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堡下人都知道, 七少爷与七少夫人感情极好。自二人成亲后,每日里都能见到七少爷牵着少夫人在桃花堡中散步,二人之间极是亲昵, 惹人艳羡。
花满楼与白飞飞成亲当日, 陆小凤很是义气地为花满楼挡酒, 之后大醉一场。桃花堡上下忙碌, 是欧阳情照顾了他一夜, 之后宾客一一离去,这二人虽仍留在桃花堡中,平日里却又似毫无瓜葛。这情形连花满楼都不由叹气, 他晓得白飞飞的心思,也晓得陆小凤面对欧阳情这样的女子并非全无动心, 只是这两个人如今究竟是如何状况, 他也实在弄不明白。
原该是三朝回门之日, 白飞飞嫁入花家,又将幽灵宫托付素怀, 自己只剩个宫主名头,实在也无处可回,是以不过是往王怜花所在院落说了会话便算作回门事了,谁叫王怜花当日充作新娘亲眷不亦乐乎呢?
谁知白飞飞与花满楼刚坐下不久,王怜花有些话尚未出口, 却有桃花堡中一个婢女来请花满楼与白飞飞去见一位客人。王怜花把话咽了回去, 神色间很有几分遗憾, 然后微一挑眉:“我也一起去如何?”话落也不待花满楼或是白飞飞应承, 已带笑让那婢女带路。那婢女年纪尚幼, 见着王怜花含笑注视自己,红了脸垂下头去, 小步在前带路。
花满楼携着白飞飞的手,便缓缓跟在他们身后。
来人竟是峨眉马秀真,这令花满楼与白飞飞有些意外。
“秀真姑娘远道而来,真是怠慢了。”白飞飞如今也算得上花家主人,况且马秀真是女客,她便开了口。
“花公子与白姑娘大喜,相识一场,师父让我送上贺礼,秀真仅代我峨眉恭喜二位共谐连理,祝二位白头到老。”
马秀真递上礼来,花满楼也道了谢,便交给了下人带回他们的新房。
“秀真姑娘来,不仅是为了这份礼吧?”白飞飞见马秀真眉宇微拢,不由问着。
马秀真露出苦笑:“白姑娘慧眼。”
“莫不是峨眉出了什么事?”白飞飞才问出,厅外传来脚步声,竟连陆小凤也来了。
陆小凤人未到,已是带着一股酒气,近几日趁着婚礼喜庆未退,他的酒就没断过。抬眼见到王怜花竟也在厅里,陆小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移开了目光:“听说有客人要见我?这桃花堡前几日的喜事可和我没半丝关系,上门的客人怎么会想到找我?”
陆小凤仍是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这几日他几乎时时都是这副样子。花满楼与白飞飞不明白他这副样子的缘由,也劝不动只能由他。谁料马秀真带来的消息,竟让一副醉态的陆小凤第一次清醒过来。
马秀真说,白云城主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而西门吹雪也已应战。
“你说什么?”陆小凤已经失手摔了酒壶。他想过叶孤城那样的人会想找到西门吹雪比剑,他想过西门吹雪那样的人会答应另一个剑客比剑的邀请,他更想过或许他们不会遇到,不会决战,可事实却让他希望落空。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是叶孤城最开始的约战之请,然而西门吹雪应了战却要将此战延后一个月,然后,再无踪迹。
“江湖上很多人说,西门吹雪是怕了叶孤城,所以借这延期的借口躲了起来。”
“秀真姑娘这些日子在峨眉山上足不出户,如何竟关心起这江湖消息来了?”白飞飞自然知道朱府一别后,马秀真被出关的独孤一鹤当众宣布为峨眉下一任掌门,手上事务虽不至焦头烂额却也并不松快,可这般忙碌之下她竟知晓了这两大高手决战之约,那么这消息该是被传得多广?
