。为了避免出现校医室病房里天轰地裂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的绝望感,我们都闭口不提当天谈话的内容。
“伙计,看到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我拥抱朝我扑来的罗恩,他又恢复到精神奕奕的状态了。有力的臂膀极有男子气概地在我背上拍了一下,第一次,我注意到他的变化。
那个总是和我抱怨哥哥们怎么欺负他的罗恩在不知不觉间就摆脱了幼稚,已经成为挺拔开朗的格兰芬多了。他的手臂揽着我的肩膀偏转了一定的角度,如果不是我刻意留心就不会发现这个细小的动作正好把我拉离了马尔福的直接攻击范围。
在罗恩出现的瞬间,马尔福的目光就变成了纯粹的轻蔑,完全不像注视我时厌恶、鄙夷等等复杂感情交错的样子——太虚假了,我厌弃地想,而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红色和铂金,以不同方式的耀眼夺取别人的视线,摩拳擦掌的格兰芬多们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被谁痛扁了一顿,相互招呼着有热闹就往这边集中,我又向蛇院那边瞅了一眼,情况相似。
我忍不住猜想他们要是知道这互相对峙的两人早上还亲在一块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总不会比我当时怀疑是噩梦的反应好到哪里去的。
这时,海格从他的小屋后面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的箱子,每个箱子里都装着一条体积庞大的炸尾螺。海格开始解释说,炸尾螺之所以互相残杀,是因为它们有多余的精力没处释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每个同学都要用绳子拴住一条炸尾螺,带它去散一会儿步。这个计划的惟一好处,就是把马尔福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了。
“哈利,他就那样,你别和他计较。”
罗恩趁着没人的时候和我说道,我麻木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罗恩的嘴巴产生了极其强烈的畏惧情绪,甚至超过了地窖那个害我生病还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的老混蛋。斯莱特林蛇王的舌头虽然对我的智商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也不会说出我会有一个马尔福教子的冷笑话来。偏偏那笑话是事实,这也是最让我无力的地方,如果我侥幸赢得了那老混蛋的心,那还真得分别多出一个马尔福教子和韦斯莱……教子来……
“带这玩艺儿去散步?”我的未来教子之一,厌恶地盯着一只箱子,“我们到底应该把绳子拴在哪儿?拴在它的刺上、炸尾上,还是吸盘上?”
“拴在中间,”海格说着,给大家做示范,“嗯——恐怕你们需要戴上你们的龙皮手套,作为一种额外的预防措施。哈利——你过来,帮我对付这个大家伙……”
我走向海格,从那教子加教子循环无尽的幻觉中走出。
“这么说——你要去比赛了,哈利,你成了学校的勇士。”
“勇士之一。”我纠正他,在海格浓密蓬乱的眉毛下,黑亮的眼睛流露出担忧。
“你知道是谁把你的名字投进去的吗?”
“知道了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而是因为谋杀罪名被送进阿兹卡班。
我竭力掩饰听到海格的话后突然涌起的感激之情,比起其他教授的盘问和同学们的怀疑甚至敌意,我实在感激他少有的信任。
这些敏感的心思,我是不能让罗恩知道的,他是典型的格兰芬多——和我这种差点被分到斯莱特林的伪狮子不同——豁达到粗心的地步,对任何人都轻易地交付信任。就像对待总拿他实验恶作剧产品的双胞胎一样,他嘴上总是嚷嚷着再也不理他们,还要写信告诉妈妈。可是等他找出纸笔来,他的注意力早就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了。积极乐观的性格让他不愿意相信所有人都是坏心的,哪怕和马尔福势不两立现在不也尽弃前嫌了么?
