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孟海琳案件

俞林大街三十号是一栋不大不小、孤零零的住宅,临街的一面粉饰着拉毛水泥,

不大的窗隙上缠着铁丝,给人以一种茕茕孑立的感觉。房屋周围长满了乱蓬蓬的针叶树

篱,挡住了过路行人的视线。平常,很少有人走进这栋房子的黑色大铁门,踏上弯弯曲

曲通往里面的苔藓小道。

四月里的一个晴朗的早晨,罗森来到这里时,看见大门旁边守着

一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张晓德在里边吗,警官?我是张家镇警厅的。”

那警察帅气的行了礼,“在,长官。您是罗森先生吧?正等您啦,长官。”

大门推开了,罗森走了进去,边走边眯起他那双敏锐的灰白眼睛,把死气沉沉的

现场外部,油漆剥落的门窗和多时没有修整的草坪仔细地扫视了一遍。正要按铃时,房

子前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一个早先同他一起办过案的人。

“你好,张晓德先生。”警厅来的人说,“看见你又想起过去咱们搭档的日子来啦。”

北区警员张晓德嘴里哼了一声,等那人进来后随手把门带上了。

“咳,快破案了,罗森。这是我经手的最简单不过的自杀案。说实在的,真没有

必要劳您大驾。”

听话音,张晓德还是过去那样阴阳怪气的。罗森不由得微微一笑,一面脱下大衣。

“是个老顽固,叫孟海琳。人家说她象个守财奴似的,不过我倒不敢担保。这么说吧,

大伙儿都说她脾气古怪。唉,这个人的烦恼总算完了。在那边呐。”

张晓德打开房门,指指房间当中躺着的死人。一望而知,对面摆着一张桃木桌子,

火炉旁边的墙角放着一张硬木写字台。房间里还有两把皮面安乐椅和一把坐椅。

“那么说,是未婚女了。”罗森说道。

“没听说有什么家小。见见赵彤吧,他是我们这个北区的大夫,刚来不久。”

北区大夫赵彤是个身材瘦削的人,下巴长得有几分突出。这时他从安

乐椅上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

“见到您很高兴,大侦探。”他点点头说道,“我想张晓德已经告诉您了,是一起

平常的自杀案。上颚明显地打穿了。”

罗森弯下身子察看尸体。死者嘴角和下巴沾满血污,颜色发黑,脸颊下方血迹已

经干了,陈旧的地毯上有一大块血迹。死者右手耷拉在弯曲的膝盖一旁,五指分开,呈

爪状。离头发浅灰的脑袋两厘米处有一枝****。

罗森扭过头来向赵彤问道,“嘴里有**痕迹吗,大夫?”

赵彤大夫两腿叉开靠着火炉站着,听到问话,点了点头。

“射角很低,准是自己用嘴使劲咬住枪管打的。”他解释道,“刚看到那会儿,我

看死了不过八、九个钟头。”

“我们发现那会儿,屋灯还亮着。”张晓德又加了一句。

罗森抬头望望,原来管状电灯就悬在尸体上方。

“跑到电灯底下来自杀,真是怪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自杀时开着电灯,就已经

够怪的啦。”他说道。

张晓德耸耸肩膀,浅黑色的两眼一挤,眉宇间露出一道道皱纹。“怕黑,罗森。

到了黑洞洞的地方,你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罗森点点头,凝神之中,若有所思。“也许是那样吧。”

那死人的模样可难看了。稀稀拉拉的灰白头发让血污给黏结在一起,蜷缩的躯体弓

作一团,似乎表明死者十分恐惧。两眼圆睁,凝视而呆滞的目光,好似万分惊恐。鹰钩

鼻上的湿润,仍依稀可辨,煞白的尖额头上也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脚上

穿一双平底拖鞋,藏蓝色的短袜上有好几个窟窿。

罗森这时站了起来,“好了,大夫,抬走吧,我跟着就来。”他转身对还在一边

皱着眉头的张晓德问道,“是谁发现的?”

