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回 蒂绝根诛 独怜小草 烟霏雾涌 共话妖光

林、毛二女自在孽龙寨堂中嘱咐余、雷二人去后,跟踪起身,到了崖窗夹壁之下。

正因左邻右舍百十家同族是昨晚往冲里会浴的,全未回转,有的还负有出山-望的职司,也不见归来。今早又有这三个敌人由内偷出,疑心冲里出了什么事故,再不就是新旧两个淫妇又出花样,将众人留在冲里,天明后率领出山劫杀远处村镇行旅,每次大队出山,多半经由崖窗夹谷之下通过,神气却又不像。挨到吃完早食,云梯上轮值的四蛮走后,虽没想到大祸临身,但因孽龙凶暴嗜杀,好恶无常,又有淫妇挑唆为厉,那些妇孺都不放心。起初大家聚在谷底叫嚣议论了一阵,认为这样事从来未有,抛开崖居的人不说,日头已然高起,如照往日,应该有人不断走出,怎会除那三个敌人外不见一人出现,也听不见冲里的芦笙和人骨叫子吹动?益发疑鬼疑神。妇孺俱害怕孽龙残暴,不敢前往,纷纷齐用甘言推二蛮领头,往冲里探看有什事没有。二蛮自分得芹芹离夫的尸首,和两蛮妇裂开四肢大嚼了个饱,高兴头上立时应允。有几个胆力稍壮的蛮妇也试探着跟在身后,还没走完那条夹谷,便遇林、毛等迎面赶来。

山娃子胆小,首先惊喊了一声:“前面还有他们的人呢!”说完拉着芹芹的手,带着所携各物,往壁凹里便躲。毛筠玉喜道:“姊姊真个高明!果然余孽未尽。我们拿他试一试仙人的宝剑如何?”说罢,放下手中骨朵,丁的一声,双剑出鞘。林璇也想一试那口短剑的威力,跟着放下骨朵,拔剑前纵。二蛮一见从冲里要口中出来四个女子,除山娃子认得外,余者俱都容光照人,秀丽如仙,因有蛮娃子同路,前两个最美的又非山民装束,先还以为铁洞又从别处弄得几个美人前来进献,孽龙高兴,所以留住众人一夜未归,只不知又放她们出来何故,莫非柳燕吃醋不许孽龙享受?命山娃于领了回去送还,但又不应绕走这条道路,方自胡思乱想,竞欲赶上前去拦问。同行几个蛮妇比较细心,看出有异,刚乱喊:“莫将她们放走!这是冲里逃出来的!”喊声未歇。山娃子和芹芹害怕飞矛竹箭,恐遭误伤,闪过一旁,同时林、毛二女也拔出宝剑飞身上前。

那些蛮妇见敌人手中青、红。银三色光华电一般的荧荧掣动,虽然惊异,当敌人兵器上挂有镜子,俱不知是什么东西。缠藤寨人无论男女,桶裙和刀矛竹箭之类刻不去身,况且跟二蛮同行的都是一些纯种土著,只力量稍弱,凶残野悍的恶性比男蛮也差不了多少,又都极爱汉人穿用的衣物,同声乱喊:“他们手上还有很亮的镜子,我们快抢呀!”

一边喊着,手举刀矛迎杀上前。二蛮性更贪钱好色,见美人是文弱汉家女子,哪里放在心上,怪叫一声,抢上前手持长矛,朝林、毛二女腿上打去,一心还想打倒捉个活的。

谁知碰见瘟神杀星,一矛杆打出,还未挨着敌人,忽见亮晶晶青、红、银三道电一般的光华一绕,立时眼花缭乱,冒冒失失用矛一拨,先听喀的一声,长矛双双断落,猛觉头颈和腰问一凉,一个腰斩两截,一个身首异处,糊里糊涂就此了账,想必做鬼也不知是怎样死的。二蛮一死,蛮妇们几曾见过这等敌人?登时一阵大乱,又齐声暴喊:“那不是镜子,是天上的活闪呀!”各举矛弩,雨一般乱掷过来。

筠玉见状,便对林璇道:“我杀她们,你赶过前面去将谷口截住。这类东西一个也不能留,留了反倒害人无穷。”说罢,一声清啸,直往前面杀去,长剑舞动处,周身俱被青、红光华裹成一团。蛮妇矛弩怎能上身:挨着便折断四散飞落,这一来又把敌人当着神怪鬼物,纷纷回身败逃。毛筠玉逐个追上,手起剑落,似斩瓜切菜一般,杀得好不爽利!林璇早已赶向前去,路上还砍翻了两个,到了谷口,先断了群蛮的归路,又复翻身往里截杀。顷刻之间,群蛮余孽杀了有一多半,只剩下二十多个先前就未动手的妇孺,战战兢兢聚集一处,跪在地下,蛮妇多用铁洞土语和山民口吻哀求仙神饶命。筠玉追到面前,正欲用剑排头扫去,还是林璇听出有异,忙即止住,仔细一看,那些蛮妇虽与缠藤寨人一般装柬,不特口音面庞迥不似缠藤寨人妇女丑恶悍厉之状,身材也矮小得多,方要喝问,芹芹和山娃子也跟踪赶来。才一到达,内中几个山女竞争先恐后抢扑上前,抱着芹芹、山娃于的大腿,哀声哭喊起来。林璇忙用土语喝令:“不许乱喊!饶你们也许问明情由再说。”众蛮妇还未开口,山娃子已代报了来历。

原来当地这些蛮妇,一半是当初蔡氏夫妻在旧寨未败退时,因出外樵采行猎遇上缠藤寨人掳劫了去,准备存过一旁,等孽龙犯性杀人索要妇女,无处寻觅拿去应卯,省得伤害自家亲属用的。有的见山里妇女貌要美些,先是强逼同睡,几人合占一个,能不献出就不献出。近三四年来,孽龙得了柳燕,不再寻同族晦气,用不着她们。再加缠藤寨人妇女历年摧残所剩无多,益发把这些山妇当成了活宝。铁洞防卫紧严,又成了亲戚,无从劫取,是先前得了献出的个个后悔。渐渐赶往山外劫杀,才又抢了些妇女来,数人只有一个,平日争宠献媚,待承正厚,只看守得紧,常年在夹谷壁洞中居住,偶然遇见祭神大典,随所嫁缠藤寨人一进冲里,都怕万一被孽龙看中生事,轻易不敢入内。

山娃子常随柳燕,此路不曾通行,当她们早膏凶吻,从未相遇,这时危急中无心相遇,略悉经过,便向林、毛二女跪下求情,说她们被迫相从,并非缠藤寨人,乞饶性命。

林、毛二女方知还有些山女也有山外劫来,并非凶类。只是还有十来个小孽种,俱是这些山女所生,先说只饶大人,活一出口,众妇孺立时儿号母哭,牵衣顿足,悲声大放,状甚凄渗。适才有几个小儿俱是持着刀矛随着山女劫杀,照样纵跃如飞拼命来斗,随手杀去不觉怎样。这十来个年纪既小,至多不过七八岁,小的还未离乳,从动手起就紧贴娘怀,战栗相望,连呐喊助威都没有过,这时又这般惨状,看去实是可怜,再一细看面上神情,因非纯种,也似要善良些,不觉动了恻隐。筠玉首先说了不杀的话,林璇自然赞可。众妇孺死里逃生,立时转悲为喜,跪在地下直叩头,直喊天神。

