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姮吐出胸中的积水,清醒过来,许墨满是柔情的看着她。
罗玉姮的手触上他的脸,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他是真是存在的,眼角不自觉的流出泪水,她哽咽的说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许墨将她抱在怀里,心疼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的姮儿不用怕了。”
罗玉姮习惯性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罗玉姮觉得很有安全感。她终于有可以依靠的人了,罗玉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安心。
突然,罗玉姮听到许墨闷哼一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一把剑穿过许墨的心脏,剑刃就在她的眼前,她甚至能看到剑刃上映出的她惊恐的眼睛,鲜血顺着剑刃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的红花。
罗玉姮缓缓的抬头,许墨脸色苍白,弥留之际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寒光一现,剑从他的胸口抽出,鲜血迸发,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罗玉姮看着许墨在她眼前倒在血泊中,可她却无能为力。
“是你害了他,是你杀了他!”罗玉姮这才看到,杀许墨的人是霓裳,她面目狰狞,一身戾气,她的手中还握着杀他的剑,剑上还有他的血。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怎么可以杀他?”罗玉姮咆哮道。
霓裳凄然一笑,道:“皇上有令,他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霓裳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他为了你,不顾一切,而你们罗家,是皇族的心腹大患。只要有你,只要他心里有你,皇上就不会对他放心,身为臣子的他被皇上忌惮,你说他还能活吗?罗玉姮,他的死是你造成的,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罗玉姮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捂着耳朵,不去听霓裳的责问。
“罗玉姮,你要为许墨的死负责,你要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罗玉姮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许墨,只觉得心如刀绞,霓裳的话彻底击垮了她,她不顾一切的扑向霓裳:“是你,是你杀了许墨,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可她还未近霓裳分毫,许墨的父母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抓着罗玉姮不停的摇晃,不停的问她为什么要杀了许墨,看着他们仇视的眼神,罗玉姮木讷的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许墨。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小姐。”
“姮儿,姮儿,你醒一醒,姮儿。”
罗玉姮是被谨言和梅若叫醒的,当她睁开眼睛,只觉得枕头一片湿凉,她看着一身素缟的谨言,那一身白刺的她眼睛疼。
“小姐!”谨言的眼睛红肿,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罗玉姮不想看那一身白,转过头,呆呆的盯着帐顶。
谨言跪在床边,答道:“您昏迷了三天了。”
梅若拭去眼角的泪,说:“这三天你叫了很多人的名字,叫的最多的是许墨。”
“许墨!”既然是梦,那许墨就没死,罗玉姮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谨言看了看梅若,梅若轻声问道:“姮儿,灵堂已经搭建好了,你大伯和你大娘的尸体也已经入棺了。你是罗家唯一的人,你大伯和你大娘的丧事还要你出面。”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罗玉姮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原来悲伤至极,真的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大哥呢?”罗玉姮问。
梅若答道:“你大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毒未解,他还处在昏迷中。”
罗玉姮双眼无神的看着帐顶,好像没听到他们的话,又好像已经记在了心里。
谨言和梅若相视而望,许久,梅若开口道:“姮儿,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罗家商号和罗生堂的人我们能拒绝一次两次,却没办法再拒绝第三次啊。”梅若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太多的人盯着罗家,你如果再一蹶不振,罗家就真的完了。姮儿,你必须要振作起来,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罗家几百年的基业、罗家上千条人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你的一个处理不当,诸国战事纷争。那时候死的就不只是罗家和罗生堂的人了。”
罗玉姮默不作声,只是木然的眨着眼睛。
梅若看了看谨言,谨言道:“小姐,大爷和夫人的尸身已经搁置三天了,您振作起来,让他们早些入土为安吧!”
半晌,罗玉姮哑着嗓子说道:“发丧吧!”
罗玉姮如木偶一般,被婢女换了一身孝服,她去看了罗逸琛后,就跪在了灵堂前,她也不哭,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罗荣华和苏芮韵的灵牌,灵牌后并列放着两尊棺椁,棺椁里躺着的真的是她的至亲?一个小小的棺椁,就可以让人阴阳两隔?
发丧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可是原本比肩接憧的罗家,如今竟然门可罗雀。大家看着痴痴呆呆的罗玉姮,难过悲伤之余,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未来。
第二天,罗玉姮准备去看罗逸琛,穿过长廊时,看到婢女小厮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唯一听到的三个字便是许将军。
谨言见她脸色不对,上前斥责道:“前面的人手都不够,你们还敢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去前面帮忙。”
见到罗玉姮时,他们已经是提心吊胆了,谨言的话让他们如临大赦,他们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快速离开。
“站住!”罗玉姮冷声质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许将军怎么了?”
那些婢女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应答。
罗玉姮心里更不安了,“还要我在问第二遍吗?”
婢女小厮们嘤嘤的跪了一地,罗玉姮转身看谨言,谨言的眼神有些闪躲。
“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谨言看了看罗玉姮,低下了头。
罗玉姮问谨言道:“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查?”
