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侃之后, 话题渐渐转向进来风头大盛的绣花大盗。
“这人不但刺瞎了江重威,还盗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苦瓜大师道,“另外还得加上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
他叹了口气, 接着说了下去:“据说这人在一月之间, 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 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的, 你说他是不是出尽风头?”
陆小凤不禁有些奇怪:“这些事我怎么没有听到过?”
“你莫忘了, 我一直有个消息最灵通的师弟。”苦瓜大师叹了口气,“幸好这样的师弟我只有一个。”
“金九龄被公认为是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位高手,无论大大小小的案子, 只要到了他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 这绣花大盗, 一定也是手到擒来了。”
“可是再怎么聪明的人, 也总会遇到棘手的麻烦的。”花满楼在旁轻声开口。
“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事?”陆小凤可是知道的,花满楼从来不会多理这些事的, 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她告诉你的吧?”
“这倒不是,只是恰巧知道罢了。”当着众人的面,金九龄疑上白飞飞的事,他还当真说不得。
陆小凤沉默片刻, 对着苦瓜大师苦笑道:“我是不是不该来吃你这顿饭?金九龄破不了案, 势必要找个帮手, 而我恰巧是个最理想的帮手。你是金九龄的师兄, 请我吃这顿饭, 你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我并没有请你来。”
“不管怎么说,之前我已经管了太多闲事, 这回,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管了。”
苦瓜大师淡淡道:“他并没有要你管这件事,你何必自作多情!”
陆小凤怔了怔:“他没有?”
只听一个人微笑道:“我真的没有!”来人却是金九龄。
金九龄向花满楼微拱了手,在与木道人、古松居士交谈中取出了一块鲜红的缎子,上面绣着朵黑牡丹。
陆小凤虽嘴上说着不想管,但他还是好奇地问了很多事,他一向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什么事都想知道得清清楚楚。金九龄竟也没瞒着,陆小凤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关于那绣花大盗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陆小凤。
苦瓜大师冷冷道:“你既然不想管这件事,又何必问?”
陆小凤道:“问问有什么关系?”说得理直气壮,只是问问,自然也没什么关系,无人可以反驳。
陆小凤一副安下心来,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是似乎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花满楼方才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听着这些事,如今却带笑问着:“当真不想管?”
“不想管。”陆小凤接得极快,很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虽说你不想管,但既然你在这里,我却有件事要请教你。”金九龄道,“毕竟要想找出绣花大盗,放眼天下,能揭破他那些手段的人或许只有一个。”
陆小凤闲闲举起酒杯,问道:“这人是谁?”
“司空摘星。”
金九龄的回答让陆小凤险些没摔了酒杯,花满楼在他身旁听出了动静,不由就笑出声来。陆小凤才输了与司空摘星的赌约,被整得一肚子怨气,此刻在他面前提司空摘星,必然是要惹他不快的。花满楼看不见,只能猜测,而他的想法也确是对的,陆小凤的脸已是黑了大半。
金九龄却兀自说了下去:“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别的不说,那绣花大盗潜入平南王府的伎俩,只怕除了司空摘星再没人有本事看穿了。”
“你找那只老猴子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那六百八十条蚯蚓,陆小凤可是记恨得很。
“你?”金九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不行。”
请将不如激将,尤其要请陆小凤这员脾气古怪的大将,花满楼知道,金九龄此话一出,请动陆小凤之事已成了大半。
夜已经深了,花满楼与陆小凤却仍未歇下。
“这件事该是与你无关的。”陆小凤不明白花满楼为什么摆出一副会参与其中,帮着查清案子的样子。
“因为我也是个瞎子,瞎子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飞飞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去查案的另一个理由了。”花满楼将先前的事情细细说起,末了又添了一句,“我和飞飞都觉得奇怪,一个绣花的人,而且是绣工这么精湛的人,为什么会戴着戒指?”