正嘈杂乱作一团,芹芹猛向一个山女问道:“我嫂子也曾被抢到此,你们可知她现在死活么?”山女答道:“你的春嫂嫂么?那年和我一同被抢到此,来时怀着两个月的肚子,被五六个占住,隔了八九个月生下一个男娃儿,几个都极爱他,抢着争这儿子。

这娃儿也真有本事,力气又大,三五岁便跟着大人出山,好几丈高崖都能跳下。你春嫂嫂今年正月背着人哭,不该因娃儿一问就对他说出以前实话。娃儿性暴,一听就要拿刀替他阿爸和妈报仇,去刺死孽龙和那几个假阿爸。好容易才哄劝住,日常想起,常说等大了来非报这仇不可。幸而说这些话时,都是从小他妈教的我们铁洞话,没被缠藤寨人听出。我们都担着心怕他惹祸。昨晚冲里乘大月亮洗澡,他妈本不愿去,偏那几个都喝醉了点酒,立逼着非去不可,丢他一人守家,一夜未回,今早还和你们先杀死那两个,为抢了他东西吵了一架。适才出口玩的娃儿都回来了,此时不见,莫被仙神姑娘的活闪杀死了吧?”芹芹闻言,料定乃嫂已随群凶惨死湖内,便和那山女说了,并说众人全数被两个白衣仙人消灭,孽龙也被林、毛、余三位恩人杀死,首级现在那边地下,因闻得求救之声耳熟,才放下赶来的。

林璇闻言,深觉那小儿志向可爱,又非孽种,惟恐误杀,忙命那山女查看死未。一言甫毕,隐隐闻得头上悲泣与弓弦折断之声,往上一看,崖壁藤蔓中隐伏着一个六八岁的孩子,山女说就是他。招下一看,那小儿生得粗瘦坚实,二目的的有光,果与缠藤寨人生相不一,手里拿着一张断了弦的弓,腰插竹箭。一问哭因,才知他人本在上面崖洞中假寐,闻声惊醒,见二女杀人如切草芥,便顺洞顶据下,隐身藤蔓之中,先见二女要杀与乃母患难交好的女友,心中不忿,原欲暗放冷箭行刺,继见二女释了妇孺,才止了念头,后来闻得乃母和仇人一起惨死,心中酸恸,不禁悲泣起来,手正握着弓弦,情急一扯,随手折断。不料被林璇听觉,心想才一大意,几乎为孺子所暗算。恐崖上洞内还有别的潜伏,一间山女,力说人俱在此。还不放心,又和筠玉飞身上去仔细搜索了=番,只寻到芹芹离夫的半截尸身,另外还有一具死人骨头,闻知经过,想起白衣少年行时所言果然应验,惊佩不已。

当下除铁洞山女外,其余多是别处山民妇女,归道不一,相隔也远,想了想,先命山娃子和芹芹将孽龙首级、牦象骨朵和一应带回之物取来,将所有妇孺一起先带回铁洞再行安置遣送。一走出口,便遇余独赶到。筠玉剑已入鞘,匆匆一弩箭先射瞎了那怪眼睛,跟着飞纵过去,再一骨朵打死。大家会合一处,并肩互说着经过前行。余独猛想起大锤不曾跟踪追来,疑心又遇见别的余孽,出了变故,忙和林、毛二女一说,命芹芹等押着众妇孺等随后跟去,三人一同脚底加劲飞奔。到了原处一看,大锤适才亡命躺地疾窜,硬从乱石上擦过,满肩背都被石尖划破,深深见骨,勉强爬起,改成伏卧,趴在石上,遍体血污狼藉,受伤甚重,行动不得。筠玉忙取出一粒灵丹塞进口去,等后面人来,用剑削了几枝竹子,用春藤编成排床,扶将上去,由众山女轮流分抬。

那小孩乳名鸦鸦,跑时飞快,一直贴在林璇时下,甚是依恋,编竹排时帮着动手,心思手脚均极灵活,善解人意。三人均怜他孤苦,嫌名字不好听,由余独给起了个名字,因乃父原是雷姓,小小年纪身手那么矫健,改名行捷,由林璇用土语传知。雷行捷听三人谈话用汉语,觉着好听,也跟着学说,一会便会好几句,林璇益发欢喜。大锤受伤,又问出缠藤寨人除那六人外,昨晚全数入冲遇祸,外面无有,无庸再上蜈蚣夹子。

归途仍走原路,走不多远,遇见蔡野神同了十多个山民和春桃、春燕、岑春、十熊、云田、四儿等六人各持器械,飞奔迎至。见面一问,才知昨晚盛会要到日上三竿才止,蔡氏夫妻久候二女不归已经生疑,及至会住以后遍寻不见,俱猜前往铁锅冲涉险,好生疑虑。又想到大锤、余独行时神情也似有异,越想越不放心,料定凶多吉少。林、毛、余三人是恩人好友,萍水相逢,那般义气,如不赶往接应,休说对不起救命恩人,自家也间心不过。如若失陷,就明知不是孽龙敌手,也不能袖手旁观。夫妻二人着了一阵急,所好者山娃子尚无凶信到来。又唤随来众人一问,春桃等六人自把主人誉为天神,连牦象那等力能撞断山岳的上古神兽尚遭杀死,何况这些缠藤寨人!再问杨氏父女,丹妹、碧娃也极力证实其言,并说本领不说,即以三人的居心行事而论,也万不应有什么凶险。

蔡氏夫妻将信将疑,几经计议,最后才一横心,事已至此,成败且付天命。此去如能寻回三人无恙便罢,否则也不再等一切准备停当,今日径将孽龙诱入重地,拼着死伤些人命财产和数年心血,发动地雷,用火攻将他活活烧死,以报积年深仇。主意打定,立即召集山民,一一分布埋伏,自己同了死士当先诱敌,妻子金花娘率了一队山民在后埋伏接应,层层轮战,引其深入,一面命人飞奔蜈蚣夹子。大锤在更好,如已不在,命轮值四头目速率野骡队赶向寨侧埋伏,听芦笙之声取动止。

部署完竣,春桃等六人因主人久出不归,也有一点惶急,坚请随去。蔡野神看出他等武勇忠心,只得应允。眼看出林到达要口之下,沿途未见丝毫动静,也未遇着一个缠藤寨人。尤其近冲一带,休说有人前往挑衅,便是平日无事时,当午前后,缠藤寨人也要出外行猎燎望,满山满林奔驰叫嚣,声震山野,怎会这样清静?心正奇怪,忽听春桃喜叫道:“寨主快看!那不是我们主人来了么?”蔡野神闻言惊喜交集,定睛往前一看,果然树林碧荫中跑来了一群人,多是妇孺,当先正是林、毛、余三人,身侧山娃子用树枝高挑着孽龙的首级,料定大功告成,这一喜真是出乎望外,不同小可,慌不迭地抢步迎上,见大锤受伤,尚在昏迷,也顾不得审视,先朝三人恭施一礼。两口子称了一阵谢,还未张口问讯,筠玉已抿嘴笑道:“区区丑类,不值我们一击。如今不特孽龙拉拉,除令亲受伤是他自不小心在地滑了一下外,冲里缠藤寨人俱已全数杀尽。寨主该放心了罢?”蔡野神闻言,益发宽心大放,当时感愧与敬服之心同生,一句话也不好意思答出,只赔着一张涨红了的羞脸,诺诺连声。

林璇心直性厚,已从二春口中间出来意,觉得蔡氏夫妻人甚仗义急难,并非贪生怕死之流,恐他们难堪,轻扯了筠玉衣袖一下,然后笑说道:“寨主夫妇为恐我四人失陷,不惜犯险与缠藤寨人一拼,义气可感,也不在我们相交一场。他们还未知一切详情,理应说出,大家欢喜,就便派人飞报女寨主放心才是。筠妹只说这些不相于的笑话则甚?”