谨言也知道瞒不住了,她对着那些小厮婢女使了个眼色,他们鱼贯而出,长廊里只剩下谨言和罗玉姮。
谨言看着罗玉姮说道:“在您昏迷期间,皇上下旨,为许将军和霓裳郡主赐婚。旨意传遍了整个沭阳城。”
让谨严意外的是罗玉姮并没有伤心难过的表情出现,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看来霓裳说的是真的了,皇上真的为她和许墨赐婚了,此时罗玉姮唯一的愿望就是他活着,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小姐,您,您没事吧?”罗玉姮的默不作声让谨言很是担心,“您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千万不要强忍着。”
罗玉姮开口问:“许将军回来了?”
谨言答道:“许将军没回来,阿飞打探的结果是,许将军在大禹国已经被战事困了两个月了,赐婚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奴婢猜想,只怕大爷和大夫人出事的事,许将军也是不知道。”
“他没事吧?”罗玉姮问。
“一切安好。”
想到她做的那个梦,罗玉姮仍觉得心惊肉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越是平静谨言越是担心,“小姐,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奴婢求您,求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罗玉姮木然的看了谨言一眼,说:“我去看看大哥。”
谨言跟在身后,罗玉姮停住脚步,说:“你不要跟着了,我想和大哥单独待会。”
罗玉姮看着前方,一步一步的向着罗逸琛的院子走去,谨言忍不住落泪,命运对她太过残忍,她的前半生无忧无虑,却在她的后半生把她拉进了地底炼狱。
罗玉姮来到罗逸琛的房间,屏退了所有的婢女,罗逸琛身上缠着绷带,他的脸上还有淤青,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甚至都能听到罗逸琛微弱的呼吸声。罗玉姮拿起帕子湿了水,一边为他擦手,一边说:“罗家商号的人来了,爹的眼光不错,徐烨对罗家很忠心,可是其他人不是,他们只知道罗家现在的局势,影响到罗家商号的运行了,也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罗生堂的人也来过了,他们一个个颐指气使,哥,你知道吗,他们想要瓜分罗生堂,想要自立门户,他们忘了,罗生堂是罗家的,我们都没说话,他们凭什么可以瓜分我们的东西。
我知道,他们是看罗家的人都不在了,你又昏迷不醒,所以他们敢欺负我,他们欺负我什么都不懂,他们欺负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罗玉姮换了帕子,为罗逸琛擦脸,“哥,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只要你醒过来,他们就不敢小看我们了。”
罗玉姮看看罗逸琛,她希望他有所回应,可是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他的呼吸还是那么微弱,罗玉姮的鼻子发酸,为罗逸琛收拾停当后,罗玉姮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的身边,倾诉道:“哥,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许墨死了,他们都说是我害死的。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我真的把他害死了。我不想他死,我想他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哪怕他要和别人成亲,我也甘愿,我只要他活着。”
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罗逸琛的手背,可他却感觉不到,罗玉姮没有哭出声:“可是,可是我真的很痛,哥,我的心好痛,我爱他,哥,真的好爱好爱他,可是,可是,他却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他要和别人成亲了。哥,哥,我以为,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可是,我还是会伤心,会控制不住的伤心。哥,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惩罚我以前的任性?他已经夺走了爹娘,夺走了大伯和大娘,还夺走了二哥,这些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难道,感情在现实面前,真的卑微到了一文不值吗?”
罗玉姮默默流泪,哭了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当她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门外梅若的声音响起:“姮儿,罗玉姮,罗玉姮你给我出来,慕容馨儿的女儿绝对不可以这样懦弱。你一味地萎靡不振,只会让别人看轻你,看轻罗家,看轻你的父母,想想你爹和你娘是多么骄傲的两个人,他们的女儿也要像他们一样骄傲。”
罗玉姮看着门口的方向,她们在门外站了多久了?
得不到应答,梅若也生气了,她重重的拍着门,大声责问道:“罗玉姮,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样子,怎么配为慕容馨儿的女儿。你如果想放弃罗家,放弃你大哥,你现在就滚出来,我现在就可以结束你大哥的生命。”
“夫人,您不要这样,小姐已经承受了太多了,您给她点时间。”谨言抱着梅若乞求道。
“我给她时间,别人给她时间吗?罗家是多么骄傲的存在,可现在,奴才都已经欺负到主子头上了,可你的主子呢,她只会躲起来哭。”梅若推开谨言,对着房间里的罗玉姮说道:“罗玉姮,你听好了,如果你继续这样逃避下去,我现在就冲进去取了罗逸琛的性命,与其让他窝囊的死在奴才的手里,还不如死在我的手里,至少还能保留一丝主子的尊严。”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罗玉姮站在门口,声音沙哑的问道:“梅姨,你是要取谁性命?我刚睡醒,没听清?”
所有的人都盯着罗玉姮看,她是她,又不像她,同样的人,同样的装束,只是那眼神中的冷漠和凌厉,让人后背有些发凉。
“你们都聚集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罗玉姮问道。
罗玉姮扫视了他们一圈,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无人说话,罗玉姮说道:“既然无话可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梅姨,这几天我哥都是你在照顾,他的毒未解之前,还要劳烦你多费心。”
罗玉姮的改变,最高兴的就是梅若,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慕容馨儿当年一览天下的风采,她知道,罗家有希望了。
“福伯,安排下去,三天后,大伯和大娘出殡。”
福伯老泪纵横,赶紧下去安排。
“梅姨,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梅若很是欣喜的和她一起走向罗逸琛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