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雄也不说话,缓缓站起了身,然后走到了许峰跟前。
“许峰,这李伏说的可都是真的?”
古雄几乎是咬着牙问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许峰心里一凉:合着您老人家是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你个翻脸不认人的老王八蛋,老子鞍前马后的服侍了你这么久,这一回还是为了你亲侄儿才犯的事情,你倒好意思让我替你背这口大黑锅!
但恨归恨,许峰暗骂了一阵以后便冷静了下来。他到底不是个冲动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愤慨而坏了日后的前程。现在已然到了一个兵临城下的关口,要是自己把古雄给挑出来,那最后只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非但自己被处置的局面无可更改,而且还会将古雄这一条后路彻底断绝。相反,此时如果将这件事情给扛下来,至少古雄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一番权衡之下,许峰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眼下这个弃车保帅的局面。
许峰有些颓然:“不错,都是我做的!”
古雄的脸上立即浮现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怒容,只见他反手一扬,一记响亮的耳光立时便甩在了许峰的脸上。
但这还没完,就在许峰捂住脸颊的瞬间,古雄猛地往前一踹,一脚狠狠踹中了他的小腿。从古雄踢出的那阵破空声来看,这一脚可是不轻。
许峰一下子便被踹中了,但力道却没有看上去那么重。许峰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定然是古雄在紧要关头收了力,不然可有自己苦头吃。
一想到这里,许峰的心中一喜:这说明师傅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啊!
既然古雄卖了气力,那许峰也不好吝啬自己的声音了。只见他直直的扑倒在地,两只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小腿,面皮发红,就连额头的青筋都现了出来。
古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这一手察言观色的办事就是与众不同!
“你不要装死!今天不打死你个孽障我古雄枉为人!”说着古雄又一脚一脚的踢在了许峰的身上。
这几脚可就是货真价实了,许峰虽然痛的厉害,但他也明白:今天要是不演出苦肉计,那后面这难关怕是很难过了。
“哎呦!师傅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哎呦!……”
许峰的叫声响彻了大殿,看着他在地上翻滚遮挡的模样,众人尽皆背过了脸。
许和眼看着场面有些不可收拾,当即便朝胡燮和赵烈使了个眼色。他二人会意,当即便将古雄给拉了回来,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许和忍不住上前劝道:“古长老啊,何苦动这么大肝火呢?况且还当着宫主的面,实在是不好看呐!”
许峰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无力的垂下了脑袋:“我古雄当真是瞎了眼!竟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弟子做了徒弟。”
眼看着古雄有些颓然,旁边的长老尽皆凑过来好言安慰。
李越朝身旁的裴元朗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尽皆笑了起来。
突然,古雄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许峰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峰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左边是个乌眼圈,右边是个红红的掌印。头顶的发带更是散落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个鸡窝。
“师傅呦,弟子也是一时糊涂啊!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任由子清受委屈啊!当时脑子一热便昏了头,铸了大错。后来,弟子唯恐云扬告状,当即便伙同了诸位师弟串了口供……”
许峰把罪过揽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古雄相当满意。
“是他说的这样吗!”
古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诸位弟子,语气极为不善。
“是……”那些弟子缩着脑袋,一个个都像蔫了一般。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慑与古雄的权势不敢点破。眼下许峰能够这么爽快的将事情担下来,那他们也乐得落井下石。
“哼!我平日间便是这么教导你么。好好的忠孝节义你不去学,这些谄媚栽赃的下作本事你倒学的顺溜!我古雄没你这种弟子。”说着,古雄恨狠的朝许峰瞪了过去。
“不要啊师尊,我跟了您十数年,没了您我可怎么活啊!”
李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无论这一对师徒演的再怎么逼真,他都不会信的。因为他对古雄的为人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人就像是条藏在黑夜里的毒蛇,一旦起了杀心,那必将是个死局。
“我说古雄,你徒弟都承认了,那你刚才说的那些都还算数么?”
许峰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渐渐的收起了怒容,尽量的让自己变得平和一些。
“李师兄,门下出了这么个不肖弟子,我实在是惭愧的紧!您放心,待会我便当着全山的面向您赔礼道歉,然后还要重重的惩治这个小畜生!”