筠玉见蔡野神满脸愧容,也觉自己脱口而出使人难堪,不禁脸上一红。余独连忙插口把昨晚今朝之事逐一详说。蔡野神一面欢喜静听,一面连分三四次人驰报乃妻。反正事已办完,俱不心忙,大家且行且谈。一会金花娘接报跑来,见了三人谢了又谢,看了看大锤伤势,因要陪三人回去设筵贺功,缠藤寨人全灭,冲里无人能至,只派了几个心腹手下去运所有财物回寨。又着人先回,在昨晚跳舞崖顶设下盛筵,命全体山民奏乐出迎。

真是人人欢喜,个个精神,把林、毛。余三人敬若天神,前呼后拥,乐声大作,迎进寨主崖上落座。蔡氏夫妇率了手下全体一拥上前,纳头便拜,三人连忙还礼逊谢不迭。蔡氏夫妇率众拜罢,就在这全体山民欢声雷动之中,延请三人和杨氏父女人席,连春桃、春燕等男女六人也成了寨中贵宾,由头目人等另设盛筵相陪。就中只苦了雷大锤一个,服了筠玉灵丹,苦痛虽然渐止,神志也稍清白,无奈背上利石擦破的伤痕深深见骨,流血过多,只能躺着静养,不克参与庆功谢德盛会,有些难受罢了。

席终下入洞底落座,山民将铁锅冲财物一同运回。林璇原意想劝蔡氏夫妻将凶窟出入道路封闭堵死,免将来又出什事,金花娘却说:“冲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形似天成,甚是险要,又与旧寨邻近,况且山洞暗道已快修成,意欲迁回原地,将盘谷要路重行开通兴建,与铁锅冲孽龙所居的寨堂两下联成一起作为退身,一旦有事便退入冲里,拉起云梯,闭了两条通路,外人插翅也难飞进,岂不是好?现居的寨洞地势逼夙,当时只为避祸权宜之计,本不合用,不过费了无限心血才行布置成功,弃去未免可惜。迁居以后把它当作分寨,留大锤在此坐镇。”林璇听出他夫妻心怀大志,计虑久长,不似寻常上著得过且过心意,所以三个要地一处也不舍丢开,猛然触动心思,极口称美,蔡氏夫妻自是称意高兴。

林璇因明早就要起身,嘱咐蔡氏夫妻好人须要做彻,那一干妇孺,还有远地土著在内,她们已受了几年活罪,难得死里逃生,可将得来衣帛财物每人分散一些,明日派了可靠的人将她们分别护送回去。蔡氏夫妻连声应允,立将众妇孺召集了来当面散发,连本族被俘去的人也各得一份,并告以恩人德意。众妇孺能脱出躁躏得庆更生,梦想不到,此举更是喜出望外,纷纷朝上跪谢,感激不尽。蔡氏夫妻又唤进几个头目,逐一问明各人家乡来路,以便明早分送起程。

说也真巧,那些男女小儿个个都有母亲,惟独雷行捷是个孤子,先回寨时,本来依依林璇时下寸步不离,及至筵开入座之际,有两个小头目知他是洞窟救回的孽子,不随众妇孺一起,却紧依傍着恩人贵客,嫌他不知高低,又想讨林璇的好,悄没声将他拉过一旁,低声喝道:“当中都是恩人贵客座位,寨主就要行礼拜谢。你这娃儿怎不知轻重,也在那里鬼混。还不找你大人和同伴过一边等吃酒肉去!”这话如换缠藤寨人说,雷行捷早已倔强反脸,一则心有亡母平日所说先人之言,初返故乡,把全寨中人都当作了亲人;二则见接客时乐声洋洋,行列齐整,尊卑分明,进退俱有序节,迥非缠藤寨人一味蛮横野悍、乌烟瘴气之状;再加当中那一席除尊客数人和山女寨主外,仅有服役做事的小头目和几个山女侍侧,余人都恭恭敬敬排队站立,并无一人高声说话和跳纵,不知不觉为威仪所慑,心下肃然,闻言反倒当是好意关照,连忙应声致谢。那头目看出他聪明听话,也去了不快之感,索性指他站入最后排新归妇孺队中等吃犒劳。

林璇见山民将雷行捷拉走,本要拦阻,一看蔡氏夫妻安排神情,甚是隆重,席间又无他的座位,再一看业已归入同来妇孺之中,未难为他,正想行时嘱咐山民善遇此子,蔡氏夫妻已率众拜倒,感恩欢呼之声大作,一岔也就罢了。雷行捷饭后又欲随同人寨。

芹芹见他与人口处山民争执,忙过去拉向一旁,说这里寨主章条规矩甚严,不比缠藤寨人那里可以任性胡行,除执事少女外,连头目人等不奉命都不敢妄人内寨,况又有全寨救命的恩人贵客在此。你误闯进去,岂不将你活活打死?”雷行捷闻言,才知尊卑分严,那神仙一样的汉客不能随便自己永侍身侧,急得两泪交流,望着芹芹做声不得。说时,正值筠玉在洞底问到芹芹,金花娘派人来唤,芹芹下时,雷行捷还苦苦哀求,和神仙客说一声让他下去,跟在身旁服伺。芹芹道:“呆娃儿还不明白!少时有空,我上来再和你细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看犯了罪吃苦!千万不要乱走动。”说完自去。

雷行捷正自望眼欲穿,忽听寨主传呼,命众妇孺一同入洞,不由大喜。进洞一看,几个神仙客和寨主俱坐在一间大石室当中,众妇孺一到,隔老远便跪下,谁也不敢近前。

因受过芹芹告诫,几番想踅近林璇身前求说永侍三人不离,日后好学她那些仙法,未敢冒失,只管目注三人胡思乱想,别人问答全没心听。一会轮到问他,头目刚走过来张口要问,林璇想起前事,忙代说道:“他妈已死,芹芹是他姑姑,这小娃儿可怜,他那一份东西可多给些,交与芹芹代收,日后便交他照看吧。这两个人甚聪明,又有志气,我们走后,还要请二位寨主另眼相看呢。”蔡氏夫妻连忙躬身应诺。

旁立男女山民妇孺等见贵客独对他两姑侄垂青,俱在钦羡。谁知雷行捷另有居心,听到未句,才知神仙客还要远走,自己随侍之心直同做梦,好似心头打了一锤,一时情急,不问青红皂白,猛地由人队中飞跑过去,扑倒在三人面前含泪哭求,力说自己要永侍神仙客,不愿在此。筠玉见他悲泪惶急模样,甚是好笑,便向林璇问知了来意,笑对他道:“你原是此地人,如今大仇已报,认祖归宗,寨主和芹芹又待你好,却愿随我们去受苦,岂不是个呆子!”说了几句,猛想起这小孩不通汉话,岂非白说?轻轻啐了一口便即止住,偶望余独正朝自己微笑呢,自己先呆反说人呆。一想也觉好笑,又怪余独不该笑她,微瞪了余独一眼,含着薄愠回过脸来,偏巧碧娃又在看她,两下目光恰恰相对,心中老大不快,低着头生气,不发一言,由此不甚喜欢碧娃,这且不提。

