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袂清浅便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夜里就没有睡好,现在心里也是慌慌地, 她梳洗好了之后, 便推开了门,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 她并没有看见竹子。
现在天才刚刚亮, 日光透着温暖的橙色,四周静悄悄的,除了竹叶间细碎的声音之外没有一点儿的声响, 这段时候,袂清浅知道在不远处小溪的旁边有一方小小的农田, 竹林也有一些动物, 竹子基本上用不着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这般生活, 人真的不会寂寞得发疯吗?
袂清浅提着自己的裙角,走了出来:“竹子?竹子?”
袂清浅只能够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见那个人,难道他出去了?这是不是以为着她现在自由了?
袂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四周看看。她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有东西跟着她, 但是她看向那个方向却没有任何东西, 她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句:“竹子?”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袂清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她转头, 继续朝着她选择的方向走着,只要走出这片竹林,只要看到大路,袂清浅觉得自己就自由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袂清浅只觉得太阳似乎高了些许,应该不早了吧,袂清浅心里估算着,竹子似乎越来越稀松了,袂清浅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一面是袂清浅刚刚走出来的竹林,另一面似乎是山路?袂清浅心想,糟糕,选错方向了……
空地处仿佛是人有意为之,只有一颗菩提树,野生菩提树幼年一般为附生生长,也不知道这株菩提树是如何长大的,袂清浅打量着这株树,它看着也不是很粗壮,但是长势却十分好,现在又刚好是春回大地的时候,绿嫩嫩的叶子格外让人欣喜,阳光照着这株神圣之树,这树好像真的有了神性,袂清浅甚至觉得这树好似在和她打招呼。
袂清浅走近了这株树,她伸手想要摸摸灰色的树干。
“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听到竹子的声音,袂清浅把手缩了回来,心里有点儿发虚:“我早上没有见到你,便在四周走走。”
袂清浅当然不会傻得说自己试图逃走的事情。
“过来。”竹子的声音第一次这么生硬,生气、不耐烦、透着急切,这株树似乎对他别有一番意义。
袂清浅眼角瞥了一眼那株菩提树,才走到了竹子的身边。
竹子没有理她,而是转身就走了,袂清浅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你早上去干什么了?”
竹子突然转过身,他看着袂清浅,他的目光冷冽,没有一丝波动,袂清浅却知道他心情不好,不知怎么便局促起来。
“以后,不要去那里。”
袂清浅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知道了,但是竹子却还是皱着眉没有多余的动作,袂清浅想了想,说:“我知道了。”
竹子的面容似乎松动了一些,袂清浅敢说他的嘴角的弧度绝对可以算作是笑了,他甚至拉起她的手腕走了起来,袂清浅被他拉着却并不怎么舒服,她快步走了几步,到竹子的身边,又问:“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昨天夜里出来的一只老鼠,被吵的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一早去买老鼠药了。”
袂清浅心道,抓老鼠你都这么愉快,难道真的是一个人呆久了?
竹子在小溪边的农田里看着他种的菜,袂清浅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的时候别提有多震惊,竹子的面容总是带着些仙气,他的眼神也十分清冷,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清修的方外之人,和他现在这般卷着裤脚下地的样子十分不符,袂清浅随意翻了一页手上的话本集子,继续盯着竹子看。和竹子相处几天之后,袂清浅觉得,他那样的人和他的面容真心是一点都不符合,竹子这人很固执,并不像仙人一般清心寡欲,他喜怒不定,也不像仙人那般沉着淡然,他年岁看着大,但是有时候还和孩子一样。袂清浅有时候在想,也许这个人只是寂寞了,所以下山随意抓一个人来陪伴他,而那个人刚好是她而已。
不知道把话本集子翻过了多少页,反正袂清浅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知道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对劲,花独醉还在外面,而她没有一点音讯,虽然,这和只要谈到她想去外面,竹子就生气有关,但是,袂清浅却很难摸着良心说,自己有努力脱困。
也许是那个男人太过于俊美,所以让人很难拒绝。
也许是那个男人太过于寂寞,让人总是心生怜惜。
也许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很想见到花独醉了……
花独醉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磨平了袂清浅所有的耐心,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和被动,把袂清浅所有的温柔都带走了,有时候袂清浅觉得很累,但是却又舍不得离开花独醉,那个人总是有无数种方法,不经意之间就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么说来,她是不是该感谢那个男人……
“这是什么?”袂清浅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一朵黄色的小花,那黄色的小花明显是随意可见的野花,而且被一双还带着泥土的手拿着。
“送给你。”竹子不好说,袂清浅老是盯着他看让他很别扭。
袂清浅突然想调戏一下这个人,这是她以前常常做的,只是到了这里,她反而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你能给我插在头发上吗?”
“我的手上有泥巴。”竹子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嫌弃自己。
“没事啊。”
袂清浅上身微微倾斜,然后把头偏着靠过去,竹子面上表情不愉,但是还是随手给袂清浅插了上去,意外的是,他的手法熟练又温柔。
袂清浅的发既黑又有光泽,十分柔顺,她简简单单绕了一个发髻,发髻中间插一点黄色的花,花朵儿还带着生机,让人觉得这姑娘也活泼俏丽起来,袂清浅穿着的是竹子带回来的棉布衣服,虽然便宜,但是却十分舒服,合着周围的景色,突然迎合着一句诗来——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袂清浅好像听见竹子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又没听清:“什么?”
袂清浅偏过头去,竹子只是摇了摇头,但是,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你一个人……不想和人说说话吗?”袂清浅并没有指望竹子会回答他。
竹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回答了她:“那颗菩提树下是我的妻子,我在这里守着她。”
为什么所有的好人,都是别人的人,袂清浅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