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王府

顺天府尹的嘴张一张,陈铭远笑着端起茶:“宁王府的人只怕还在你衙里等着,劳烦回去告诉他们,就说算起来彼此还是亲戚,亲戚就亲戚相待。”顺天府尹有些明白陈铭远要做什么,自己能不沾惹是最好的,也端起茶沾一沾唇告辞。

宁王府的长史一直等在顺天府衙内,见顺天府尹回来,问过了知道陈铭远说是亲戚,心中大定,忙回去禀告宁王妃,宁王妃点头对长史道:“等过个两三日,带上表少爷再带上一份礼,去陈府道个谦,这事就这样过了。”

长史恭敬应是,那侄儿听到自己没什么事,心中大喜,又听到要去陈府,不由对宁王妃道:“听说陈府的大小姐,生的跟花一样,只是从没瞧见过。”宁王妃伸手点自己侄儿额头一下:“你也不小了,该找媳妇了,陈大小姐我也见过,的确甚是美貌,家世也尽配得上,要是能说和说和,倒是一桩好姻缘。”

旁边的侍女急忙凑趣:“表少爷这样的人品相貌家世,配陈家也是般配。要正经说起来,陈家的家世还稍微缺了些呢。”一句话说的宁王妃和她侄儿都十分欢喜,齐王虽辈分高,可和皇帝的血缘毕竟远了,而宁王,是皇帝正经的兄长。宁王妃那侄儿已经在想等娶了陈家姑娘回来后该如何如何了,宁王妃比他想的要实在些,等过几日,要不要入宫求一求皇后,让皇后做主?

宁王妃和侄儿欢欢喜喜吃完午饭,那侄儿安生了一上午,又想出门玩耍,正打算开口和宁王妃要些银子时,有侍女进来:“王妃,新安郡主来了。”

新安郡主?宁王妃打个哈欠:“她也乖觉,只怕是为了这事专门来的。总是长辈,不能不给她面子,随我迎出去吧。”这后面一句是对侄儿说的,她侄儿应是就上前扶起宁王妃,宁王妃刚走到厅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宁王妃皱眉,就见新安郡主昂首走进,论辈分,宁王妃是实实在在的晚辈,论封诰,宁王妃却是亲王妃,比起郡主的品级要高。于是宁王妃就站在那里,并没上前相迎。

新安郡主今早刚用过早饭就听到了这事,原本打算去陈府探望曼娘和睐姐儿的,可很快陈府那边就传来话,说睐姐儿被吓的卧床不起,要讨药呢。再问清楚是宁王妃的侄儿,新安郡主怎不明白陈铭远的用意?再说有些事陈铭远他们实在也不好做,借自己的手也平常。

此时见宁王妃这样做派,新安郡主不由勾唇一笑,淡然开口:“王妃做出这副样子,是要我依了天家法度吗?”宁王妃感觉到新安郡主来意不善,并不是原先所料想的先来说软话搭梯子,不由挺直腰板,此时此刻在自家府邸,自然要拿出天家法度,于是淡淡一笑:“郡主既这样说,那我也不好辞。”

说完宁王妃径自坐下瞧着新安郡主:“还不晓得郡主前来,所为何事?”宁王妃这样做派已经惹得新安郡主大怒,面上却没显出来,只是施了一礼,见她行礼,宁王妃还是不敢坐着受,刚站起身新安郡主就道:“很好,既是天家法度,来人,给我把贼人绑了。”

新安郡主这一声喝喝得宁王妃花容失色,愣了一下就见新安郡主身后闪出两个粗壮婆子,上前按住宁王妃的侄儿。宁王妃的侄儿原本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谁知自己竟被按住,急忙大喊:“姑母救我。”

宁王妃在短暂的慌张后就喝那两个婆子:“你们胆大妄为,不要命了吗?”那两个婆子只如没听到一样,已经拿出绳子去绑宁王妃的侄儿,宁王妃见婆子不听自己的,忙唤自己的侍女:“手都断了吗?还不快些上前去救表少爷。”

侍女们能在这厅里伺候的,虽则伶俐却没多少力气,已有人上前,可那敌得过那两个婆子?此时听到宁王妃的呼唤,一群人拥上前想仗着人多把人抢下来,可新安郡主既是上门来挑事的,哪会只带这两个人?厅外早又进来几个粗壮婆子把这些侍女如拎小鸡似地拎走。

见自己的侍女被推倒,宁王妃虽毫发无伤却也气得半死,特别是绑她侄儿时候,她侄儿一口一个姑母救我,初时还是嚎叫,后面就变成大哭。宁王妃听的心如刀割,上前要去拉那些婆子,新安郡主却挡在她面前,宁王妃想推开新安郡主,新安郡主却玩着手上的一块玉佩,看都不看宁王妃一眼:“这块玉佩是先孝宗陛下送给家父的,没想到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这玉色还这么好。”

新安郡主手里的玉佩是碧玉雕的,做工玉质自然都是不错的,但此时宁王妃的心没有放在这玉佩是什么样的上,而是自己的手只要一碰,新安郡主势必就会拿玉佩去挡,那时玉佩碎了,还不知道新安郡主会借此生什么样的事?