雷行捷经林璇再三开导,一味哀声哭求,跪伏不起。林璇又用虚言恫吓,说:“此去长途数千里,怪物凶险甚多。我们不妨事,你小小年纪岂不受苦?弄巧还许送了小命!”谁知雷行捷和林璇有主仆之缘,年幼无知,也说不出一定是什心意,只觉神仙客大好,宁死也要相随,怎么开导也是无用。金花娘先就嫌这娃儿冒失,竟敢侵扰贵客,因林璇事前就有过嘱咐,不便喝他,及见他执意不听劝说一味厮缠,正要喝人揪出,林璇已为所动,居然答应带走。

恰好筠玉也有一番私心,因芹芹自从死里逃生,心感筠玉切骨,想起情人和自己以前那样恩爱,平日眼看自己受尽离夫折磨,不能相救,后来同逃被捉,他又溜走,自己命在垂危,纵不能相救,也应拼死报仇,竟那般怯懦惜命,置身事外。最可恶是适才因听人说,离夫报仇未成身遭惨死,没了害怕的人,又赶来殷勤献媚,打算重修旧好,越想越寒心。暗忖:“男人都没良心,人在这里,就不理他,有这几分容貌,难免不受别人纠缠,自己正想大恩未报,何不苦求恩人携带同行,既免嫁与无情无义的男人,还可终身与恩人在一起,朝夕尽心服侍以报大德。主意拿定,未得自求说,恰值筠玉喊她来问:“交她带回的许多东西放在何处?可速交与春桃等人,明早好上路。因三人互商,临行才使主人知道,以免繁文缛节。”问她话时众人在外,喊入金花内室没当着人,并嘱明日早行,事先不可泄露。芹芹闻言大惊,一看无人在侧,说心腹话正是时候,连忙扑倒在地,抱紧筠玉双腿边说边哭,也是再三苦求携带。筠玉本喜她聪明美秀、矫捷刚毅,一听她所说的话,更觉处境可怜。这等懦夫,嫁与他也真委屈,连劝阻都没有,立即应允。

芹芹正大喜跪谢间,偏遇林璇久候二人不出,入室相唤。昨晚路上已听出芹芹口气,见状明白了多半,尚未知他那情夫如此昧良无耻,想给他二人重圆旧梦,反觉筠玉少不更事,拆散人家恩爱夫妻,笑向筠玉摇了摇头。筠玉的性情,已然答应怎能反悔?无奈来时说明,凡事均推林璇做主,不能不与商量,况且边山多年心腹尚且十九未带,何况路人?心想少时再力为关说,正愁林璇不允要多费口舌,一听收了雷行捷,心中暗喜,故意拿话引逗道:“你来时多少部属死命求你你都不带,如今却带这么一个小娃儿则甚?”

林璇明白她是拿话绕着自己,好带芹芹同行,笑答道:“你晓得什么!我实见他孤苦可怜,又有志气,想成全他,带往云龙山去教养。我们也不多这么一个娃儿,他又力大腿快,无须大人操心。你想带的那一个,明明人家一对恩爱夫妻,好容易千辛万……”

“苦”字还没说出口,筠玉已抢答道:“什么叫恩?什么叫爱?吃千辛万苦的也只女的一个,这样无情义的懦夫,就她想嫁,我也不许!”接着把芹芹被难寒心以及立志相随之意,连珠也似说了一大遍。林璇方始明白,笑答道:“我看你说话像炒迸豆一般,别人竟插不下口去。关你什事?要你这般着急!”说时,芹芹听出林璇意似不允,大是心惊,众人俱已知悉,此后更难在此立足,不等说完,便含泪跑将过来,方要求说,林璇将她扶起说道:“我不知你那情人如此薄情胆小,实不配做你丈夫。毛小姐已然允了你,那还不是圣旨一样?‘快去收拾好你随身衣物,连你侄儿的做一起。我们一夜未睡,少时吃完夜饭还要安歇,明早天略见亮就起身了。”一句话说顺了口,漏出别意。

蔡氏夫妻方幸三人回来未提“走”字,一听行期如此之速,哪里肯放?再四坚留不舍。三人和杨氏父女只好力说:“前途有约,事关紧要,期促路远,贵寨大害已除,实实不能再延下去。昨晚急于前往凶窟,也是为此。”蔡氏夫妻见众人行意坚决,同声请道:“诸位恩人贵客这次仗义相助,不异起死回生,又给我们那多财物、布帛,真是恩同山海。本想留住些日,使我夫妇略尽点人心,再行上路。既然执意要走,恐误恩人前行要事,却也不敢深留。但是三位恩人昨晚扫荡凶蛮,一夜未眠,明早就走,大已劳累。

我们心实不安,只请暂留一日夜,一则稍息劳乏,二则本山明晚恰有一桩奇事奇景出现。

如换常人,我等恐其受惊,也不敢妄使观看。但是这东西也算本山一害,只出有定时,人能避它罢了。它曾和孽龙斗过一次,恩人既然能杀孽龙,定然无碍,如能将它就手除去,我们土著的人倒不相干,日后往来行旅有那不知道的,就可少送性命了。”筠玉便问:“什么东西?可是你们所说仙王洞中那个生亮蛋的石头怪物?”

蔡野神道:“正是。我们以前不知,因死过些人,还按时供祭过它。后来见供也伤人,不供也伤人,只要能躲过它每月那两次在洞中放光喷雾时期,就是平日忤慢了它也无妨碍,反是信奉它的常时晦气,恼得我夫妻虽还不敢径去招惹为敌,却也渐不信服。

偏我内弟大锤和手下人们最信鬼神,再三求说,将就到了现在。自从上月来了一个穷道士,去往洞中闲游,我手下的人怕他触怒仙王给本山惹祸,我年来力戒妄杀,加以行旅绝迹,找不到生人祭献,偏他出来时手里又添了两样从未见过的希罕物事,疑心他偷了仙王洞中之物,不放他走。吃他袍袖乱舞,打倒了几十个。我得信带人赶去,看出厉害,拿了兵器上前围攻,谁知他竟是剑仙,手上放出一道活闪般的剑光,将大家兵器多半削折。幸而我以前常走江湖,识得厉害,连忙服输。他朝我看了一眼,说了些便宜话,才行走去。

