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华轻叹一声,说:“荣卿的死讯已经让罗家商号乱了套,各个商行也失去了目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运行,整个商界突然就处于半瘫痪状态,罗生堂的人也在担心罗家商号是否能继续运转下去,商界的动荡不仅影响到诸国的经济运作,还直接影响到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门外的眼线你应该有所了解,诸国的探子还在陆陆续续的赶来。”
慕容馨儿说:“老百姓该怎么生活,是各国皇族要关心的事,罗家没有这个义务。”
罗荣华道:“商界如何运转,怎样运转,以及当年的局势和应走的方向,基本都是依附在罗家商号的基础上,各个商行都是根据罗家商号的走向来决定今年的运作方向,罗家商号历届主事都是罗家的人担任的,罗家必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慕容馨儿道:“荣卿已经不再了,轩明到现在都还有生命危险,荣皓又离奇失踪,精通生意之道的,罗家还有谁?”
罗荣华犹豫再三,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馨儿,荣卿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过,谁最有资质掌管罗家商号?”
慕容馨儿看着罗荣华,问:“大哥也相信了外面的传言,你也认为荣卿的死是假象?”
罗荣华解释道:“我相不相信已经没有关系了,关键是其他人都有这个疑虑,尤其是罗生堂,荣卿对罗生堂的资助一直都有意见,他的尸体又已经毁坏无法辨识,只凭一套衣服,确实让人起疑。”
“一套衣服?”慕容馨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大哥,衣服可以作假,他身上的纹身又怎么解释,仵作验过,那个纹身已有二十五年之余,难道二十五年前,他就为今天的死做好了打算?时间说不了谎,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外面的谣言是真的。”
“大伯,爹已经死了,别人中伤他就算了,连你都怀疑他。”罗玉姮有些生气。
慕容馨儿平复情绪,解释道:“如果他要假死,二十多年前,他就要开始布这个局,就算他当时已经准备了,他会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圆这个谎吗?大哥,你我都知道,荣卿是最在意这三个孩子的,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做赌注。”
慕容馨儿哀思悲绝,罗玉姮心疼不已,“大伯,我娘每回忆一次,就等同于又让她又经历了一次与我爹的生离死别,你怎么那么残忍,非要逼她说出让她痛彻心扉的话。你的疑惑是解了,可我娘心上的伤痕就又深了一些。”
“姮儿,”慕容馨儿有气无力,却又不容置喙的说:“这是你跟大伯说话该有的语气吗?”
罗荣华长叹一声,说:“不怪姮儿,是我太希望荣卿活着了,不管他在哪,只要活着就好。我太想相信他们的怀疑了,我真是糊涂了,你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荣卿。”罗荣华潸然泪下,又迅速的收起心中的悲伤,对慕容馨儿说:“荣卿走的太突然,我们都没准备,他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罗家商号的事,有没有说过,谁比较可靠?”