“绣花的人,无论男人女人,做绣工时,手上都该是干干净净的……”陆小凤叹了一声,“金九龄说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可是这一点,他从头至尾却都没提过。”
“或许他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的义妹被他疑心过。”
“可是你也在这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他后来不是该疑心那位王公子去了吗?”陆小凤伸了个懒腰,稍微舒展了身子,“还是早点查清这些事吧,我可还等着你叫我一声大哥呢,好妹夫。”
当知道白飞飞是去寻了欧阳情,原本想辛苦一下自家妹子查些消息的陆小凤立刻打消了念头。他被朋友激得帮了忙,却实在没理由打扰白飞飞与朋友相聚,更何况白飞飞被金九龄怀疑过不止一次,他是真的不敢想若是让白飞飞来帮忙金九龄的事情,会是个什么后果。
陆小凤又把塞在怀里的缎子取出来看了一眼。他不会绣花,他身边的人也没几个会的,不过他认识的人里会绣花的却还是有那么几个,而他眼下要去寻的人,是在刺绣功夫上极有造诣的人,神针薛夫人。
花满楼事先已经明言,他要管的是瞎子的事情,所以他与金九龄一道去寻常漫天和江重威,他们相信还是会有些细节被遗漏的。而陆小凤要找薛老夫人,自然没有与他们一路。
谁都没想到,陆小凤会在寻去薛老夫人的山庄的时候,遇上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该说陆小凤的运气总是很好,因为他总能遇上那些美丽的女人,然后与她们并肩而行。
他遇上的人叫做薛冰,自称是薛老夫人的孙女,当然先开始的时候,陆小凤并不知道她的名字。薛冰扮作小丫鬟给他带路,让他见到了薛老夫人,问明了这刺绣的事情。
当他离开山庄的时候,山庄外停着一辆马车,薛冰笑盈盈地倚着车厢:“听说你遇上有意思的事情,带我一起去吧。”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有美同行自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是这美人没名没姓的,却叫他心下有几分嘀咕。
薛冰依旧笑得很是耀眼:“我叫薛冰,是你刚才见到的薛老夫人的孙女。”然后,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我知道你,你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被女人,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记着姓名,陆小凤有些得意,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薛冰的马车上了。陆小凤不由轻叹了一声,漂亮的女人,总是更能左右他。
“你为什么叹气?”薛冰就坐在他对面,她似乎总是很高兴,因为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我叹气是因为我没能给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准备一份礼物。”陆小凤很会讨女人欢心,即使他从来不会做送礼讨女人欢心的事情,但说说还是可以的。
“你想送我什么礼物?”薛冰竟好像当了真,笑得更开心了些,“一双红色鞋面的鞋子吗?”
陆小凤盯着薛冰的眼神从一直持续到刚才的欣赏变成了愕然:“你听到我和薛老夫人说的话了?”
“就算我没听到,去给你上茶水点心的珠珠也是听到了的。”薛冰又问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打算送我一双红色鞋面的鞋子呢?”
“你真想要?”陆小凤也笑了,这姑娘实在可爱。
“不想,一点都不想。”薛冰答得认真,连脸上的笑都很认真,“红鞋子不是谁都能穿的。除了新娘子,这世上能有本事穿红鞋子的人一点也不多。”
“这话怎么说?”
薛冰撩起车帘向外张望了一眼:“你请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马车停在了一间酒馆外,酒馆看起来很是雅致,而陆小凤显然是来过的,天下本就没多少能喝酒的地方是他没去过的。薛冰的确是个漂亮的姑娘,因为她走进酒馆的时候,酒馆里本就不多的人都看向了她。薛冰还是那样笑着,酒馆里一张桌旁本是坐着几个女子,薛冰进来的时候正是她们起身离开的时候,于是薛冰走了过去,就在那张桌旁坐了下来,这酒馆里本就已经没多少空桌了。
一个伙计走了过来,看起来直眉楞眼,有些粗笨的模样。陆小凤开口点酒点菜,他是要掏银子的人,而他向来相信银子是用来花的,所以他格外不客气地点了不少菜。
“你们只有两个人?”那看来愣头愣脑的伙计说话时却是冷冷的,“两个人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