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后面那件事,那么,这年的十一长假可算得上秦可铟过得最充实、最忙碌的黄金周。
从10月2日到10月5日白天,秦可铟几乎没有一刻闲下来。
因为这几年在外工作,每次回家跟着父母拜访亲戚是必不可少的节目。随着年龄日趋增长,每个长辈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几句工作情况后,话题就会迅速转到一个重大人生问题:“铟铟,什么时候请喝喜酒?”过了25岁,那些几岁大的晚辈也因自家长辈的怂恿,笑嘻嘻地缠着她问:“表姨妈(姑妈),奶奶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带姨父(姑父)回家?”每次碰到这种话题,秦可铟都只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今年还莫名其妙的添了一项新节目:沈阈无论到哪参加朋友聚会,都喜欢拉她一起去。即便她不愿去,徐玉竹也会想方设法赶她一同去。不管他们出现在哪个聚会,都会被人当成理所当然的一对,被沈阈的同学好友打趣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挤眉弄眼的问“两人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受关注的程度之高,总让她有误上贼船的错觉。
***
与以往沈阈回国不同处还有一点,秦、沈两家迟迟未碰头聚餐。直至10月5日,秦可铟才被老妈告知——晚上两家将在玖龙酒店正式聚餐。
这次聚餐处处透着稀奇:八年来,除了欢迎沈阈的第一顿饭设在酒店外,两家的聚餐地点要么在秦家,要么在沈家。他们六人一向认为外面酒店的味精饭菜比不上家常菜。
更古怪的是,徐玉竹不顾室外的炎热,拉着秦可铟跑去B市最出名的美容美发店要求弄个发型,并要求首席美容师替秦可铟化个妆。
秦可铟一听这指令,汗毛直竖,赶紧拉着老妈胳膊问:“老妈,干吗要化妆?待会不是要去玖龙吃饭么?”她可不想把胭脂水粉吃进肚子里,多不卫生!
徐玉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脑袋,批评道:“电脑对皮肤不好,我叫你尽量少接近,你偏当耳边风。自己去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的脸色有多差!我怕你这样去外面吃饭失礼人家。”微顿了顿,扭头笑着对美容师说:“小江,尽量化漂亮点、精神点。”
望着镜中人,秦可铟哑然。昨天才去沈家拜访沈阈父母,张姨还直夸她越长越漂亮来着。怎么到了自家老妈眼里,自己的容颜就成了“失礼”?但,她的皮肤确受电脑荼毒不浅。她唯有郁闷的坐在美容椅上,任那美容师摆弄。
任人涂涂抹抹一小时后,几欲晕晕欲睡的秦可铟被美容师拍醒:“小姐,好了。”
秦可铟擦擦眼睛,睁眼瞥见镜中人,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张脸!她倒吸了一口气,手指着镜子问:“谁?……这是谁弄的?”
美容师被她的反应也吓了一跳,手拿眉笔,笑问:“小姐,对哪里不满意?”
这妆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太像本人!失真度有点高!秦可铟讪讪一笑:“说好是淡妆,现在这妆太‘浓’了点吧?”
在场听到这话的人差点晕倒:明明是峨眉轻扫,肌肤白里透红,浓淡适中,妆容得体……
美容师脸都有点绿了,依旧强扯着笑容说:“小姐,淡妆就是这样的。”
徐玉竹在一旁微笑点头附和:“少胡说,这妆正好!”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儿,上妆后跟变了个人一样,不愁吸引不住沈阈的眼球。她乐滋滋地掏出钱包,“何老板,买单!”不由分说拽着女儿往外走,“还要回家换衣服,今天可不能迟到!”
***
聚餐时间:晚七点。
聚餐地点:B市最好的四星级酒店——玖龙酒店。
沈家人比秦家人先一步赶到预定包厢,特意召来熟识的大堂经理,再次讨论了一下菜单,叮嘱了一番。
叮嘱完毕后,张花莲眉开眼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沈阈与沈峰互视,莞尔一笑。
这次聚餐绝不简单!秦可铟在见到同样盛装出席的沈家人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张姨身上的套裙明显是新的,跟老妈一样做了新发型。沈叔一身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而阈哥哥竟一改往日的休闲风格,身着一袭衬衣西裤,还打着领带!