慕容馨儿没有回答罗荣华的问话,说:“荣卿一直想让罗家脱离罗家商号和罗生堂的束缚,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三个孩子可以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不被责任所累。”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目前的情况我们根本不能这么做,”罗荣华说:“馨儿,这不是小事,想要罗家摆脱罗家商号和罗生堂必须要有一个详细的计划,必须要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的来,我们贸然撒手,只会适得其反,不要说保住罗家了,这三个孩子的性命都有危险。”
慕容馨儿痴痴的看着地板,呆呆的摇了摇头,说:“他什么都没说过。”
看着她呆滞的样子,罗荣华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他对一旁的罗玉姮说:“好好陪着你娘。”临走时,罗荣华背对着她们说:“”馨儿,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懂,你好好想想,怎么做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苏芮韵也曾劝过慕容馨儿,让她接管罗家商号,可慕容馨儿总是不说话,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罗荣卿头七当天,罗玉姮和罗逸琛在陵园祭祀还未结束,传来罗轩明不治而亡的消息,当他们赶回罗府时,府中上下已经哭成一片,而慕容馨儿已经昏死过去,罗玉姮与罗逸琛去看罗轩明,他的身上已经附上了白绫,罗逸琛颤颤巍巍的揭开白绫,这是罗玉姮第二次看白绫布下离去的亲人,当揭开白绫的那一瞬间,当她看到罗轩明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时,她半天都没喘过气来,直到谨言发现她脸色青紫,阿飞在她后背上拍了一掌,她才猛然喘出气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她的亲人,伴她一起长大,宠她疼她的哥哥,就这样走了,死这个字压在罗玉姮身上,压得她不能呼吸。
罗玉姮伸出手,想去摸她的哥哥,却又不敢去触碰,她的手悬在半空,颤抖着。
“哥,哥哥,是我,我是姮儿。”罗玉姮带着几分祈求颤声说道,她鼓起勇气去摸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罗玉姮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罗逸琛将她搂在怀里,克制着自己的悲伤,他知道,他若再伤心,他的家人会更难过,所以,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给他的家人依靠。
等罗玉姮哭够了,苦累了,罗逸琛对她说:“姮儿,你必须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你是二娘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你不能让二娘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不能再承受更严重的打击了。”
罗玉姮这才想起她的母亲,“对,我娘需要我,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要好好的,我要好好的照顾我娘。”她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问:“我娘,我娘呢,我娘在哪里,我要去陪她。”
恰在此时,服侍慕容馨儿的婢女珊瑚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她跪在罗玉姮面前,说:“大少爷,小姐,你们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夫人她。”
罗玉姮一把抓住婢女,“我娘怎么了,我娘怎么了?”
婢女只哭不答,罗玉姮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卧房没有,厢房也没有,罗玉姮心急如焚,追上来的婢女告诉她,他们怕慕容馨儿看到罗轩明的尸体更难受,就把她移到隔壁的客房休息了。
罗玉姮冲到客房时,贴身服侍的婢女都跪在慕容馨儿身边,苏芮韵哭着劝她,而她的母亲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没有流泪,没有悲伤,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双手紧握,指甲镶进肉里,血顺着指缝流出,染红她白色的丧服。罗玉姮跪在她的膝前,想掰开她的双手,可却怎么都掰不开,她颤声叫着“娘”,可她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馨儿,你看看姮儿,看看你的小女儿,她只有你了,她已经吓坏了,你不能再吓唬她了。”苏芮韵哭道。
慕容馨儿有了一丝反应,她木讷的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罗玉姮,“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姮儿?”
“是我,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姮儿,”罗玉姮握着她冰凉的双手,说道:“我是你最疼爱的姮儿,娘,你不要吓姮儿了,姮儿害怕,姮儿害怕。”
看着罗玉姮惊恐的眼神,慕容馨儿伸手去摸她的脸,手上的鲜血涂在罗玉姮的脸上,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刺眼。
慕容馨儿想安慰她的小女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她只觉得心口一痛,喉咙一股腥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婢女赶紧让守在门口的大夫进来,罗玉姮失魂落魄的看着地上的鲜血,慕容馨儿捧着罗玉姮的脸,哀声说道:“姮儿,你爹死了,你的哥哥也走了,他们都不要娘了。”
罗玉姮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娘还有姮儿,娘还有姮儿。姮儿会陪着娘的,姮儿会一直一直陪着娘的。”
母女俩抱头痛哭,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罗轩明的死讯让整个沭阳城都炸开了锅,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罗家商号立刻六神无主,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罗家商号几乎无法运转,连带着整个商业链都瘫痪了。
罗轩明的丧事是慕容馨儿亲手操办的,一个月里先后失去了丈夫和爱子,四十有余的慕容馨儿几日之间,青丝斑白,风华绝代的玲珑阁阁主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妪,若不是罗玉姮撑着,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了。
几天之后,婢女来报,青龙山慕容韩宇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