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过去不能改变,未来不能把握,但现状却是抓在自己手里的。云若,我不会让你再这么任性了。”

我很认真地说出上面的话,云若嘴角一抽,掰开我的手,扬长而去……

“呜呜,我被鄙视了……”我泪眼汪汪地对着青瓷哭诉。

青瓷笑得很温柔:“这是应该的。”

“青瓷你也欺负我……”

“呵呵,公子,比起在这里自艾自怜,您不觉得去看看大公子会是一个更好的主意吗?”

我眼睛一亮 :“嗯?他不是去睡觉了吗?他会愿意让我看我吗?”

青瓷挽袖抬手掩了嘴,轻笑道:“公子可以去看看啊。”

我疑虑地看着青瓷,心里考量着贸贸然去观看人家睡觉会不会让人讨厌,反正我是不太喜欢让人家看着我睡觉。之前都没有跟去卧房一方面固然是觉得睡觉没什么好看的,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已经愧对云若了,就不要再去破坏他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了。

不过……青瓷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莫非这睡觉间还有什么玄妙?

我还在迟疑,青瓷已经说:“公子,难道您不觉得大公子每天都一定要去睡觉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我不自觉地点头。

午睡这种东西吧,根据现代科学研究,只要能在中午睡上半个小时,就足以恢复所有精力以应付下午繁忙的工作,但这并不代表午睡是人体必需的睡眠。

换个角度说,云若的睡觉时间大约从下午两点到四五点左右,等于是睡了一个下午,而到了晚上他又准点上床的,早上起得也不早。可以说他一天的睡眠超过了14个小时,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长时间的睡眠对身体是有害的,会让人越来越没有精神。

青瓷继续暗示我:“大公子的药里可不只有安眠成分呢。”

“……”

我总觉得青瓷这话说得很……暧昧?

青瓷同志,党和人民培养你不是让你来鼓吹非道德恋爱的。

“公子,难道您不好奇吗?”

“……”

我好奇!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跟着青瓷来到了云若卧房门前,但是当我看到紧闭的房门时我还是犹豫了。

进去?

不待我想清楚,背后一双手大力推了我一把,我就四仰八叉地扑进了房门。

小腿骨磕在门槛上好痛……

“青瓷,你好狠……”

我低声哀号着,青瓷看着我笑,她的背后是午后刺眼的阳光,然而我却觉得她好像是个恶魔。青瓷踢了我一脚,将我露在门槛外的腿踢进了门,然后她微笑着将房门在我眼前悠悠地合上。

阳光被夹断在两扇门板之间,屋子里陡然阴冷起来。

青砖铺成的地板冰冷得很,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去身上的灰尘,一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偌大的房间被屏风隔成了两半,外面这半部分的摆设是客厅和书房的结合品,有书桌书架,也有茶几小凳,还有一些花花草草的盆景摆设。其实摆设和我那儿差不多,就是面积大了一倍……

我房间是没有屏风的,进门,转头,就能看见我的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地球上绝大多数的卧房都是这样进门见床的格局,不过看起来这里的人并不喜欢,我去过青瓷的房间,她也用纱帐隔了一层。青瓷还问我要不要也给挂上门帘,被我婉言拒绝了。

我看不见床上的情况如何,却听得见屏风后面传来隐隐的嗦嗦声,似乎是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

大概是云若睡得不深,被我这么一弄就醒了吧?

我有点愧疚。

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软罗轻烟的帐子垂在床前,透过帐子,能看见里面一个拱起的身形,只是这身形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在不安地翻转。

我一惊,连忙跑上前去撩开帘子,却见云若只着单衣躺在床上,被子被堆在一边没有盖在身上,然而明明不是很热的气温里他却面色潮红。

云若听到我的声音就睁眼来看,那双清俊的眼睛也褪去了冷漠,黑瞳里水雾迷茫,脆弱而诱人。

“云若?”

我惊呼一声扑到他身上,伸手去他的额头:“云若,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了?”

“拿开!”云若虚软地拍开我的手,雾蒙蒙的眸子瞪着我,虽是带着怒气,但那声音却是暗哑酥绵。

云若缺乏血色的唇现在也是红润非常,伴随着说话的歙合,吐出带着药香的气息,似乎在等人品尝一般。这样的云若太诱人了,我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手是收回来了,却抱上云若的双臂,透过单薄的衣裳我能感觉到到他滚烫的体温。

发烧了?