“由此我便想探查洞中到底是何神怪,派了几个忠心胆大不怕死的手下,不分朝夕伏藏洞侧近处,才查出那怪物并不出洞,每月却有两次朝着洞外喷雾放光。曾捉了两个活野骡子到时去试,事后连毛骨都找不见,想已整个吞掉。派去的人有一个进到洞内,走了不远,看见壁上满搁着各色亮光的蛋。他还想深入,忽见一团紫光从洞底飞出,与壁间所见相似,朝他打来,洞底又有嗡嗡怪吼之声,知已惊动仙王,不敢再进,吓得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当时那人以为必有大祸,谁知后来他却没事。反是有一个诚心许愿、拿着野猪供献的,连人和猪都在洞前失了踪,由此无人敢进。当这仙王洞未开以前,那地方原是石地,诸位饮水的地方名叫神泉池,时有五色光华升起。我们也常时供祭,却没别的伤人异状。后来五色光华不再出现。过没几天,半夜里天崩地塌一声大震,早起去看,山后深草中陷了一个极整齐的洞穴。有人下去探看,只喊得一声“好臭”,立时晕倒洞口,上边人下去救,也同样喊臭晕死。等未一个回来喊人取钩竿去搭时,那两人已没了影子,谁还敢再下去?彼时常有采药的人,有的无事走过,有的刚到洞前便自往洞中飞去,再也不曾出来。凡遇有这等事时,当晚仙王洞那一带必有奇景出现。前后死在洞前的虽不甚多,算起来也有好几十个了。起初未探查得出现时日以前,我们除了因为去供祭,向或误撞上它伤人的时期送命外,轻易无人敢打洞前经过。

“去年七月间,孽龙无心中行经洞前,正值仙王想吃人的日子,五色烟光忽然冒起。

也不知是他没有提防被那烟光吸了去,或是他见烟光奇怪,特意入洞探看,一下子落到洞底?当日我们见他带了几个手下越界乱闯,虽然回避不敢过问,心中却恨到极处,又怕他存心寻事,一面暗中埋伏防御,一面我带着人远远尾跟,观察他的动作。见他忽被五色烟光卷落洞底,同行十来个,凡是挨近他身后的也都被烟光卷去,有几个落后稍远的吓住了脚,不敢再进。大家以为他必死无疑,喜欢得乱迸,见还有几个逡巡欲退,依了众人,孽龙一死别无可惧,欺那几个人少,当时便要从隐避之处冲出,将他擒住开了刀,并设下埋伏,用计扫灭缠藤寨人全族,以报积年之仇。还算我主意稳些,一则孽龙如死,众人尽有法子消灭,报仇之事不必忙在一时,况且缠藤寨人力大腿快,只被逃走一个回去报信,引了大队前来报复,我们匆匆尚无准备,力敌是不行,如诱其深入洞寨发动火攻,固然可获全胜,又觉辛苦经营,烧去可惜,对付缠藤寨人无须如此小题大做。

万一孽龙侥幸不死,其祸更大,连忙止住众人,不许妄动,且待些时,容想定了再说。

一会便听孽龙怪吼之声从洞底透出,自然益发不敢冒失。待有顿饭时候,孽龙一人竟从洞底跳出,满脸惊慌急遽之状,一出洞,带了上边几个从人就往回飞跑。先下去那几个想已葬身洞底,一个未见逃出。几次叫山娃子转告柳燕,托她代向孽龙探听洞中情景,柳燕朝孽龙每一提说此事,孽龙不是掩耳疾走和中了魔一样,便是暴跳如雷,始终不发一言。彼时他们说话须由娃子作通事代为传言,亲眼目睹,决非柳燕知而不说,至今不明他逃出真相与随下众人致死之由。

“明日洞中烟光便要出现,时间不一定,至少有十多次,并不论白天黑夜。不过晚来格外好看得多,而且出现的时间也长。白天大约从过午起,每隔上半个多点时出现一次,久暂无常,人只立得远些,不被烟光笼住便无妨碍,千万不可行近洞前一带,否则哪怕是烟光刚刚敛去,照例要隔些时才出现,可是人一走离着那洞二三十丈左近,那烟光便似一个大彩球,飞一般由洞口抛起,无论你多快的腿也跑不脱,立时被它罩住,只一卷便往回收去,休想活命!起初因祭献而送命的人日日都有,经我再三开导,说祭仙土所为求福免灾,怎么福还未见享受,人先没了影子?还祭他则甚!又极力劝阻。无奈本地人信神怕鬼大过,执迷不悟,我夫妻法令虽严,惟独这敬神的事却不便强制做主。

近年来伤人之事迭出,他们求福从未应过,反有灾祸发作,听我话的人仍好好的过着,这才大半改了心意。我又劝他们,一样祭献,何不把祭品放在离洞二三百步的山冈上面,以免被烟光卷去送命?可笑他们人虽听了,却嫌祭品放远了仙王享受不到,祭时人虽立在远些,祭品仍送近仙王洞口。不遇见它伤人的日子,东西放上几天,饿死的饿死,臭烂的臭烂,仍搁在洞口好好的,否则一赶巧,连人带祭品一齐卷去。直到近日,我查得它出现时日。他们头一天往洞口放下祭品,第二天再望洞遥祭,才没有伤人之事发生。

他们不说本不该祭这邪神,反以为这样祭法合了仙王心意,将来终有降福之日,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只是大锤原应为本寨之主,一则老寨主死时他年纪尚小,人又愚蠢无知,论本领聪明都远不如他姊姊。自我来此,承他姊姊相让做了寨主,总觉反客为主。他姊姊有时对他严厉,我却不能不让他些。山民信神之念大深,有他提头,除缓缓开导外别无善策。

难得明日洞中烟光出现,大锤又因伤卧床,现在全洞人等俱把三位恩人当作天上神仙,感激畏服已极,如能将这妖物除去,免得以后成了气候出来害人,不特我夫妻感恩,也真功德无量。适才想到此事,因那烟光厉害,恐伤恩人,本不应怂恿此事,后来一想,孽龙乃恩人所杀,他既能在洞中平安走出,或者无碍。再者恩人俱是神仙徒弟,见多识广,能否下手一望而知,如能除去更妙,即使事有不便,那烟光出现时也着实好看。借此留住恩人一观奇景,我夫妻和全寨人们得稍尽一日地主之谊,心也安些。前日听手下人归报,三位恩人俱由洞中进出,又得了它两个亮蛋,不知究竟里面是何情景?妖物遇见也未?”

筠玉不等再说,首先抢答道:“这有何难!那妖物只是一个石头生就的。那日见它除能生那亮蛋外,并无什出奇之处。我们当是制成之物不可毁坏,早知如此害人,当时就拿剑把它斫碎了!我们现在就赶去,弄碎了它如何?”林璇接口道:“筠玉怎的这般性急?我们去时,洞内外都未见有烟光。那像玉赡的东西无声无气,不似活东西,知是妖物本身不是?我们弄碎一走了账,岂不给寨主惹下祸来?单世伯曾嘱你我沿途多立外功,既有此事,虽然上路心切,也说不得了。打算除它索性就晚一天走。依我想,那亮蛋中藏奇臭汁水,只能在黑暗中放出异彩,一见日月便无光华,分明邪污之物!我们何不将那两粒日月珠与那亮蛋同放在暗处一比?周世伯曾说此珠有辟邪之功,如果见珠不亮,必能克制怪物无疑。要是洞中除了玉赡另有一妖,非珠之力所能制的话,有这三口仙剑也决不难使其伏诛了。”

筠玉点头称善,见众妇孺和头目人等尚遥遥站立静俟复命,汉语不通,也不知说的什么,正望着众人发呆,便叫蔡氏夫妻发令,只留下芹芹姑侄,将众等遣退,再命随侍山女撤了庭燎火架。先取出那两枝夜明卵一看,一紫一青两团鹅卵,大小的晶光奇辉幻彩,荧荧欲流,暗洞之中看去分外鲜明。金花娘道:“这样亮光,明晚不知要出现多少,我们俱亲见过。林。毛二位恩人前晚手持此物飞落场中,我们没有吓倒,便为此故。”

筠玉闻言,也觉那晚之事做得幼稚,无怪山民不信,意欲解嘲,将夜明卵递与余独持着,旋将自己身旁所带那粒玄牦头上所得的日月珠取出,说道:“你们再看看我这个。”说罢将手一扬。万年至宝果然不同,洞中所得石卵虽亮,只是浮光闪闪,不甚强烈,这日月珠才一出手,便似一道奇亮无比的闪电晃了一下,立时满洞屋都是蓝光耀射,照得人眉鬓俱皆成翠色,晶芒万道,耀目难睁,那夜明卵顿如萤火之光,不堪与皓月争辉,光华锐敛,黯无色彩。

蔡氏夫妻乍见异宝,不觉目眩神摇,惊赞不己,林璇也将自己的一粒取出同观。正谛视谈笑间,忽听碧娃说道:“怎林姊姊宝珠一拿出来,那亮蛋连一点光都没有了?”

