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从不觉得,和陆霆川这样,有什么不妥。
后来,陆霆川的外公去世了,那一年家里刚好有了一欣,他的事业也稳定许多,这才有时间把目光转向家里。
只是他和陆霆川连以前那种相安无事也再回不去。
陆霆川随着年岁增长变得叛逆。
男孩子叛逆起来,跟老子对着干不在话下。
隔三差五和同学打架,还总爱逃学跑去地下网吧上网。
三五天不回家都是常事,陆霆川的母亲被陆霆川气到哭晕,他作为陆霆川的父亲,却不知道如何管教这个儿子。
无奈之下,他直接将陆霆川送去寄宿制学校。
可严厉的学校管制并没有让陆霆川变乖,他反而更变本加厉,学校围墙上拉了带刺的铁丝网,陆霆川都能不怕刮伤,翻出去,一两星期找不到人。
学校次次来家里诉苦,他又不敢让陆霆川的母亲知道,怕她更伤心,哭得更厉害。
他只能联系相熟的警察朋友,挨家挨户在那些黑网吧里找人。
初中的时候,陆霆川和同学打架,断了两根肋骨,陆霆川的母亲知道,匆匆赶到医院。
那天他作为东大一院心胸外科的大主任主持三年一度的心胸外科峰会,作为大会**的他刚发完言,就接到了陆霆川母亲的电话。
后面的部分他直接没参加,立马联系胸外科的主任,询问什么情况。
胸外科的主任说,影像提示第6、7肋有明显裂缝,还好没完全断裂,万一插进心肺就遭了。
他头疼不已,心里又急又气。
他甚至想不通,生个儿子有什么用?
这分明是给自己养了个敌人加活祖宗。
陆霆川一个人搅得他们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他化悲痛为愤怒,狠着心说了那样一番话。
却没想,他伤好了之后又跑了。
他实在束手无策,甚至内心已经隐隐觉得,他这辈子就当没有陆霆川这个儿子吧。
加上那时候姜一欣是女孩儿,又听话,还特别会缠着人撒娇,他便越发偏爱姜一欣。
现在想想,是他做的过了。
才让陆霆川嫉妒,甚至用伤害来报复一欣。
而他当时也被气昏了头,他最疼爱的女儿被他的儿子、她女儿的亲哥哥害得神志不清,夜不能寐,差点出了精神问题,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觉得是时候拿出他做父亲的威严来了,“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做法也未尝不可取。
他发了狠要教训陆霆川,本以为陆霆川会哭着喊着求饶,结果没想到,他这个儿子脾气性子完全随了他,又臭又硬,棍子比雨点还密集的落在身上,陆霆川愣是叫都没叫一声。
越打他越气,他私认为,陆霆川不发声,就是不知悔改。
脑子里关于陆霆川不听话的情景全部涌上,手底下的动作就更是重了几分。
直到那跟实木的拖把杆被打断,陆霆川的母亲抱着陆霆川的背哭的撕心裂肺,让他手下留情,他才恍如隔世般回神。
他们父子之间,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无仇不成父子。
再后来,这小子更是过分,加入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
他匆匆忙忙联系萧佐的父亲,商量怎么把两个孩子救回来,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就听说陆霆川用刀划了人家的脖子。
抹脖子什么概念?那基本等同于杀人啊。
吓得他连夜和萧佐的父亲联系,托人找关系,绕了一大圈,才和那个组织的头目,一个叫莫清的男人联系上。
两家花了五百多万,才把他们弄出来。
本以为陆霆川自此会怨他,恨他,没想到陆霆川回来后很平静,什么话都不说,他们给他安排重新上课,他会乖乖去上。
再也没有往日逃课打架的事件发生。
似乎一时之间,陆霆川长大了许多。
陆霆川高考那年,他刚任东大一院院长。
陆霆川毕业工作那年,他从院长的位子上下台。
他完美的错过了陆霆川的成长,完美的错过了陆霆川的事业晋升之路。
小时候没能给陆霆川关爱,后来也没能为陆霆川的事业助力,反而让他和自己一起背上巨额房贷。
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回头再看现在。
陆霆川已然变更好,也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做到了他常说的那句话,“男人的肩膀上要能抗事”。
陆霆川从他手里接手房贷,把程鸢当做自己的责任,这是替他这个父亲分担,替他这个父亲赎罪。
尤其是程鸢。
如果没有他,陆霆川和程鸢不会走得这么艰辛。
“爸,程鸢就交给你了,”陆霆川垂眸,“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姜律清眼神凝滞,瞳孔颤动,陆霆川竟然用了“求”这个字。
“好,我会的,”姜律清郑重承诺。
他一定要把程鸢安然无恙地还给他的儿子。
这是他欠了陆霆川这么多之后,唯一能做的事了。
***
程鸢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
她睁开眼,映入眼的是纯白的天花板。
口鼻上罩着的东西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翻身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又倒回床上。
“哎哎哎,你醒了别这么急起来,”宋思沐刚进门,就见程鸢翻身,赶紧上前阻拦。
程鸢借着宋思沐的力坐好,摘掉面罩,她没剩多少气力地问:“你的身体好了?”
“我这点小毛病算什么?打一天针,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按时吃药就行,你的身体才是最应该关心的。”
程鸢面色全无,她虚弱地说:“我记得我在车上。”
“是院长的司机给你拉来医院的,我听说好一通抢救,什么院长,副院长,急救科主任,心外科主任,ICU主任,全来了,”宋思沐记忆说:“我也是昨天早上才知道你住院了。打你电话,是个护士接的,说你在vip病房住院,吓死我了。不过,我听说他们的一个什么院长,在你病房外面守了两个晚上。我昨晚见过,不过人是院长,我也不好搭话。”
程鸢很累,脑袋转的慢,一时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不会是陆霆川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