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外壳已经长着斑驳的铜绿,但是却如同真正的活物一般的三寸大小的铜鹤倏的冲上高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只铜鹤掠起的地方,一张刚刚从铜鹤腹中的机括中弹出的纸卷随着手指的并拢,化成了无数肉眼都看不清的粉末,消失在了一只坚定而有力的手中,这只手是属于祁连连城的。
身为一名已经隐然凌驾于昆仑十大金仙中绝大多数人之上的存在,祁连连城的手中也掌握了绝大多数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凰无神似乎将昆仑在世间的绝大多数力量都交给了他。北明王感觉到了这点,所以他也不敢轻易插手祁连连城和洛北之间的争斗。而现在即便况无心已经完全切断了昆仑和外界的联系,但是祁连连城却还是可以通过许多传达到他手中的消息,隐约的感觉出来,此刻的昆仑似乎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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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祁连连城却丝毫不为昆仑担心,因为他对凰无神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凰无神是错的,因为在过去数十年之中,他正是完全坚信凰无神的话,才有了这样的修为。在祁连连城看来,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成就别人难以企及的无上大道。
所以祁连连城此时心中依旧只有唯一的一个心念,那就是杀洛北!
祁连连城有种清晰的直觉,虽然洛北的本命剑元都已经被他完全毁去,但是直到此刻,洛北却还是未死。
既然洛北未死,那他究竟在哪里?
任何周密的计划,牵扯到了洛北,却似乎都带上了许多完全不可预测的变数。譬如祁连连城并未料到明若会有那样的修为,并未料到会有乐山那样的,连祁连连城之前都不知道的修为高绝的人的忽然出现。虽然似乎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住他的步伐和意志,但是大东山一役之下,祁连连城也不可避免的受了重创,使得他在伤势复原之前,无法施展大道如天诀独有的术法,锁定现在洛北所在的方位。
而那名神秘的狐妖王之女,也是个极大的变数。
之前谁也不知道,招摇山有这样一名身兼两家之长,修为又如此高绝的人物,而且她见识和谋略似乎也是同样的十分高绝,在逃离大东山之后,祁连连城手中的力量已经发动了数次对她和带着洛北的慈航静斋那些人的围杀,但是几次却都被她突了出去。
若是她和慈航静斋的人行进的大方向不变的话,祁连连城也不用太担心她的存在,但是现在她和慈航静斋的人,却没有再向十万大山行进,这便有些脱出了祁连连城的算计和掌控。
现在祁连连城手中的力量几乎已经全部动用了下去,这样的力量甚至已经超出了大东山一役时,祁连连城调动的力量,但是到目前为止,却还没有任何人发现那名狐妖王之女和洛北的行踪。
她和洛北,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
……
一处位于邕州都城之中的普通的巷子中,座落着一方安静的大宅。这方大宅看上去和一般富豪人家的大院并没有什么不同,门楣上挂着贵府二字,进门的大院之中种着几株苍翠的梧桐,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脸上蒙着青纱的白衣女子,让祁连连城重新审视的对手,此刻便和云媛等人坐在这方大宅之中的一间大厅之中。没有人知道她和云媛等人是如何躲过了祁连连城的耳目,但她却就是在祁连连城手中掌控的力量所不知的情况下,辗转了千里,到了这里。
比起脱逃出大东山时,慈航静斋弟子的人数已经很明显的少了数名,云媛等人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几乎所有慈航静斋的弟子都清瘦和憔悴了许多,诗剑的双颊都明显的凹陷了下去,使得她的双眼看上去更加的大而明亮。
一名头发皆白,穿着紫色华服,看上去气度极其不凡的老者却极其恭敬的站在白衣少女的身前,十分恭谨,但又语气复杂的缓缓说道:“小姐,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知道。”白衣少女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以祁连连城掌控的力量,应该查得出你和我们之间的联系,我到了你这里,便很有可能为他发现我们的行踪,但是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他现在如何了?”满头白发,甚至连眉毛都已经白了,但是肌肤却和婴儿一般细腻白嫩,连一丝皱纹都没有的老者充满担忧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女,又看了一眼白衣少女身后不远处的那顶黑色的大轿。那顶黑色的大轿本来是毒龙尊者的那件法宝,而现在这名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自然知道里面有着什么人。
