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势力中最精锐的一支兵力全权交给属下率领,是上位者的一种拉拢权术,若是当真,那就输了。
自吴郡开始,孙策就对潘璋的观感很差,虽然在短短的近一年之中,因为周瑜的说和举荐,加上孙策身边只能借助吕范、潘璋、孙河等年轻一代文武的效命,亟欲在一众孙氏旧将面前展现新一代家主的能力,才令潘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崛起,成为孙策身边备受重用的“红人”。并在如此紧要的战势下,将本军最为精锐的射声营一千人全部交在了潘璋的手中。
孙策做的是一种姿态。
眼下的情形,尽管豫章之地广袤,且盛产兵粮,远离兵灾,虽有山越时常作乱,但也实为一处极好的养兵之地。但可惜的是,豫章离着中原太远了!远到虽然豫章地域辽阔足以比得上青州一州,但此间人口基数,却尚不足青州一半,这还是北民因避战乱南逃之后人口剧增的结果。
困于这偏僻之地,就算是有之前所聚拢的江东豪杰、孙氏旧将效死用命,又有周瑜、鲁肃尽心辅佐,短时间内就拉起一支敢打吕布军主意的大军来。拉拢丹阳,威慑会稽、吴郡,谋算广陵,动不可谓不快。可不管是孙氏兵将,甚至是孙策本人都清楚的很,倘若不能趁着吕布大军被困在河北一时间无法抽身的大好机会,一举谋得扬州,那么接下来将面对的,有极大可能便会是吕布怒火下的覆巢之灾。这是江东小霸王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被逼的成熟了不少的孙策,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好恶,尽心拉拢身边可用的每一个人。潘璋便是其中之一。
“文硅勇烈,志虑忠纯,虽稍有微瑕,犹不可掩瑜也,可纵之!用之!”直到将潘璋用做前锋之时。孙策犹然记得此刻在抱病苦守豫章的周瑜在当初举荐潘璋之后,言辞恳切的话。前面几句都是废话,关键其实就在最后的“纵之”二字之上。
潘璋同吕范、孙河不同,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没有同孙策的血缘,只是从一介小兵做起,短短两年时间就能在孙氏兵势中出人头地,没有两把刷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周瑜正是看重了潘璋极其强烈的这种(欲)望,才有新在如今孙氏遭难之时,有一强势助力的。
不过周瑜明显高估了孙策度量。对潘璋各种宠信放权,这都没有问题。可是将本打算用来同秦旭一决雌雄的最后一张王牌射声营全权交付给潘璋。说实话孙策还真就有点不太放心。所以在潘璋下令本部及一千射声营火速出击时,孙策也没有闲着。只是命麾下众军暂时歇息了一下便自拔营,远远的就绰在了潘璋大军之后。
孙策并不担心潘璋会有二心。射声营中基本上都是孙策依据自家兵圣的遗训,手把手亲自操练出来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只成军了一千人。但孙策完全相信倘若将这支奇兵运用的好,在与敌对战时,足以收到五倍以上的效果来。孙策担心的是,潘璋这厮打起仗来一惯没个准谱,此番来“梳理”的江东的秦旭。又不是个好像与的,而且太史慈的能力,孙策太过清楚了,倘若潘璋被打得性子起了,领会不了这一千射声营其实象征的意义远远大于其本身战力,这可是老孙家最后一点能拿的出手的老本,可别真给拼光咯!