“倒也不是我探知的消息,两位师兄传书回来,说是他们知晓当世两名剑客比剑的传言正渐渐流传开来。师父闭关,我与秀雪守在峨眉,原本并不知道这些,即使知道也只是无关之事,可是,师父出关不久,秀青被送回来了。白云城主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应战却将决战改为九月十五在京城,此事确是千真万确。”马秀真提起孙秀青,不由又是一叹。
昔日金鹏王朝旧事了结后,孙秀青为西门吹雪所救,执意随侍左右以报救命之恩,再没回过峨眉,甚至连独孤一鹤这个自小养大她的师父与她两位师姐她都没再见过。本以为,日子久了,她和西门吹雪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谁知如今,西门吹雪答允赴战后却是将她送回峨眉。
“孙姑娘不好?”见马秀真神色间的不忍,白飞飞不禁发问,近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肠莫名变软了不少,竟会说出这样类似关心的话语来。
“秀青很好,可是我……”马秀真又是一叹,“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从前那个嘴巴厉害的秀青,我想是再也见不到了。”
孙秀青回到峨眉,唯一的反常,是嘲弄地说了一句:“和一块冰在一起,除非绝了妄图融化他的念头,否则只怕连自己都成了一块冰。”这才是最让马秀真担心的,正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她不安。
马秀真走得很急,独孤一鹤对峨眉的事情几乎已经撒手不管,这次难得交待她下山,她话已带到,仍是不放心峨眉山上的孙秀青便匆匆赶了回去。
“大哥打算怎么做?”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这两人都是当世剑客,剑术高绝无以伦比,他们相遇必然要分出胜负,此战已是不可避免,而这参战的两人却都是陆小凤的朋友。陆小凤不会愿意看见他的朋友执剑相向,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朋友输。
陆小凤注视着地上酒壶砸落后的碎片,抬头道:“我要去京城,这场决斗……”他本想说这场决斗不该开始,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都孤傲自负,绝不会不战而逃。他知道或许阻止不了他们,但他必须要去!
王怜花很是好心地将马秀真送了出去,回来时却见到面前站着欧阳情。
她静静站在那里,坚定地对陆小凤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小凤正要开口时,却见到了欧阳情身后的王怜花,一时之间,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样子,连声调都僵硬了:“你是女子,要是出了什么事……”
欧阳情冷笑道:“我是红鞋子的四当家,不是需要你担心的柔弱女子。”
陆小凤被噎了一下,又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才要去,你又为什么要去?”
这已是拒绝的意思,欧阳情却是笑了:“陆小凤,我们打个赌如何?”
一日之内,陆小凤离开了,欧阳情也离开了。王怜花在对白飞飞说了一句话后也向他们告别,嬉笑道:“如今婚事已了,我也是一身轻松,日子从前怎么过的,就得继续过下去。我苦心张罗了这桩婚事,二位可千万和睦美满才不枉费我一番心意。”
花满楼微笑道别,白飞飞却是一脸古怪地目送王怜花离去,王怜花也不介意,迎上白飞飞的目光,笑得更是肆意自得。
待王怜花的背影都在视线中消失,白飞飞却不由轻叹了一声:“这就都走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执着她的手温和道:“飞飞,我们回去。”
马秀真送了礼来,这让白飞飞兴起了查看来处不同的贺礼的兴致,最后,却被一个木盒吸引了注意力。
“这份礼,竟然不知道是谁送的吗?这倒奇了。”礼随人至,一应贺礼都有桃花堡中的家丁登记造册,而这个木盒竟没有任何记录,彷佛是凭空出现在这堆贺礼中。
白飞飞指尖摩挲着已经打开的木盒边缘,随意挑起盒中一副耳坠,看似简单的耳坠上各垂着几颗圆润珍珠,两只耳坠放在一起,悬挂其上的东海珍珠大小竟无一丝差异,显见得是精挑细选而成。
白飞飞的目光又轻轻扫过木盒中其它物件,多是女子饰物且价值不菲,眉心微皱,究竟是谁送来的这份贺礼?整整一盒的女子饰物,显见得送礼对象是她而非花满楼,她何时识得这般出手阔绰的人物了?
白飞飞取出其中唯一算不上是纯粹女子饰物的流云百福佩细细端详起来,这玉佩的寓意自然是好的,更系着同心结。将木盒盖上搁在梳妆台上,她起身走向花满楼。
花满楼本在一旁品茗,听到白飞飞的动静,柔声问道:“怎么了?”
白飞飞轻笑了一声,在他身边弯下身子,将玉佩挂在他腰间,然后伏在他膝头却是不发一言。
花满楼伸手轻抚着白飞飞的发,指尖缠绕着发丝,缕缕似情意。他低低吟道:“长发绾君心,原来是这般滋味。”
白飞飞笑意更深,由着他修长手指在自己发间逡巡。如今她与他在一起,自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