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人有命,不管谁来都不能给,除非有她的单子。”
“什么单子啊?我巴芒还会赖账不成?到时候从我家的份额里扣出来不就行了吗?真够啰嗦的!赶紧给我装油,我还忙着呢!”
“可是……”
“可什么是啊?再啰嗦我可不客气了啊!”
管账的为难道:“巴芒,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真是夫人有话在先,油坊不直接分油,谁要取油必须先问过她……”
“我就拿了怎么着啊?”巴芒不等管账的说完,一掌将他掀翻在地,气焰嚣张地喝道。
油坊里的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两个连忙把那管账的扶了起来,并对巴芒好言好语道:“巴芒,真不是这哥不给你脸,真是贝螺夫人下了死令的,不管谁来,取油都得问了她的单子才行,否则我们这份活儿也保不住了啊!你看你是不是……”
“是个屁的是!”巴芒高声吆喝道,“整那么多没用的规矩干什么啊?只当这儿是她夷陵国王宫啊!以前取个油有那么啰嗦吗?还问她要单子?当我是外头那些讨饭的是吧?我告诉你们,今儿不给我送到手上,信不信我连你们这油坊都砸了?”
“这……这怎么好啊?那我们……我们先去问过贝螺夫人如何?”
“问个屁啊?赶紧打油!”巴芒态度嚣张道。
管账的揉着腰上的疼,忙敷衍道:“好,给你打去,给你打还不成吗?你先稍等,我这就叫人给你打去!”说完他转身冲一个族人使了个眼色,那族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巴芒很是得意,斜瞟了一眼旁边默默吃着饭团子的鲁不攒,脸上扫过一丝阴笑,大摇大摆地坐了过去。他随手拿起了一个饭团子抛了抛道:“鲁不攒,你不是在打谷场那边干活儿吗?谁许你跑这边来的?瞧见这儿有肥差你就跟别人屁股后面来了,我们巴家没给够你饭吃吗?”
鲁不攒垂头吃着饭团子,表情很冷淡,似乎不打算理巴芒。巴芒见状,一个饭团子朝他脸上砸了过去训道:“你这什么脸色?我好歹是你半个主人家,主人家跟你说话你就这脸色?知道怎么做巴家的从人吗?”
“我不是巴家的从人。”鲁不攒冷冷答道。
“不是从人?”巴芒很是不屑地瞟着他道,“我看你还不如个从人呢!我爹是说收了你做手下,给你獒蛮族人的身份,可就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爹的手下,做獒蛮族人?”
“我有没有资格做你爹的手下,做獒蛮族人好像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这些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鲁不攒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巴芒一怒,猛拍了一下桌面指着鲁不攒喝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鲁不攒咽下最后一口饭团子,起身悠闲道:“吃饱了,该干活儿了,今天我头一个来吧!”
这样的无视让巴芒更恼怒了,起身拽回鲁不攒指着他的鼻尖骂道:“有种把你刚才的话在跟我说一遍!你算什么东西啊!不就是拴在我们巴家吃饭的狗吗?居然还人模人样了起来!不会做狗是吧?那我巴芒大爷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狗!”
“算了,鲁不攒!”管账的捧着一罐子油小跑过来拉住鲁不攒小声劝道,“你跟他吵什么?总归是你吃亏的!跟他道个歉,让他脸面儿上好看些,省得回去还找你麻烦呢!”
巴芒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抄手,嘴角上扬,小腿微抖,一副等着鲁不攒道歉的样子。管账的忙把手里那罐子油塞给鲁不攒道:“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拿着,把油帮巴芒送回去,好好道个歉,这事儿也算抹过去了。”
鲁不攒看了一眼手里的油罐子问道:“贝螺公主说过取油必须得她的单子是吧?”
“是这么说过,不过……”管账的为难地瞟了一眼巴芒,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鲁不攒的手背道,“这爷惹不起,回头真揍了你也是你自己倒霉!”
“那就不行,”鲁不攒把油搁在了旁边桌子上,态度冷硬道,“既然公主有话在先,这油就不能随便拿走。”
“你说什么?”巴芒那扬起的嘴角立刻下弯了,脸色一暗质问鲁不攒道,“姓鲁的,你闹清楚了!到底谁是你主人啊?我们巴家才是给你饭吃的主人,你现在向着谁呢?你是金贝螺养的狗吗?”
鲁不攒冷淡地回话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贝螺公主定下了规矩,那全寨人都得遵守,否则还叫什么规矩?”