我无法和他一样轻易地原谅那么对待我的同学,勉勉强强搬回宿舍,和一脸讪讪来道歉的西莫他们打招呼,心底的某处总是有着疙瘩,无法释然。
放眼眺望着草坪,同学们现在散开了,一个个都走得很艰难。炸尾螺现在有三英尺多长了,力气大得惊人。它们不再是肉乎乎的没有甲壳、没有颜色了,而是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盔甲,泛着冷光。
“看样子它们挺开心的,是吧?”海格的语气高兴起来,我断定他说的是炸尾螺,因为我的同学们显然并不开心。时不时地,随着一声令人惊恐的噼啪响起,一条炸尾螺的尾巴就爆炸了,推动炸尾螺向前跃进好几米,不止一个同学被它拽得摔倒在地,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
每当摔倒的人是格兰芬多时,斯莱特林都会发出一阵嘲笑,带头的是金色头发的脑袋,我默默祈祷马尔福的炸尾螺也蹦跶几下,最好把讨人厌的贪心白鼬炸到天上去。
学院里的敌意一下子消失了,我有些恍惚,很不适应这种突入其他的变化。
赫敏以女生独有的细心发现了我的不自在,安慰我说:“别多想,至少你的生活轻松多了。”
我点头,笑了一下,可女巫自顾自地念叨下去:“……即使宝石一颗都没有了,我在课堂上的所有加分都因为一场愚蠢的群架……”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和男生们闹成一团的罗恩,摇头叹气。
一场混乱的大闹剧以大多数好斗的格兰芬多关禁闭收场,校园里一下子安静了,赫敏忙着弥补落下的分数,罗恩的大多数空闲时间都贡献在禁闭里了——我多少有点高兴他忙得没时间和马尔福约会,唉,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身边空荡荡的反倒让人不习惯,其他学院对待我的态度依旧不好,赫奇帕奇情有可原,毕竟他们认为我用不光明的手段夺走了塞德里克的荣誉;斯莱特林又是死对头,只会嫌我麻烦少——虽然据罗恩说马尔福已经收敛了很多,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相信罗恩相信的马尔福;向来中立的拉文克劳出于谨慎也不会和我接近。
一个人的时候,我把大量时间花在了乱逛上,精力的集中,促使被我努力压抑着的感情再度袭上来。
出神地盯着湖面上的落叶,我忍不住猜想那只老蝙蝠在地窖里干什么,搅拌坩埚或者翻阅魔药书籍。我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快一个小时了。
老混蛋准在抱怨家养小精灵的伙食糟糕呢,哼,后悔把我赶出来了吧?我颇为得意想着。
竟然还傻笑出声,我马上懊恼起来,折磨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能以常理推断,对一个年龄是我两倍的中年男人产生好感,已经是件诡异的事情了,更何况那个男人嘴毒偏心还拿我当包袱,巴不得甩到天边去。
风吹得我发冷,我沮丧地蹲下来,手缩在袖子里,抓着魔杖在湿润柔软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阴沉沉的大蝙蝠,斯莱特林的老混蛋,头发油腻腻的魔药教授……
我回忆着脑袋里砸到他身上的各种各样的外号,最终没有把教父曾经强烈推荐的带着侮辱意味的‘鼻涕精’写上去。
蹲得久了,我的脚腕到小腿都产生了麻痹感,转移重心稍微活动一下,我不太满意地看着那只占了一小块位置的字迹,又开始总结他的缺点来。
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和整张脸不匹配的大鼻子,为了强调,我特地用了大写字母。欧洲人里就属日耳曼人种的五官最为立体,说不定那老混蛋的祖先里有一个是德国人。我其实不太满意自己偏向秀气的相貌,本就没长开的身体,因为妈妈留给我的绿色眼睛,更让我缺乏那种成熟刚毅的男子汉气息。
即使双腿轮流交换着重心,我最后还是受不了地半跪到了地上,还用空出来的手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把老混蛋的所有缺点写下来了,满足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收了魔杖准备站起来。
一抬头,我的心脏差点没从喉咙里跳出来,那个大鼻子不爱洗头没有耐性没有同情心还特喜欢挟仇报复的老混蛋不就站在我面前么?
我就像被抓到干坏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心虚又愤怒,多希望现在打个巨浪过来把一切证据都冲毁,或者把我也卷走一了百了。
时间在沉默里走得特别缓慢,我的忐忑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禁闭迟到,格兰芬多扣两分;侮辱教授,再扣五分。”
——这下赫敏要恨死我了。
我基本上不需要听他低沉的声音里到底有什么内容,反正他想扣分的时候连出现在他面前都是错误。
厌弃居然兴不起半点反抗念头的自己,我咽下喉咙里快要涌出来的酸涩感,那个冷到把血液冻成冰棱刺破内脏的夜晚,老混蛋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曾经放弃自己的尊严发出怎样的哀号,而那扇门,始终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