一言甫毕,余独正目注宝珠,猛觉手中两枝石卵由硬变软,仿佛内中有气,似要胀大,低头一看,珠光之下两枚夜明卵已成了两块顽石,正要喊筠玉看,一句话没说出口,手中石卵微一胀缩之间,倏地波的一声无故自裂,不禁吃了一惊,接着便闻到一股子奇臭极腥之气,中人欲呕,略带微光的流液溅了一地,晃眼浸入石中消灭。幸是余独随林、毛二女往洞中去过,知道石中包有臭汁,弄破之后其味难闻,撒手甚速没被沾染,否则这类东西有毒也说不定。众人俱捂着鼻子同声喊臭,退向别室,忙命人取水来冲洗收拾,谈起都望着余独好笑。经这一番试验三人益发自信,问了问烟光出现时情状,把误入洞中取卵之事也说了一遍。从昨晚起跋涉苦斗一直未歇,俱觉力乏,晚来不愿再看山民庆贺狂欢诸般盛况,天没黑就催着吃了晚餐,同返卧室,各自安歇。

蔡氏夫妻感恩心盛,又加了数十名山女不分昼夜轮流守值服侍。山中虽无多兼味,居然想尽方法,把猪羊鸡牛以及各种山肴野簌诸般果子,凡是想得出弄得到的,也备了好几十样,并由金花娘背人请问杨氏二女:“汉人喜吃何物?怎样做法?”恰好杨氏姊妹生小家寒,老父又有口腹之欲,饮食均经二女手制,加以自惭文弱,毫无出力同样受到主人优遇,又喜金花娘性情豪爽,不特每问必答,教了许多烹调之法,并向林、毛。

余三人推说:“昨晚不知有事,早已随了老父下来安眠。此时不困,意欲与女主人间谈片时再睡。”等服侍老父就枕后,便悄命春桃取出行灶,要过生肴,当着金花娘连教带做,大半夜工夫,做成了二三十样可口菜肴,每成一样,都给蔡野神、金花娘尝过。山女儿曾吃过这样美食,便是蔡野神虽是汉人,以前在江湖上奔走,也只懂得满酒快肉而已。金花娘边尝边默记做法,夫妻二人吃一样赞一样,喜得金花娘搂定杨氏姊妹直喊:

“心肝!只说你两个生得秀气,却有这大好本事。我如是男人,又怕着恩人生气,杀了我也不舍得放你走了!”等二女做停当仍不放睡,苦苦要留谈一会,把各菜制法间了又问,别时从房内取了两竹筒粗圆豆大珍珠和一大竹筒金沙出来。金沙给春桃、春燕、四儿三山女买口,明早暂时不要说起二女代制菜肴之事,明珠算是二女酬谢。二女背了林、毛、余三人受人之惠,自然不便收取,再三不要。后见金花娘面有不快之容,二女何等胆小,虽知一行有大恩于彼,心中终觉着山民毛脸易翻,有些胆怯,只得勉强收下,明早交与林、毛二人,再行退还。金花娘见二女收了,立时转怒为喜,并说:“等寨中诸事停当后,明年春天必去云龙山探望,就便向三位恩人拜谢。”

时将近明,二女人已困极,回房时好生为难,不该多此一举,明早向三人怎样说法?

恰巧林璇睡了几个时辰,睡足醒转,见二女不在,榻上的被未动,正向随侍山女低声喝问呢。二女手捧明珠,见林璇已然看见,连睡也不顾,竟直跑过去,悄悄说了做菜得酬经过,自己不敢惹那女寨主发怒,转托林璇代还。林璇一听,也觉主人情重可感,便笑答道:“丹妹不说,碧娃妹素来伶牙利齿,连你余大哥、筠姊姊都要取笑的,原来也怕不讲理的野人么?他们喜的只是盐茶布帛以及汉人日用诸物,金沙山中天产,采来和汉人交易并不希罕,这些明珠虽然看得较重,但是山民性直,最重然诺。我们替她除却心腹大患,所得之物全数归他,只有感恩怀德之情,生死不二之义,因那些东西俱她心爱之物,求觅尚难,送她正合心意,痛快拜收全是真情,你看她几曾谦谢,似汉人那样做作过?两下交好,一个看得起送,一个看得起收,份所当然。你一推辞,倒变成瞧她不起,只管收下无妨。倒是碧娃妹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都未得便,难得他们睡熟,只你姊妹在此,你拿耳朵过来。”

碧娃闻言,先猜透了几分,不禁红了张脸贴近前去。林璇附着她耳朵把声音再放低些,悄说道:“你筠姊姊一身本领,是个女子中的英杰,不消说了。但她为人光明磊落,最不喜人花言巧语。她和余大哥患难至交,本是天生两好,只为汉人最重男女之嫌,说话举动俱不似和我们一样随便。我们想作成他们做夫妻尚恐不济,怎么反去取笑他们?

余大哥为了你们父女,数千里跋涉辛苦,冒着险难长途护送,恩德不浅,他便爱着筠姊姊也是应该,何况我们也不过见他对筠姊姊要关心些,笑话通没说过一句,既不便明问,也测不透他真正心意。你昨日言语神情都是小家气象,太不对了。我是已拿定主意永侍老亲,不嫁人罢了。如换是我,你们谁要爱笑我,当着人还更显亲密给你看呢。筠姊姊却不同,她也并非做作,不过她心高性做一些。万一余大哥有心相爱,你这一取笑使她因羞成恼,不特破坏了他两个的好事。筠姊姊赌气再一走,看余大哥还有心肠送你父女不?休说他两个,便连我也见不得这样婆婆妈妈、全不大方神气。昨晚在铁锅冲得仙剑时,匣中有一柬帖,筠姊姊不肯给我看,神情张皇,面有羞急之容。余大哥应得一口仙剑,让给筠姊姊姊姊反而欢喜,和分得日月珠时神情一样。我猜他不特有心相爱,并且仙人业已将他二人配成一对。今日你又拿眼示意,筠姊姊已现不悦之容。我惟恐上路时你又在说话神情中带出,就不说闹僵,长途同行,一个无心,一个顾忌,有什意思?你也是女的,难道将来就不嫁人了么?”一席话羞得碧娃颈红脸胀,两眼泪珠晶莹,如非怕人听见,几乎哭出声来。