正如徐玉竹所料,化妆后的秦可铟一出现在包厢门口,就几乎夺走了沈阈的眼球。素面朝天的丫头猛地变身为化着精致妆容、身着淑女裙的女子,某人不闪神是不可能的。
张花莲非常满意秦可铟的打扮,笑意融融的起身:“老徐、老秦、铟铟,你们来了!”女孩子嘛,还是打扮打扮更漂亮。
徐玉竹笑着解释:“不好意思,等铟铟化妆花了点时间。”
秦可铟奇怪的瞅了瞅自家老妈,明明是她说不必太急,准点到就行的。她哪里知道自家老妈是抱着“女孩子要矜持”的观点才故意这样的。
寒暄过后,六人各自归位。
包厢服务员打开桌上的红酒,手法娴熟的替每人倒了一杯。
沈峰起身,率先举杯,扫了一眼两个年轻人,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先干一杯!”
众人皆起身。
秦天笑着补充道:“沈阈,恭喜你顺利拿到斯坦福博士学位!”
沈阈略微向前倾身,笑着和对面的秦天碰杯:“谢谢秦叔!”
干完杯,落座。
服务员再次上前替众人续杯。
当服务员走近秦可铟身边时,没等她开腔,一侧的沈阈已微笑伸手捂杯,开口替她拒绝:“小姐,这个杯不用再倒了。”秦可铟亦点头婉谢。
两家大人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互视一眼,眼里写着欣慰。
菜陆续上桌。
张花莲突然放下筷子,大发感概:“一眨眼,阈儿和铟铟都长这么大了。”
“算起来,我们两家都认识几十年了。”徐玉竹有同感。
秦天和沈峰两个大老爷们也跟着点头感概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秦可铟一听这话题,头一歪贴近沈阈,低声问:“敢情今天是怀旧宴?”
沈阈精光一闪,嘴角一勾,眉一挑,低语:“一半一半。”丫头,今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什么叫一半一半?”
“一半是欢迎我,一半是述旧……”
……
张花莲瞟见秦可铟和沈阈两个年轻人咬耳朵,心中欢喜,拽了拽旁边的徐玉竹,几不可见的努努嘴。
徐玉竹瞥见后,亦是高兴不已,反手拍了拍张花莲的手背。
沈阈夹起嫩嫩的鱼腹部分,送到秦可铟菜碗中:“铟铟,你的最爱!”
秦可铟笑得眉眼弯弯,道:“谢谢阈哥哥。”
张花莲轻咳了两声,微笑道:“你们看,这两孩子感情多好!”
三个大人皆笑着点头,这两孩子多般配!
不知怎的,秦可铟觉得面前四个大人的笑容跟以往有所差别,似乎隐含着某些深层次的东西。
张花莲笑容越发可掬起来,十指交叉,直视徐玉竹:“老徐,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把话挑开了吧?”
秦可铟边听他们说话,边细心的嚼鱼肉,这是她的习惯——吃鱼尽量少说话。沈阈宠溺的看着她,不时叮嘱一声“小心”。
沉吟数秒,徐玉竹瞥了眼老公和女儿,微笑道:“也好,都老大不小了。”
张花莲和沈峰对视一眼,喜在眼中。
沈峰放下酒杯,挺了挺背,沉声道:“老秦、老徐,今天,按B市的风俗,我代表我儿沈阈正式向你家铟铟提亲!”
What?提亲?!
“轰”的一声,秦可铟被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脑子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因这一恍惚,一块较大的未经细嚼的鱼肉滑入咽部。
“好!我们作父母的没意见!”秦天朗声应道。
与此同时,秦可铟“啊”的一声,突兀的跳起来。
一桌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开口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秦可铟发音困难,唯有用右手指指碗里的鱼肉,又指指喉咙,表示她被鱼刺卡喉咙了。
沈阈赶紧站起来,紧张兮兮的问:“怎么搞的?要不要紧?”
沈峰支招:“铟铟,别慌,赶紧吞口白饭。”
依言吞白饭,无用。
张花莲出主意:“服务员,赶紧拿陈醋来。”
依言吞陈醋,眼泪酸出了一大把,鱼刺依旧。
徐玉竹又气又心疼,边抱怨边说:“这么大人,还被鱼刺卡喉咙?丢不丢人?赶紧跟妈上医院去!”随后对秦天等人说,“你们吃你们的,我带这丫头上医院去。”
沈阈看着眼冒泪花的铟丫头,心里直泛疼:“徐姨,我跟你一块送铟铟去医院。”
徐玉竹叹口气,大喜的订婚日子,居然闹这么一出。不过,她对沈阈的积极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好。”
沈家二老亦是连声催促儿子赶紧带人上医院,反正秦家父母已开口赞同,这门亲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