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里茨用红笔在那条启事下画线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他的住所注意到了这条广告。这是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看上去是个有身份的人。与莫里茨不同的是,在看到这条启事后,他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而是仍然随手翻着报纸,直到在另一面的中缝里看到了到了另一条启事:
观鸟爱好者――霍特华湖
中年男人眉毛一挑,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打开放在桌上的收音机,把音量开到很小,慢慢调台到BBC广播电台,并接收到一个娱乐节目,背景音乐是一首爱尔兰人熟悉的老歌,而内容是关于观鸟的一篇文章。他仔细地听着那篇文章,随后从书架里取出一本书,那是一本当地商业地址。他用放大镜在“D”字头下面查阅。在放大镜下,可以看到有些词条的第一个字母下面有小小的针孔。他一边收听电台,一边计算着那些有针孔的词条之间的间隔,那些间隔有的多,有的少,看上去好像毫无不规则。但实际上,那些间隔是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数学定律排列的。就这样,按照电台直到他找到了一个词条:
卡得林大街ON1012老亨得尔眼镜店。
不一会,他换上一套质地考究的西装,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坐上电车后,他没有直接坐到卡得林大街,而是提前一个车站下车。转过了几条街以后,他看到了那家位于两条街拐角处的眼镜店。
眼镜店门面不大,但位置极好。它有两面临街,因此进去后看到它的柜台呈L型。一个年轻的伙计迎了上来,他有一头栗色的卷发,整个人看去活泼而快乐。他叫麻雀,所有的人都这么叫他。看到客人,他满面带笑地迎了过来:
“先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在麻雀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另一端的店主抬头看了看来人,但他手里仍然做着他的事,他正用一个酒精灯为另一位顾客烘烤一副琥珀镜架。
“我只是随便看一看,你们有没有一些专用的眼镜,比如滑雪用的雪地眼镜。”
“先生,我们有各种用途的眼镜。这边这些就是。”麻雀说着,把客人引到了柜台的另一端。并且拿出几副放在柜台上面,供顾客选择。
“那么,专门用来观鸟的也有吗?”顾客拿起其中的一副试了试。在他说句话的时候,店主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先生,我不知道你说的观鸟的眼镜,那应该是望远镜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说话的时候,店主为先来的那位顾客弄好了镜架后,那位顾客走了。在他走了之后,中年男人这才说道:
“我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需要配一副眼镜了。”中年男人接着说。
“那么,先生,您得先验一验光。”
麻雀在回答他的问题时,抬头看了看门外。而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店主已经放下手里的镜架,走了过来。
“先生,请跟我来。在后面验光。”店主说着,打开柜台的台板,让来人进去。柜台后面,有一道开着的门,店主让男人走在前面,进到一间小屋。
在他们进去后,麻雀换了一个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可以同时通过门和橱窗看到对面和侧面的街道。
店主带那个男人进到屋里,显然这是一个带后店的工作坊。但是,店主并没让男人坐在验光的位置。他撩开帘子后,移开一个活动的柜子,那里有一道小门,他让男子进去后,把柜子移回。
中年男子进到里面,看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更年长的男人。两个人见面后,都有些惊讶。年长的男示意中年男人坐下后,说:
“我也是刚接到天气预报,接下来的几天,晴朗无云,是观鸟的好时机。”年长男子说道。
“我现在是观鸟者了,我接到新的指令,来此接受新的任务。”中年男人说。
“老实说,在你到到来之前,我不能肯定是不是你。”年长男人点了点头,“这次要你来执行的这个任务非常重要,接受新的任务后,你中止原来的任务。”
“是,我听命于您。”
“不,从你接受新的任务起,你不再听从我的指令。”
“是。我……”
“你将直接听从深蓝的指令。”
听到深蓝,观鸟者似乎有些吃惊。深蓝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一个代号,又或者是一个级别,而且是一个很高的级别。观鸟者此前听说过深蓝,但就连他的上司提到深蓝,也是一种讳莫如深的神态,因此他不由得反问:“深蓝?”
年长男人流露出稍稍的不满,他接着说:“美国人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计划,并派出他们最优秀的特工完成这个任务。目前这个美国人已经潜入巴黎。但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巴黎。”
“是什么样的任务?”中年人有些疑惑,又问了句不该问的话。
年长男人随即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但想到他现在已经接受深蓝的指挥,没有说什么,反而换了一种较为和缓的口吻说:
“亲爱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没有先前的严厉和居高临下,反而有些踞恭起来。
他的话令中年男人感觉不安,同时也觉察了自己的不是。他知道不该问的,只是听到“深蓝”而太感突然。虽然坐着,他还是挺了挺身子,以示知错。
“深蓝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密切跟踪这只飞来的鸟。”
“是。”
“但只是跟踪,深蓝要我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惊动这只飞来的鸟。以后你的行动,听由深蓝指示。”
年长男人说着,把一个蜡封的纸筒递给给了中年男人,“这是深蓝给你的下一步行动指令。”中年男人接过纸筒,正准备拧开,年长男人制止了他。
中年男人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点点头,把纸筒凑到灯光下,仔细检查了纸筒上的封记,确认没有被人打开过,这才拧开,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小声读道:
“明天中午,巴黎中心公……”
刚读到这里,年长男人低声喝道:“不!深蓝给你的下一步行动指令。现在只有你,有权知道。”
中年男人看了年长男人一眼,摇了摇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犯错。年长男人一直是他的上级,突然他们之间的位置似乎颠倒过来,一下子他还有些不能适应。
年长男人似乎看出了中年人的心事,接着说:“深蓝突然启用你,肯定有重要原因。你会做得更好。”
“我会的。”中年男人说着,看完纸条内容后,点火把纸条烧了,“我以后不会再到这儿来,这里要有一个新的接头暗号。”
“你需要知道新的接头暗号吗?”
“不。深蓝命令我,切断所有联系。另外,不得……”中年男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年长男人,接着说道:“不得再向任何人提及我,包括总部。”
“是,我听从深蓝的命令。”年长男人答道。
中年男人看了年长男人一眼,而年长男人也正看着他,说完这些,他们的目光里有了平常不一样的东西。情不自禁地,他们同时站起来张开了双臂,轻轻拥抱。之后,中年男人敲了敲门。在听到移动柜子的声音后,小声说了句,你得多呆一会,我先走。临出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那个年长男人说了一句话:“那只飞来的鸟,那个美国人,他完全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