我急切道:“云若,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不说?我去叫大夫来!”

我起身要走却被云若拉住。“站住!”云若情急之下抓住我的衣角,软绵无力的身体被我往前一带,差点要滚下来床来。我慌慌张张地回头抱住他,脸颊贴到他的脖颈间,那体温更是烫得我脸颊发热,我甚至能看到云若的衣服下的肌肤都泛出了粉红色。

我真是又急又气:“云若!不要任性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云若什么都不说,就是死死抓住我的衣角不让我走。

我差点要硬掰开他的手指,却不想青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公子不必慌张,大公子是因为吃了药才这样的。”

我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青瓷已经站在屏风下,远远地安静地微笑地看着。

我皱眉:“什么意思?”

青瓷缓步上前,从我手中接过云若的身体,安抚他在床上躺好,又给他盖被子,一边说:“大公子的药里有一些壮阳补气的药物,大公子身子弱,所以反应比较激烈,不过过一个时辰睡一觉就好了。”

我惊讶地看向云若。云若偏过头去不看我,但看他略微颤抖的身体,我想青瓷没有说谎。

我有些气愤:“为什么不换一种药!”

青瓷依然是那不急不慢地温柔声调:“这药是神医大人开的,最是适合大公子的身体。而且公子不是常说大公子缺少锻炼吗,每天这样热一次出一下汗对大公子的身体大有好处的。”

“你们……”

我惊怒不定,却突然想到自己不也是帮凶之一?而且自己还正要利用云若的痛苦!

看着躺在床上极力克制自己热燥的云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将手掌刺破。

我的心没由来地疼起来。

云若,这是我欠你的,日后我会补给你。

我握上云若的拳头,在心里无声地发誓。

青瓷一如她无声地出现又无声地消失了。我整顿了心情,用两只手费力地将云若的拳头掰开,却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让他的手指与自己五指相扣,我仰起脸摆出大笑脸:“云若,我给你讲故事吧!你专心听故事,就不那么难受了!”

我一直讲着故事,跌宕起伏的武侠,美好快乐的童话,虽然恶俗却寄托了少女梦想的言情,我一直讲着,直到云若的燥热渐渐退下去进入梦乡。

我停下来,嗓子干涩疼痛,看看窗外,已经是日薄西山。

“云若……”

我抚摸过他的发鬓,汗水让发丝粘结,但也让干燥的发丝泛起浅浅的光泽。

二十岁的云若,在我看来还只是个男孩,应该是正在上大学有着美好梦想的大男孩。

“云若……我欠你的,我会还你……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要让你和我一起吃烧烤……”

云若太瘦了,两颊塌陷,眼下布着淡淡的青晕,然而这一切都不损他的清高雅致。

这本应该是一个贵族,天生的贵族,每日坐在繁花树下品茗奏琴,露出高傲而清淡的笑容。

可惜了……

回风停院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青瓷,你们这儿有咸蛋吗?”

“咸蛋?”青瓷满脸疑惑,“用盐煮的蛋吗?”

“呃,不,应该说是用盐腌成的。”我解释,“将蛋放到坛子里,倒上水,然后放盐,腌上一个月就可以吃了。吃之前先煮一下,吃的时候蛋黄和蛋白都是咸的,蛋黄吃起来沙沙的,有的还会出油。”

青瓷愕然:“奴婢从未听过这等制法。公子怎么会突然想吃了?”

“因为咸蛋用来配稀饭很好吃啊!”我回答得理所当然,“既然没有我们就来做吧。青瓷,你去准备坛子,陶的或者瓷的都可以,个头不要太大,差不多这么大就成了,”我张开五指虚抓了一个球,比出个柚子小些的空间,“多准备几个,起码四五个。哦,坛盖上要留一个小孔。另外准备盐,有海盐吗?有的话最好拿海盐。还有白酒,一两瓶——噢,是一两坛,小坛的,就够了。最后……”我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再来一点油,就是平时炒菜的油。”

“是。”青瓷应了,又疑问道,“为什么要小坛子,何不拿一个大坛子一起腌了呢?”