李越见古雄服了软,身上的气焰更是汹涌了起来:“啧啧啧,我看你这弟子还是不错的。多少还知道为师傅分忧解难呢!”
李越刻意在“分忧解难”这四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挖苦之意不言而喻。
古雄只能生生的受着李越的挖苦,他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我教导无方,古雄给李师兄赔罪了!”说着,古雄竟直挺挺的朝李越跪了下来,然后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但你还别说,就是古雄这一跪,一下子便改变了包括柳远山在内的许多人的看法:这古长老倒真是个敢作敢当的君子啊!
李越冷眼望着古雄的把戏,心里暗笑众人的愚蠢。
都是些有眼无珠的笨蛋!要是你们知道古雄早先做过些什么,那你们便不会这般想了。
你不是爱跪么?那你就好好跪着吧!
顾翰空见李越没有要扶古雄的意思,眉间顿时便皱了起来。他将邓轩唤了过来,然后在他耳畔私语了一番。
邓轩闻言,立刻便走上前将古雄扶了起来。
“长老起来吧。”
古雄忘了邓轩已然,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李越这时才开口:“你怎么教徒弟的我不想管,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要怎么处置这个混球!”
古雄看了看地上的想法,一阵为难后还是咬牙道:“这孽畜犯的罪过不小,我看先重责一百棍,然后在关到戒山圈禁一年!李师兄以为如何?”
李越冷笑一声:“哟,古长老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吧。一年的圈禁你也好意思提?”
古雄有些脸红:“那三年如何!”
“哼!”李越索性将脸背了过去,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裴元朗轻轻拍了拍李越的肩头,然后站出来说道:“古长老,咱们武宗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地方。既然说要重重惩处你那徒弟,那便不能再流连那些师徒情分了。”
古雄不知道裴元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得不点头:“宗主所言甚是,是我执迷了。”
裴元朗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大椅,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样吧,我看你这弟子品德败坏,是非不明。再留在山上也是养护为患,不如便将他的武功废了后再逐出师门吧。”
话音刚落,裴元朗已然是稳稳的坐回了椅子上。
“宗主饶命啊!”许峰当即便嚎了起来,一张脸上满是惊惧。
柳远山闻言色变:“裴师弟,你这是不是太过于严厉了?”
裴元朗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德行有失,这样的的人武功学的越好便越是个祸害。要是对这样的人手软,那日后必将为之所累!”
柳远山叹了口气:“师弟你是武宗的宗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裴元朗慢慢看向了古雄:“古长老,您看本座的主意还妥帖么?”
“师傅救我啊!”许峰见裴元朗问起了古雄的看法,连忙求起了饶。
古雄现在心里满是屈辱:当着我的面要废我的弟子,还问我是怎么看的?当真是欺人太甚!
“宗主,这是不是太严厉了一些。许峰的一身武功来之不易,一时间废了的话怕是要元气大伤啊。咱们学宫向来以教化为主,我看是不是……”
“古长老这是心软了?”裴元朗依旧是笑着。
古雄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幽幽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十数年陪伴,他便像我的亲儿一般。眼看着他横遭劫难,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呸!什么横遭劫难?我看他是自作自受!他若无辜,那我家云扬又怎么说?”李越见古雄想要煽情,当即便火了。
眼看着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柳远山连忙叫起了停:“二位说的都在理,那我看两位都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个退法!”这话也就李越敢说。
柳远山不以为忤,只是缓缓道:“许峰犯了重罪,按门规该当严处,但废去武功又实在有些无情了。依我看,不如先责打两百棍子,然后圈禁戒山十年如何?”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尤其是十年间一直要被囚禁在一个狭小无聊的空间,那真是会把人逼疯的!
李越可是被关过五年紧闭的,而且还不是戒山那种幽闭的环境里。即使这样,五年的时间也险些将他逼疯。如今他能有这般的毅力和成就,和当年的囚禁其实不无关系。眼下判处许峰十年的紧闭倒也算达到了他的心理标准。
古雄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还是保住了他的武功。大不了日后找机会多求求情便是了。
柳远山见二人没什么意见,当即便拍了板。
一场博宗和武宗的争斗也就此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