“嘿!看来布娜说得不错啊!你这颗心哪里是向着我们巴家的啊?”巴芒双眼圆瞪,伸出右手食指在鲁不攒心口狠狠地戳了两下恶声恶气道,“你一口一个贝螺公主,一口一个贝螺公主的规矩,你这心怕是向着她的吧?对了,这肥差也是那金贝螺给你的,你私底下是不是早跪她脚下舔她鞋底儿了?”
“你说话别太过分了!”鲁不攒脸色暗冷道。
“怎么了?要发火了啊?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啊?你私底下跟金贝螺交情很不错吧?你怕早就不想跟着微凌,早就想跟在金贝螺屁股后面打转转了吧?哎哟!”巴芒摇头讥讽道,“还真没看出来你鲁不攒是个专吃女人饭的啊!看微凌不行了,又挑个年轻漂亮的金贝螺……”
“你说什么呢,巴芒!”鲁不攒喝道,“你看不顺眼我而已,犯不着把贝螺公主也牵扯进来!”
“哟哟哟,还不许说你的女主子了是吧?果然是忠心耿耿啊!可惜我爹和大哥都不在,要在的话,也叫他们来瞧瞧你这护主的样儿,真是够叫人恶心死啊!行,行,你不想跟我们巴家,那你就去跟着金贝螺好了,”巴芒做了请的手势道,“去吧!去找你的贝螺公主,好好跟着她,指不定将来还有大造化呢!”
“巴芒你这是要干什么?”贝螺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巴芒回头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道:“救兵这么快就赶到了?我可没干什么啊,贝螺公主!鲁不攒是你的人,你这么护着他,我巴芒敢对他干什么吗?”
贝螺瞟了一眼桌上放着两罐子油,走上前去问巴芒道:“油坊的规矩你不懂吗?”
巴芒抖肩冷笑道:“我又没得油坊这份肥差我哪里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贝螺公主你定下了那么多规矩。要说从前,我们獒蛮族可没这么多规矩,不就是取两罐子油吗?至于又是单子又脸子朝我甩吗?我们巴家在这獒青谷也几十年了,我爹是谁,我大哥是谁没人不知道吧?还会赖你贝螺公主两罐子油?简直是小题大做,拿着鸡毛当令箭!”
贝螺这张嘴又岂是饶人的?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要说从前,那可有得说了。就说你巴芒吧,从前可是贵亲,如今呢?不过是个普通的獒蛮族人而已。其他族人都按规矩从我这儿领单子取油,凭什么你巴芒就得破例?因为你爹是巴山,你大哥是巴庸吗?原来你巴芒不是靠自己吃饭的男人,是靠爹和哥哥蹭饭吃的人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给巴山族老一个面子也无妨,不过话先说好了,你爹的脸面使这一回就够了,下回还想我破例可没门儿了!”
贝螺这一通数落说得巴芒脸全红了,火爆的脾气一上来,冲贝螺就是一阵大小声地嚷嚷:“你懂个屁啊你懂!我巴芒靠爹,我巴芒需要靠爹吗?我十岁就跟着我哥在上战场了,那个时候你家那个獒战还在家里喝奶呢!一个贵亲的身份算个屁,你巴芒大爷压根儿就不稀罕!今天这油我取定了,这回下回下下回我都这么取,你能把我怎么着?别以为手里握着点小权就当自己是主母了,往后谁做主母还不知道呢!”
“你是不是想说没准你家布娜还能当上主母了?”
“那可说不准,我告诉你!”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族人脸色全变了!管账的忙拉了巴芒袖子一把劝道:“巴芒,油打好了,夫人也发话了,你赶紧拿着走吧!别在这儿浑说!”
“让他说!”贝螺抄手冷冷地看着他道,“我看他还想说些什么出来!布娜能当上主母了,那我得问问,这大首领谁来当?你,还是你大哥,还是你爹?”
贝螺这么一问,巴芒忽然意识到刚才一激动说漏嘴了,心里也猛地狂跳了两下。他脸色顿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可当着这么几个族人的面儿,被金贝螺呵斥了一顿,他实在觉得憋屈得慌!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还跟我比嗓子吗?这会儿就哑巴了?那说话不经脑子的人说的就是你吧?我告诉你,今天这油是看在巴山族老的份上破例的,你拿了就走,别在这儿闹。下回你再来闹,闹破嗓子,这油也是不会给你的!”贝螺瞪了巴山一眼,招呼其他几个族人道,“都别愣着了,该干活儿干活儿吧!管账的把这帐记上,可别漏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