林璇本爱她聪明美秀,见她窘状,也觉可怜,又婉容劝慰了几句,命她下次千万不可如此轻狂。碧娃平日对林璇也最畏服敬爱,越想越不过味,当时无地自容,身一歪倒向林璇腕间,含泪悄声央及道:“好姊姊,我再也不敢了。余大哥、筠姊姊都是我父女的大恩人,如因我年幼无知招他二人生了气,不成人了!我只因爱二位姊姊不过,又看出余大哥对筠姊姊与众不同,觉着好笑,并非成心笑他们。余大哥量大,只我留点神不再逗他,便不会怪我。倒是筠姊姊性情高做,万一生了我的气,还求好姊姊可怜我小,做错了事,代我劝她一劝,求一求情,只求她不怪我,哪怕打我两下都甘心的。”林璇道:“这倒无须,一提明反而不美。你只放小心些,不闻不问,即使当时见怪,一两天也就好了。天已太晚,去睡一会吧。”碧娃才含羞带泪与丹妹一同安歇,丹妹自免不了又是一番埋怨。且喜同室诸人俱因连日累极睡得已香,并未被人听去。

一会天明,林璇因怜碧娃体弱,难得别人未醒,直挨到已正时分,筠玉醒转。杨宏道、余独原已早醒,因未听得林、毛请女声息,料是累极大睡,贴在塌上相候,及听筠玉在喊林璇说话,才相次起床,连杨氏姊妹一并唤醒。好在众人都是和衣而眠,无什结束,室中守侍山民忙分别捧上盆水山泉与众人使用,不消片刻便即同出。蔡氏夫妻早在门外相候,仍陪往崖顶之上。今日算是正式酬恩筵宴,又有昨晚一夜请人代厄,比起昨日事出仓猝临时设备自要丰盛得多。杨氏二女所制菜肴全进在中间席上,芹芹姑侄也随在春桃等一桌,成了入座之宾。宾主腾欢,大家开怀饮食。筠玉见上来的菜多半汉家制法,味更腴美,好生惊赞,林璇仍作不知。金花娘见状,只当二女果然未说,众人全不知情,越发高兴,笑吟吟把昨晚之事说了。筠玉笑道:“二位寨主用心诚苦,真可谓主人情重了。我们相聚了这些日,竟不知同伴中还有这么两位女易牙呢,真个失敬得很。

明日路上我如再打着山鸡肥鹿,老那么生烤来吃也吃厌了,有劳杨家大姊掺掺玉手代为厄制,使我们一换口味如何?”说时目光笑对着丹姝一人。

林璇见她不提碧娃,知已生嫌,不禁看了碧娃一眼。碧娃心更明白,急得眼花直转,又无法分诉,只红着一张脸低了头,心中难过。林璇对筠玉道:“筠妹你只粗心,便是那烤山鸡烧鹿腿也是丹、碧二妹所传,你在我寨中几曾见有那般吃法?告诉你说,碧妹还做得一手好南菜呢。桌上的菜,因这里无人会下锅,都是丹、碧二妹昨晚做好现热的。

你看烹炒的菜一样全无,再者用的东西大缺,她俩个的手法十分没显出三分呢。我先也不知她们有此手艺,因自幼生长边山粗野惯了,吃的素不讲究,周世妹虽会做些家常汉菜,不过碰上或是被请去吃些,只觉味美,终嫌麻烦,极少学样,所以余大哥和杨家父女来时,仍是野人待承。未两天请周世妹做了几样,丹、碧二妹与周世妹很谈得来,随着帮忙,互相一考较,才知她两个竟会做好几省的菜,比周世妹要强得多。我知道了,正想行前大吃几餐,我也沾点口腹再动身走,不料接连出事,你来没待两天就一同起程,一直也未大举。可是那几样小吃食都是她两个所传制法,并非寨中原有的,你怎到今天还没知道?”

筠玉未再还言,径问金花娘:“仙王洞妖物既还有人信服,今日出现,可有人备物供祭么?”金花娘道:“昨日因听三位恩人都说区区妖物极易除去,晚来我夫妻便召集大众晓谕他们,说洞中是个妖物不是神仙,三位恩人俱都会有仙法,愿为我们全寨除此大害,以免日后成精贻祸无穷。三位恩人前日深入仙王洞,他们曾有人亲眼目睹,加以孽龙一遭恶报,益发人人敬畏信服。本想不再供祭,无奈祭品早在昨日先期送往洞前放好,我说晚了一步,离妖物出现时候太近,谁也不敢再去将它撤回,现时仍在那里。我们交午就去,还看得见。只第一次洞底冒上烟光,那多东西全没影了。”众人都想看洞中妖物如何将祭品卷走,两地相隔并不算近,打算早点赶去,就便看出一些破绽好下手除它。席散议定,仍是林、毛、余三人合力除妖,余独断后,林、毛二女因有日月珠可以护身,又有仙剑,当先戒备前进。

筠玉常听乃父毛惜羽说起仙家宝剑功用,专能御邪降魔。余独两手空空,自己给他那口宝剑虽比寻常宝剑要强得多,却非宝物,恐为妖气所中,便教余独将原剑交给随行山女,将新得双剑分给他一口,以作防身之用。余独闻言大喜,接过剑来谢了又谢,原剑却斜插背后,并不交入代持。筠玉见他狂喜之状,也不禁心中好笑。碧娃明明看在眼里,知毛、余二人对自己不快,趁着二人未觉,忙装不知,回过脸去向金花娘谈那做菜之法。筠玉果然回眸看了她一眼。杨氏二女胆小,本不想去,偏生杨宏道因在席间听蔡氏夫妻说得烟光那般奇景,又因相处日久,深知林、毛、余三人本领,一时高兴,说要同往一开眼界。碧娃本心想去,丹妹素来先意承志,因老父年老还不甚放心,悄问筠玉:

“能同去不?”筠玉笑道:“这有啥子要紧!妖怪又不出来。别的不敢说,你和老伯我一人还保得住驾。”林璇忙接口道:“对,我再保上一个碧妹妹,谁也不用打仗除妖了。

要用我们保人时乱子就大了,那还去得!”大家又说笑一阵,估量到了时候,便即一同起身。

一行有的骑马,有的由山民抬着,一同出寨,往仙王洞前赶去。缠藤寨人已灭,别无可虑,全土著听说仙客除妖,无不惊喜交集,只留了少许执事人等,余者倾寨而出。

金花娘更是已结,命去的山民男女排成行列,前有乐队,打着锣鼓,吹着芦笙,余者一律头戴竹皮冠,赤着腿足,腰着鹿皮裙,手持长矛,腰佩缅刀,背挂弓矢,排出去里许路长一队山民,彩羽辉煌,刀光矛影,映着朝日,一色鲜明,声容甚盛。众人看了也自兴高彩烈,勇气倍增。一会行抵寨前横冈之上,天还未交午,烟光自然犹未出现。山里妇女业已先期赶到,见寨主陪了仙客到来,纷纷跪接到冈上预设的座位上落座,静候时至。