我笑道:“用大坛子的话盐水调不匀,搁上几天上下味道就不一样了,腌出来的蛋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用小坛子分上几次,虽然麻烦一点,但好吃。”

“好的。奴婢明白了。但我们这儿离海较远,怕是弄不到海盐。”

“那你们的盐都是怎么来的?”

“多是井盐和湖盐。”

井盐和湖盐?如果盐的纯度不够的话,比如钙镁离子含量超过0.6%的时候,腌出的咸蛋就会有苦味。这是冰刀和我说的,他对这种中国特色小吃特别感兴趣。不过……即使有点苦味也没太大关系,毕竟不是重点所在……

我为自己的无聊暗自摇头,不过我向来信奉做戏要做全套,便对青瓷说:“应该也可以,不过一定要纯的,可不要吃起来有苦味。”

青瓷笑道:“不会的,公子放心,厨房用的盐都是上好的。”顿了顿,青瓷又问,“公子,奴婢有一点不懂。”

“说。”

“腌蛋的话,为什么要白酒呢?”

呵,问得真细。我反问:“那你觉得我要油是用来做什么?”

青瓷道:“公子不是说腌好的咸蛋蛋黄会出油吗?那油是不是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呵呵,真聪明。”我笑,“不过要加上白酒才能腌出油来。”

“奴婢明白了。”青瓷微笑应了。

我突然想了一个关键,又问:“青瓷,这坛子腌的时候要密封起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密封?”

“用粘土如何?”青瓷建议,随即她又不解,“刚才公子不是说坛盖上要留个小孔吗?”

“哦,因为腌到后期要‘开气’,整个盖子掀开不好,留个小孔刚好。”我随口解释,又想到青瓷的建议,“粘土啊……”考虑着可行性,我觉得好像不太合适,“还有其他办法吗?”

青瓷想了想,道:“或者用草绳捆起来?”

“呃……”我有点不敢去想一个被草绳五花大绑的陶坛会是什么模样,但仔细想想觉得这可能是比较适合的解决方法,于是点了头,“那你再帮我弄些草绳来吧,不过不要太粗,太粗……”我看看自己纤弱白皙的手指,十分怀疑这双手是否有力气驾驭草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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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鄙视曼臣——哦,不,是鄙视秦离。

不过……

咸蛋?嘿嘿,秦离,看我到时候给你吃“咸蛋”!

想到得意之处我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面对青瓷异样的目光,我搡了她一把,催促道:“快,快去准备!我要吃咸蛋,嘎嘎,咸蛋!”

青瓷看我,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一行字:你没救了。

哼,你知道什么,等咸蛋出来,我要让你大吃一惊!

嘿嘿嘿……

我奸笑着赶走了青瓷,活蹦乱跳地自己往回走。

走过一段长廊,我突然停了脚步,往墙上一靠竖起耳朵听起来,就听风中隐隐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小心……宫主……”

“……离门……司……”

我愣愣,断断续续的话音让我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那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不要搞错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猛然一惊,这声音:是巧红!

我不敢再躲,轻声往回走了几步,再用平常的脚步慢慢往前走去。果然,那隐隐的对话声立刻停止了,当我走过拐角的时候,就看到一抹浅绿色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而巧红依然穿着她那侍女的服饰朝我走来。

我看到她,假装惊讶道:“咦?你还在啊?”

巧红看着我,目光有点冷,扎在我身上一个洞一个洞的。半晌,她才说:“不然我应该去哪?”

我随意道:“我还以为我揭穿了你杀手的身分你就应该出去办事了。”

巧红轻哼一声,道:“你生了一次病倒是变聪明不少。之前你可一点也没看出我的来历。”

“哪里哪里,侥幸侥幸。”我故作谦虚。

我们在说话间擦身而过,巧红看我虚伪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是多打量了我一眼,便离去了。

待巧红离去我忍不住用右手大拇指揉了揉左手的手心,不过是这个一个照面,我的手心里都是冷汗,连半边身子都快僵麻了。

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苦笑摇头,杨奈曾几何时如此狼狈过,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却是没有一天风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