不得不说。孙策的识人之术还是顶好的。最起码在对潘璋的认知上是如此。原本孙策也是寻思在此用人之际,决不可因小失大,别样的态度寒了大将之心。可前线传回的太史慈同严白虎所率七千大军出现的消息,却是让孙策不得不下令加急行军,只希望不要损失的太大。
也是天不绝潘璋。尽管射声营兵士皆为江东壮士,又可以算是“科班”出身。可在对上了五千装备精良的青州兵时,人数、装备上的差距之巨大还是很明显的显现了出来。就在势如破竹的青州兵马上就要突破由潘璋本部军势同射声营仓促间布成的防御阵势,几乎要将潘璋死死困住时,本就紧跟其后的孙策大军,堪堪赶到。
“太史子义!敢再同某一战否!”此番原本只是追击逃出豫章的严白虎溃兵。孙策身边也只带了此刻被困在阵中的潘璋一人,眼下因为秦旭大军突袭豫章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兵心也有所影响的孙策本军战意本就急迫,军心可用之下,孙策更是一马当先的冲入战场之中,只几个呼吸间,便注意到了那个让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心生好感的老冤家太史慈的大旗。孙策顺手磕开欲要趁隙偷袭自己马匹的青州兵士手中的长枪,探身反手一刀便划过兵士前胸,却不料,古锭刀只是在那兵士前胸的皮甲上留下一溜的火花。孙策明眼所见那兵士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眼眸中却是绽出一抹欢喜的精光,心中顿时一凛。
“不好!”也得亏孙策反应的快,古锭刀一击无效,孙策下意识的便于于电光火石间变拨转了马头,手中刀变劈为撞,才堪堪避过那兵士身受一刀,却不退反进,目标明显是自己坐骑马首的枪尾。好家伙,这一下要是撞上,那包铁的大枪尾,将马头撞碎了都不是没有可能。这情形,就算是孙策,此刻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当真着了道,马匹被毁的话,就算小霸王孙策当真是项藉重生,勇力超绝,说不得最终也得折在这里。那可就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不过因为这番遭遇,使得之前孙策因为见射声营颇有损伤,还有些埋怨潘璋的心思淡了不少。谁能料到青州兵的单兵防御会是这么强悍?老孙家几代祖传的宝物古锭刀,竟然破不开一个青州兵普通兵士的防御,要不是亲身所为,连孙策都不会相信。
不过孙策大军的兵力总归还是要比青州兵多上一倍有余,尽管两厢战作一团,一时间也是分不出个胜负来,但总归不管是太史慈还是孙策,都是在心疼自己所率的兵士,因而在孙策一声喝问之下。却是正中太史慈的下怀。
谁来两人虽然几次在战场上遇到,但真正的对战较量,却是只有当年在帮陶谦“抵御”袁术时候那么一次。而只这一次,就莫名的令两人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来。之后不管是广陵之战。还是涪关之战,就再也没有机会交手,不管是太史慈还是孙策,其实心中都多少有些遗憾在的。
现在的机会恰恰好。两边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又各自有各自的顾忌,因此,两厢罢兵各归本阵,等着各自主将的交手,就有些水到渠成的感觉了。
“子义,孙某期待同你一战许久了!”孙策突然有些感慨。擎着手中的古锭刀,冲对面将双戟插到背后,抽出马匹鸟翅环上的铁枪来的太史慈拱了拱手,说道。
“伯符之言正和我意!这一日,某也等了许久了!”太史慈眼神破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持枪在手,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只可惜不能同伯符同殿为臣,诚为憾事,若是伯符能归顺朝廷……”
“子义莫要说这小儿之言了!”孙策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换做语声爽朗的一声大笑说道:“天下乱势已显,正是大丈夫立不世之功业之时,岂能安居人下。坐任诸侯并起?孙某不才,说什么也要从中分一杯羹的!再说,子义难道当真不明白,你那主公吕布,和那徐州刺史秦旭,难不成就当真是朝廷忠臣么?呵!若是子义当真是这样认为。那孙某没的说,就是成全了子义又如何?”
“这……”孙策的话让太史慈默然。太史慈并不是傻子,吕布怎样太史慈接触的少并不清楚,但自家将军秦旭的心思,太史慈总归是能猜出几分的。当然。若是明说秦旭有不臣之心,太史慈也是不会相信的,只不过耳濡目染之下,秦某人对眼下这朝廷的“不礼貌”言辞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却也是太史慈刻意避开的。此刻被孙策挑开了话头,太史慈手中紧握铁枪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稍松了松,但旋即,又紧紧握住。
罢了罢了!士为知己者死!如此而已!太史慈犹然记得,当日在救援北海时,太史慈不过一县的县吏,可当时秦旭虽然不过是身为青州少府,秩比六百石,可却已经是凭着战功,在吕布军中实打实的一号人物了。那时秦某人对他一个根本不入流的小小县吏那热切的态度,和丝毫不见掩饰的欣赏之意,也是一次次的让本已经生出离开之意的太史慈止住脚步。
而眼下,天子困于许昌,世间诸侯并起,拥兵自重者不知凡几,春秋战国之势已然不可逆转。太史慈估计自己就算是有一腔报国之心,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倒还不如卖命给短短一年之内,就将自己由县吏拔擢为一营副统领,统帅五千精锐之兵的一方将领的秦某人。至少,能让久受自家老母教诲,深明知遇之恩何等之重的太史慈心安!
“子义……”孙策若是知道自己本意是挑拨的一番话,能让太史慈更加坚定了信心的话,估计打死都不会如此说的。眼见太史慈似乎心绪有些变化,孙策眼光扫过已经折损不下三成的射声营,向潘璋使了个眼色,语气上却是诚恳之极的想要对太史慈说些什么。
“孙将军不必多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我就遂了当日下邳城外之约,好好的战上一场吧!”太史慈眼神愈发坚定的打断了孙策话,擎起手中长枪,枪尖直指孙策,美须髯的刚毅面容,沉沉似水,眼中杀意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