“我们。那个天天来打扫屋子的女人按铃没人应,就奔警局去了。我叫她在隔壁房

间里呆着。最好你看看她去。她姓孙梅,是个弃妇。”孙梅太太是个矮胖的小个子女人,一双铃挡般瞪着的大眼睛,好象总在现出惊奇的

神色。头上戴着高顶黑女帽,帽檐底下微微露出一绺绺黑色的长发,一双眉毛既尖且直,

给她那张老是一本正经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滑稽相;身上穿着一件裁剪得不伦不类的灰黑

色上衣,一点都看不出她的线条来了;至于其他方面,最显著的特征,要算她那双沉甸

甸的厚衣牛革黑鞋和青棉手套了。罗森同张晓德走进房间,只见她战战兢兢地坐在一

把椅子边儿上,疑神疑鬼地瞅着张晓德的得力助手罗维警官。

那片警见罗森过来,连忙行礼。这位警厅来人答礼后说道:“你好,伙计,我看

你身子骨挺结实啊。”

“是,多谢长官。”罗维向他的上司诡计多端地瞥了一眼,幸好张晓德心里在琢

磨别的,没有瞧见。

“孙梅太太,这位是罗森大侦探,张家镇警察厅的。他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天啊!”那小个子女人惊叫道,“张家镇警察厅——哦,哎呀!”说着,她匆匆施

了个礼。

“请坐吧,孙梅太太。”这位警厅来人见那女的站起身来,和蔼地笑道。“谢谢。

是你给海琳女士拾掇过房子,是不是呀?”

“是的,长官。俺天天上午到这儿来给拾掇东西,帮他弄点吃的,礼拜六除外。”

“你往常什么时候走?”

“刷完锅碗瓢勺,三点来钟吧。礼拜五说不定晚点儿要到四点来钟才走。”

“那么海琳女士上午从来不出门吗?”

“他?”经这一问,她显得很吃惊,“他根本哪儿也不去。可,喏,守财奴就是根

本哪儿也不去的,是不是,长官?”一瞬间她显得是个明白人了。

罗森笑笑。“这么说来,海琳女士是个守财奴,孙梅太太,你说对不?”

“哎吁,这谁不知道呀,长官!”言下之意,对于警察厅的孤陋寡闻未免感到吃惊。

“要说呢,根本哪儿也不去,根本嘛也不做,还老咕哝东西贵啦贱啦。还有呀,只要他

打开那边儿那个保险箱,就根本不让俺进那间房。”说到这里,她指指隔壁,看得出来

她在哆嗦。

“原来这样。孙梅太太,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到眼下差不多三年了,长官。俺是打他安完电话机子不久来的。是看了报上登的

广告来的呢。可他这人个别得出奇,俺是说海琳女士来着。样样事儿他想咋办就得咋办,

还得按钟点儿一分不差的给办了。倒是个十足的监工——不过当然罗,俺也习惯了!”

“他从来没跟你提起过个人的事儿吗?从来也不说句私房话?你知道他很孤单。”

她把那双青棉手套鄙夷的一挥。

“长官,他能干脆吩咐一声‘行’还是‘不行’就不容易了。有时候他呆在那儿发

脾气,俺都有心要辞了这份差事了。”

罗森只得把这算作是对他提出的问题的回答了。

“孙梅太太,你倒说说看,海琳女士这一阵子心情是不是更不好了?”

这个女人绷紧脸使劲想了半天,最后才承认说:

“恩,兴许是的,那是在前些日子,李锋大夫来瞧病前那些日子。”

“那么,他在请大夫看病了?”

“李锋大夫来过两回,俺记得,上回是两天前来的,长官。”

“海琳女士来往的信件多吗?我是说他的来信多不多?”

“俺可不知道,长官。头班信在我来之前就送完了,第二拨儿来的尽是贴半张邮

票的没封口的信,也许是帐单什么的,别的信不多。”

罗森请孙梅太太再稍等一会儿,便跟张晓德一前一后走进厅堂了。

“怎么样?”张晓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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