宁王妃只有悻悻然地把手收回来,瞧着新安郡主道:“郡主,你未免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新安郡主这才抬眼瞧宁王妃一眼,轻笑一声:“我怎么没把王法放在眼里了?我就是把王法放在眼里,这才只让人捆了故意惊扰马车的人送去官府,绝不走什么徇私的路。”

宁王妃气的脸都白了,况且连叫数声来人,却一直没什么人来,这又出不去,不晓得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只得恨恨地道:“擅闯王府,捆走我的人,这还是把王法放在眼里的表现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妃不会连这点都忘了吧?”新安郡主闲闲地说了一句,见婆子们已经把人捆的结结实实,这才又道:“我要先把人犯给顺天府送过去,就不多扰了。”见新安郡主要走,宁王妃急的要命,自己这个侄儿娇生惯养,从没受过一点点苦,哪能这样送去?电光火闪之间,宁王妃有了主意忙上前扯住新安郡主的袖子:“姑祖母,您老人家快别动气了,这件事,确是我侄儿做的不对,可这样大动干戈,外人瞧见,也只会说宗室之间实在不和睦,到时难免会惊动陛下,又是一场气生,还请姑祖母坐下,侄孙媳妇先给你赔礼。”

新安郡主瞧宁王妃一眼这才道:“不敢,依了王法,我可不敢受你这礼。”宁王妃明知道新安郡主拿乔,却不敢露在面上,毕竟此时自己气势被压住,只得和侍女亲自扶了新安郡主坐下,又捧过一碗茶来屈膝献给新安郡主:“姑祖母,方才是侄孙媳妇疏忽了,忘了这是在家里,自然行的是家礼。”

新安郡主并没伸手去接茶,只是看着宁王妃,宁王妃牙一咬跪下双手献上,新安郡主这才接过茶淡淡地道:“王妃请起,我不过是一个老太婆,又只是个郡主,当不得王妃的礼。”这老太婆,宁王妃恨得牙咬,却不敢露出半分,毕竟宁王妃的依仗是帝后,而帝后也不可能为了宁王妃为难新安郡主。

宁王妃面上堆上笑:“姑祖母在宗室内德高望重,做侄孙媳妇的怎能不敬重,方才是侄孙媳妇晕头了,才和姑祖母说王法。”见新安郡主喝了一口茶,宁王妃忙上前接下茶碗对新安郡主道:“我侄儿还在那绑着,姑祖母大人大量,不和他孩子见识,还请姑祖母吩咐人放了他,亲自带了他上门赔礼。”

“赔礼是不用了。”新安郡主瞧一眼那侄儿才缓缓地道,宁王妃忙道:“赔礼是当的,哪能不赔?”新安郡主露出一丝笑:“我外孙女昨夜受了惊吓,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发高烧说胡话,我女儿为了护住外孙女,胳膊都摔伤了,这些难道只换得几声赔礼?”

宁王妃忙道:“府里还有几样药材,我这就让人送去。”药材?新安郡主冷笑一声:“不必了,我们家虽穷,地位也低,比不得王府地位尊崇家私富裕,却也能照顾得了人。我这人恩怨分明,这件事要了也是平常的。”

说着新安郡主就叫声来人,先头的那两个婆子应声而上,新安郡主淡淡地道:“把这位少爷押出去,到马圈里捆到马上,也在马蹄那放个鞭炮吓一吓他。”新安郡主说的轻描淡写,宁王妃听的胆战心惊,她侄儿更是已经吓得大哭:“姑母救我。”

宁王妃此时也不敢拿出做王妃的款儿来,只得对新安郡主道:“姑祖母,您这样不是要我侄儿的命吗?”

“要命?”新安郡主笑的还是那样平静:“昨夜他在街上往马车那里扔鞭炮的时候,可曾想过车里人的命?还是他的命比起别人的命来特别值钱一些?那我倒要问问,我女儿再差,也是三品大员的妻子,翰林学士的女儿,宗室县主的婆婆,从夫从父从子,哪一样是能随便被人欺辱的?哪一样不比你那个侄儿的命不如?”

宁王妃看着满面怒容的新安郡主,既然软硬都不能,那只有还是用王妃的款儿出来,宁王妃直起背对新安郡主道:“郡主可别忘了,这是在宁王府,不是你的翰林学士府。”新安郡主瞧一眼宁王妃:“就因为是你的宁王府,我才敢这样大胆,还请王妃出去瞧瞧,你的人都在哪里?”

宁王妃又叫几声来人,外面还是空落落没有回音,有聪明的侍女急忙往外瞧去,这一瞧不由慌乱起来,平日守在廊下的侍女们一个都不见,院门口再到这厅门口,全是新安郡主带来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禀,宁王妃怒指新安郡主:“你,你竟然如此大胆包天,难道不怕……”

“怕,我当然怕。”新安郡主答的很爽快:“不过事后,我自会去向陛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