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扣门声,随之传来的是红缨的声音:“王妃,奴婢送茶……”
“进来。”
红缨放下托盘,双手取出茶盅递给荣娇,笑眯眯道:“这是红枣安神茶,王爷吩咐给您准备的……”
说着,她好象才发现玄朗不在室内,大眼睛眨了眨,恰到好处地惊讶着:“王爷不在么?”
仿佛王爷不在,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这丫头,竟连她也要打趣了!荣娇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王爷不在很奇怪吗?
红缨抿嘴笑而不答,您不觉得奇怪吗?这天都黑了,王爷居然不在?
不用红缨意有所指玩笑般的提醒,荣娇自己也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应该是从离开安香镇后,玄朗特别黏人,从早到晚都要与她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之前因为只有他们二人在路上,她没有察觉。
等后来与使团会合,玄朗也是每天都与她同乘一驾车,行动完全同步。
之前他还会骑马在外面露露面或是偶尔去另一辆车上见见其他人,处理下公事。
现在,所有的文件都搬到荣娇身边处理,或马车里或驿馆的房间里,总之,都是与荣娇一处的。
荣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象她每时每刻都要出现在玄朗的视线中,他才安心似的,一旦有看不到她的时候,他就会问丫鬟随从,虽然神色如常,温和依然,但紧绷的下巴与眼底的深色,均表明他的紧张与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荣娇想了又想。也没想出靠谱的答案,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在意,不是一天天了,以往也没见他这样,总不会是担心她被某些奇怪的东西给拐走了吧?
这个理由也太好笑了些……荣娇亦曾跟他解释过,鱼鱼是个特例,她现在每晚住得都很好。也没有做稀奇古怪的梦。
玄朗听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头还是我行我素。
“王爷对您真好……”
红缨觑了觑荣娇的脸色,见她两只素白的小手端着茶盅。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喝着,心神一动,忍不住半真半假地告状道:“嬷嬷反复叮嘱奴婢要用心照顾您,结果这一路上。奴婢倒是得了轻闲,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呢。”
要么是王爷与王妃俩人甩了人。自己走了,要么是王爷把丫鬟份内的活计都抢去了,端茶倒水,梳洗更衣。只要他在,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就处于靠边站的状态,甚至连屋都进不去。
红缨的心头浮现出一层淡淡薄薄的意味难明的情绪。
“嗯。赶路辛苦,不用做事还不好吗?”
荣娇淡笑。红缨自小服侍,跟了她那么久,象她的姐姐似的,类似这样的玩笑也是能开的。以前在三省居时,她甚至还有过恨铁不成钢劝导她的时候。
只不过自从她重生后,性子改了不少,红缨是知进退懂分寸的,再也没有用那种语气与她讲过话,特别是她嫁给玄朗,成为王妃后,红缨愈发地沉稳知礼数,谨守上下尊卑。
“不是不好,是不习惯。”
红缨俏脸上温淡的笑意中透着丝赧然:“做惯了,突然空闲,手脚都没处放了……车上晃来晃去的,想给您做双鞋子,针线也缝不工整,这两天奴婢就跟着绣春学煮东西,打打下手。”
“那嬷嬷知道定会高兴的。”
嬷嬷好琢磨煮东西,绣春的手艺就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红缨跟着绣春学,岂不是嬷嬷连徒孙都有了?
荣娇笑眯眯的:“我这儿也没多少事儿,你跟着绣春学吧,缺什么只管说,我帮你们找。不过,出门在外,条件不如在府里,实在为难的,你们也将就下。”
“谢谢王妃。”
红缨曲膝行了一礼。
“这茶,是你煮的?”
茶很热,玫瑰的香气浓而不烈,荣娇慢慢小口喝着,玫瑰混着桂圆红枣的滋味在味蕾间一一绽放,还有……七星塔的清甘味道……
七星塔,安神助眠,是味药材,常用在安神汤的方子里,鲜少有入食谱的例子,不过,在安神茶中加入微许少量,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用法……
不消说,定是玄朗的杰作。
红缨刚才不是说,这茶是他特意吩咐的……一团团着包裹着感动的愉悦从心底渐次升起,荣娇唇边的笑意如同开放的牡丹瓣,层层叠叠舒缓地一片片展开,美得令人心动。
“不是。是绣春。奴婢不如她火候掌握地好。”
红缨微低着头,目光看见自己的脚尖。随即又抬起头,微笑道:“绣春在给您准备宵夜,奴婢只是跑跑腿。”
“坐车辛苦了一天,你下去早点休息吧。”
出门在外不容易,尤其是红缨这样的丫鬟。说是丫鬟,自打出生就是池府的家生子,没做过粗活,比平常的小家碧玉还娇贵,皮肉细嫩,哪怕是单坐车,什么也不需要做,这一天天下来,也累得容失色疲惫不堪。
想当初荣娇带着绿殳去百草城时,绿殳那丫头,之前还没少跟着她在外头转悠,腿脚都磨出来了,结果一走远途,也是累得七荤八素的。
何况红缨?
压根就没出过门的娇丫鬟?
还有绣春,每天在行路途中,还不忘给她炖各种汤汤水水,能想出在马车上装一个固定炭炉的架子,边走边炖,马车里时不时冒出炖品的香气,这丫头,也是神了。
荣娇将茶喝完,“你跟绣春说,让她早点休息,不用给我准备宵夜。”
红缨将茶盅收起放到托盘里,脸上带了点小为难:“她可能做得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您也累了一天,奴婢先服侍您洗漱?”
昨天前天这些天,洗漱这种事情都是由王爷包了,谁能不长眼色地跟王爷抢,防碍王爷与王妃的恩爱?
“不用,你下去吧,我先看会儿书。”
玄朗还没回来,荣娇想等等他。热水都是现成的,若是晚了,不用人服侍她自己也行。
红缨施礼告退。
荣娇的书翻了没有几页,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推门进来的人带来一阵清冷的夜风,吹得烛光忽明忽暗,醉了般来回摇曳了几圈。
“你回来了……外面起风了?”
荣娇放下书站起身迎上前去。
“嗯,刮大风。我身上凉,自己来……”
玄朗将门关好,顺手扯开了斗篷带子:“等急了?遇上个话多啰嗦的,耽搁了……等下给你洗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