“可能是因为他所修功法的缘故,他虽然被祁连连城击毁了本命剑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却好像在将他的神魂和真元重新的凝聚起来。”白衣少女的目光也落到了那顶黑色的大轿上,“而且这种迹象似乎越来越明显,我甚至怀疑,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我们不需要去十万大山,他也会恢复过来。但是他身体的生机已经全部断绝了,他修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肉身一溃,神魂和真元便根本无法重新凝聚起来,我已经发觉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溃败,所以我即便能够将他送入十万大山,恐怕到时候他的身体也早已经彻底衰败,现在凝聚在他身内的一丝生机也早已经彻底断绝。”
“神魂和真元被全部破碎,肉身生机全部断绝却保持了一线生机,而且这丝生机还能慢慢的自己壮大起来?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惊奇的点了点头,“小姐,说不定长生珠对他会真的有效,或许真的不用去十万大山,也可以将他救得回来。”
“对不起。”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忽然对着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说了这么一句。
“小姐”老者看着白衣少女,依旧恭谨,但是脸上却浮现了一丝莫名的微笑,“若不是你父亲,我根本活不了这么久。我过了这么多年的安生日子,也早就够了,是该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顿了顿之后,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突然无比郑重的对着白衣少女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在这个世上,我最尊敬的本来有两个人,一个是北明王,一个是你父亲,现在小姐你的所为,也足够值得我的尊敬。在我有生之日,能够见到小姐你,能够见到你的如此所为,也不枉此生了。”
说完这一句之后,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突然伸出了右手。一丝丝青色的,如同刚刚从土中钻出的青草一般嫩绿的柔和华光从他手臂的肌肤之中沁了出来。
就好像有许多青草在无声的吐着嫩芽一般,这些青色的华光流淌、汇聚在他的手心之中,又慢慢的凝结起来,慢慢的形成了一颗鸽蛋大小的嫩绿色珠子。
这颗珠子上缠绕着如水般柔和的华光,散发着说不出的生机。这颗嫩绿色的珠子在紫色华服老者的手中形成的时候,似乎有无形的甘霖飘荡在整个大厅之中,大厅之中一角放着的几盆原本似乎快要枯萎的盆景,瞬间就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所有的枝叶都变得鲜嫩欲滴。
而这颗缠绕着如水般柔和光华,让所有慈航静斋的弟子都如沐在春光之中的珠子在紫色华服老者的手中形成,在紫色华服老者面带微笑和担忧的神色,将它放在白衣少女的手中之时,紫色华服老者的脸色却迅速的灰败下去。
他原本嫩如婴儿般的肌肤瞬间布满了一条条刀刻般的皱纹,他的身体中的所有气血也似乎以惊人的速度散失光了,给云媛等人的感觉就是他在一瞬间就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截枯朽的枯木。
就在将那颗珠子交到白衣少女手中之后的下一刻,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静静的往后倒了下去。他倒下的时候已经如同一截枯木,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但是倒下的时候,他却就像已经彻底风化了一般,一倒在地上,除了那身紫色的衣衫,便轰然散开,变成了一团飞灰。
留在地上的,只剩下他那一身紫色的衣衫。
诗剑在这一刻转过了身子,虽然自从离开大东山之后,她就已经看过许多生死。但是这个时候她的眼角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来。她原本只知道长生珠是一颗可以保持肉身千年不溃的法宝,但是她却从未想到,这颗珠子却是一直在这老者的体内,而且这老者的身体似乎也是早就已经断绝了生机许多年,所以一失去这颗珠子,这老者就马上化为了一团飞灰。这名老者,似乎只是一直在替狐妖王保管着这颗珠子,等着有一天,狐妖王要用这颗珠子。
“若不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厌恶,没有人会觉得活的够了。”
诗剑不忍的转过头去的时候,脸上蒙着青纱的白衣少女却是如此的想着。白衣少女知道紫色华服老者想要活着,她也想要活着,但是有些人却并不想给她们这样的人自由的活着的权利,而她和这名紫色华服老者所做的一切,便是为更多这样的人而抗争。
“总有一些人,不愿按照别人的意愿而活着。”
白衣少女缓缓的呼吸着,尽量控制着自己体内因为伤势和激荡的心绪而乱涌的真元,此刻她想到了北明王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也没有对北明王有丝毫的怨言,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北明王选择按兵不动和她选择到洛北的身边,两个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行事的方式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