筠玉见那冈洞相隔约有半里左右,那山冈乃是左侧来路峰岭的余脉,离地虽不甚高,地势却极险峻,下面更是遍地荆棒丛莽密布。山民祭品俱陈列草莽之中,洞在地下,上有深草掩蔽,如非日前来过,依稀记得一些途径,直看不出洞在何处。林、毛二女俱嫌草深,少时与妖物相斗,恐怕碍足不便施展,意欲开出一片平地,先将冈前一带草棘削平。烟光不现,再逐渐往洞前开去,能一直开抵洞前更好。如在中途出现,万一施展不开,便将妖物引到平地上来除它。知山民已吓破了胆,也不会相助,只命春桃、春燕、四儿、岑春、云田、十熊等六人紧随林、毛、余三人身后,将那削断了的草棘用长矛挑过一旁,随同下手。话才出口,先是六人、芹芹、雷行捷姑侄二人急于自效,坚欲随往,接着蔡氏夫妻过意不去,也要率领手下一些忠勇之士相助。

林璇恐那烟光厉害,出现又极迅速,人一多,一个照护不住,反倒误事,万一再伤了蔡氏夫妻,更是不美,再三阻拦,并以去留力争,才行阻止。一面并嘱春桃等八人,近处无妨,如见三人往前,到了烟光可及之处,便不许相隔过近,只可遥遥尾随,见机行事。嘱咐已毕,二女同了余独各将新得仙剑拔出,带来八人,乘着午前片时之暇,照着那些丛莽密荆各展身手,飞也似齐根往下削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 石破天惊追猛兽 抛刀飞血雨 晴开腹剖见明珠第一八回 蒂绝根诛 独怜小草 烟霏雾涌 共话妖光第一三回 愤凶淫单 刀探孽窟 怜弱质飞 豆救蛮姑第八回 谈异兽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飞身行绝巘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 石破天惊追猛兽 抛刀飞血雨 晴开腹剖见明珠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 石破天惊追猛兽 抛刀飞血雨 晴开腹剖见明珠第七回 灯红酒绿 野火烧春 月朗星稀 毛人行刺第六回 含沙射影 虎女忘恩 篝火天灯 狮王显圣第一五回 电掣星飞 千凶毕命 情深意密 三剑同归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 石破天惊追猛兽 抛刀飞血雨 晴开腹剖见明珠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歼巨憝 滩声浩浩 长江千里送归帆第八回 谈异兽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飞身行绝巘第三回 射银涛 孤身除怪蟒 争家嗣 合谋弑亲夫第一一回 兼弩穿云 匝地芦笙遗爱在 三凶前路 排天碧嶂旅愁多第一二回 却敌仗神旗 一侠腾身惊丑虏 酬恩开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第一二回 却敌仗神旗 一侠腾身惊丑虏 酬恩开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第六回 含沙射影 虎女忘恩 篝火天灯 狮王显圣第一回 村舍酿春醪 招来毒龙恶虎 名士逢侠客 言游金马碧鸡第二三回 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第七回 灯红酒绿 野火烧春 月朗星稀 毛人行刺第四回 病榻话前因 肠断大涯 思亲何处 穷荒欣奇遇 心存故国 投老来归第二二回 情切隐忧 山中选婿 恩深指点 槐下从师第一一回 兼弩穿云 匝地芦笙遗爱在 三凶前路 排天碧嶂旅愁多第一八回 蒂绝根诛 独怜小草 烟霏雾涌 共话妖光第一四回 跻危崖 双雄攀绞索 窥丑媟 一击碎妖龙第四回 病榻话前因 肠断大涯 思亲何处 穷荒欣奇遇 心存故国 投老来归第一一回 兼弩穿云 匝地芦笙遗爱在 三凶前路 排天碧嶂旅愁多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一五回 电掣星飞 千凶毕命 情深意密 三剑同归第七回 灯红酒绿 野火烧春 月朗星稀 毛人行刺第三回 射银涛 孤身除怪蟒 争家嗣 合谋弑亲夫第七回 灯红酒绿 野火烧春 月朗星稀 毛人行刺第一七回 烧盘谷 智用奇兵 搜孽龙 同消丑类第一一回 兼弩穿云 匝地芦笙遗爱在 三凶前路 排天碧嶂旅愁多第一八回 蒂绝根诛 独怜小草 烟霏雾涌 共话妖光第一二回 却敌仗神旗 一侠腾身惊丑虏 酬恩开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第一○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三回 射银涛 孤身除怪蟒 争家嗣 合谋弑亲夫第一三回 愤凶淫单 刀探孽窟 怜弱质飞 豆救蛮姑第一五回 电掣星飞 千凶毕命 情深意密 三剑同归第三回 射银涛 孤身除怪蟒 争家嗣 合谋弑亲夫第二三回 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第二二回 情切隐忧 山中选婿 恩深指点 槐下从师第一二回 却敌仗神旗 一侠腾身惊丑虏 酬恩开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第八回 谈异兽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飞身行绝巘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歼巨憝 滩声浩浩 长江千里送归帆第二○回 绿野柳如烟 地胜桃源逢隐士 绣坪花自染 筵开水阁话飞儿第二三回 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歼巨憝 滩声浩浩 长江千里送归帆第一回 村舍酿春醪 招来毒龙恶虎 名士逢侠客 言游金马碧鸡第二二回 情切隐忧 山中选婿 恩深指点 槐下从师第一五回 电掣星飞 千凶毕命 情深意密 三剑同归第六回 含沙射影 虎女忘恩 篝火天灯 狮王显圣第一回 村舍酿春醪 招来毒龙恶虎 名士逢侠客 言游金马碧鸡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歼巨憝 滩声浩浩 长江千里送归帆第一七回 烧盘谷 智用奇兵 搜孽龙 同消丑类第一○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第一回 村舍酿春醪 招来毒龙恶虎 名士逢侠客 言游金马碧鸡第二回 避祸作长征 白骨沟前诛猛兽 惊心临绝岭 野人寨里见蛮姑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歼巨憝 滩声浩浩 长江千里送归帆第四回 病榻话前因 肠断大涯 思亲何处 穷荒欣奇遇 心存故国 投老来归第一五回 电掣星飞 千凶毕命 情深意密 三剑同归第一○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四回 病榻话前因 肠断大涯 思亲何处 穷荒欣奇遇 心存故国 投老来归第二回 避祸作长征 白骨沟前诛猛兽 惊心临绝岭 野人寨里见蛮姑第二一回 涉险探消息 入耳惊闻千里讯 深情同患难 此身忍负百年心第一九回 火树银花 积秽妖氛 飞木难 龙飞凤舞 通灵剑 气走青冥林第二三回 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第二二回 情切隐忧 山中选婿 恩深指点 槐下从师第一○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第一回 村舍酿春醪 招来毒龙恶虎 名士逢侠客 言游金马碧鸡第八回 谈异兽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飞身行绝巘第一二回 却敌仗神旗 一侠腾身惊丑虏 酬恩开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第七回 灯红酒绿 野火烧春 月朗星稀 毛人行刺第一一回 兼弩穿云 匝地芦笙遗爱在 三凶前路 排天碧嶂旅愁多第一三回 愤凶淫单 刀探孽窟 怜弱质飞 豆救蛮姑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第一○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第六回 含沙射影 虎女忘恩 篝火天灯 狮王显圣第五回 通商惠工 恩柔野蛮 角力降虎 智伏神姑第一八回 蒂绝根诛 独怜小草 烟霏雾涌 共话妖光第二三回 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第六回 含沙射影 虎女忘恩 篝火天灯 狮王显圣第一七回 烧盘谷 智用奇兵 搜孽龙 同消丑类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 石破天惊追猛兽 抛刀飞血雨 晴开腹剖见明珠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第二二回 情切隐忧 山中选婿 恩深指点 槐下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