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菱看着芜儿认真的模样,强撑着身子起来抱她,哭噎着喊出声,“芜儿啊,这岂是容易的?”
“我就怕,我们还没有脱离奴籍,你的命就……没了。”
白清芜将娘揽入怀中,将头埋在她颈间,闷闷的说,“娘,我不想再让小凝儿重蹈我们覆辙,不再受主子压榨欺凌。”
“历经鬼门关一遭,我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你和女儿。”
“我早已长大为人,会替父亲撑起这个家。”
赵菱早已泪流满面,紧紧贴着白清芜,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泣着。
白清芜抬起头,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娘别哭,以后为了你和小凝儿,我也要保重自己。”
这一刻,赵菱所有压抑的心结都被消散了。
一同消散的,还有她之前蠢到不可救药,仍旧坚持不变的老旧观念。
以为守拙安静,不争不斗躲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过日子,就能安稳求生,可现实种种,早就为悖论。
她要快点养好伤,振作起来,重拾刻意隐藏的绣工,帮芜儿攒更多的银子,争取早日离开这座深宅。
翌日,清晨阳光照进破败庑房,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
白清芜给小凝儿和娘做好早饭,简单收拾完毕,就先出了府,直奔上京城街。
人群熙熙攘攘,街上叫卖井然有序。
她计划是先找到合适的学堂,再商讨好价钱,东拼西凑的将小凝儿送去读书,她过了年六岁了,搁现代早该启蒙了。
转了两条街,却与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处处碰壁。
“出去,出去!这里不收女娃子。”伙计语气不耐烦,直接撵人走,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第一次听说,女娃还需要读书。
白清芜不死心的问,“那你知道哪里有女子学堂么?”
伙计嘲讽笑出声,“别说单独有个女子学堂,就是男子学堂里也不会收女娃的,真不够出来丢人现眼的!”
话落,他就重重摔门,将人扔在门外。
白清芜抬头看了看匾额,用金粉描绘出四个大字——‘育林书院’
这是上京城中最富有盛名的学堂,规模和教书方面极为顶尖,若是连他家都说没有女子可以上的学堂,那真的是没有出路了……
长街右侧,有辆马车疾驰而过,一阵风袭来,掀起轿子帘。
马车里的夜久殇正闭目假寐,像是感应到什么,他睁开鹰眸,微微侧目,注意到站在街边,发怔的白清芜。
“前面胡同巷,停。”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车夫领命,驶出一段距离,还没停稳,夜王殿下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夜久殇穿过人群,走近白清芜身边,也学着她抬头看匾额,平平无奇的东西而已,他被勾起了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啊?”白清芜冷不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是阿九,嗔道:“你是属猫的,走路没动静。”
她想到阿九是个小官,万一有什么门路呢,就将小凝儿上学堂的事情告诉他。
“可我几乎找遍了,没有人愿意收女孩子。”白清芜郁郁的叹了口气。
在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女子出门学习知识,就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骂,实在是太不公了。
夜久殇听完后,表示,“确实没有。”
白清芜最后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垂下眸,眼眸中流动着黯然。
“但有些大臣家,会在府中设立私塾,让女儿们识礼,请老夫子去授课,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夜久殇的话,无疑是天大喜讯。
“真的吗?”白清芜情绪有些激动。
欣喜之余,她很快冷静下来,“会不会很麻烦你?”
得靠阿九从中疏通,破费些波折力气,小凝儿出身奴仆之女,怕是那些官宅小姐,不愿与她同处。
“不要紧,我认识位大人,官衔御史令,他家唯有一个年幼女儿启蒙,正缺个伴读,也与白凝年纪相仿,我与他说情,应该会答应。”
夜久殇两三句话,化解了白清芜心底的顾虑。
他垂眸,眼角带着缕笑意,“其实,在白凝入学堂的事情上,你很有远见。”
他发现,白清芜与别的女人很不一样,许多想法都是超出普通人的认知,怪厉害的。
“为人父母,总归要给孩子铺最好的路。”
“不过,我们先说好了。”她神情一肃,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道:“一码归一码,小凝儿上学堂的费用,要算清楚。”
夜久殇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心底那片因进皇宫面见父皇,闹得不欢而散的阴霾渐渐冲淡掉。
似乎每次遇到她后,心情就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哎,你别笑呀。”白清芜拍了拍他肩膀,竖起大把拇指,“阿九,你这人没得说,非常仗义。”
“但你做差事也不容易,还得攒钱娶媳妇,不能因觉得我可怜,就接济我。”
她生怕不提前说清楚,以阿九为人,是真的能替她垫付学费。
阿九为她解决了事情,总不能再恬不知耻的占便宜,这样显得她多不厚道。
“你不知道吗?”夜久殇沉吟出声,“伴读不用交钱,反而要倒给银钱。”
白清芜:是吗?
还有这等子好事?她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些晕乎。
夜久殇解释道:“你也知道,女子从不上课堂,御史令家的女儿像找个伴读,很难。”
“好。”白清芜懵懵的点头,“那多谢阿九了。”
“小事。”夜久殇看她迷糊的样子,不禁失笑,“三日之内,我会派人给你传消息。”
白清芜想起上次的糕饼,也是他手下翻墙送进来的,感叹现在内卷如此严重,巡城官兵都必须配备好身手。
夜久殇要去御史令家说情,白清芜也不方便跟着,两人在巷口告别。
她走出了几步远,忽然回眸浅浅一笑,不好意思的轻声说着,“我发现,阿九是我的福星。”
每次遇到他,都会出乎意料。
夜久殇说了句玩笑,“那你得回去,没事多给我上两炷香,或许我比菩萨还好使。”
他不用她记得所谓恩情,难得遇到个他愿用真心帮忙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