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盒子里只趴着一张照片,崭新至极。
我拿起来仔细看,照片上暗乎乎的一片,看半天才分辨得出像是从后面拍的一个人的背影,人形隐含在周遭的夜色里,很不好分辨。
心里忽然一动,我捏紧照片一角,翻过去看背面,一行简单隽永的字迹映入眼中——跟着你的人长这样,注意安全,这世上活人通常比死人可怕得多。
没有落款署名,可我挑了挑眉头,已经知道寄东西来的人是哪位了。
他这人,还真逗。
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照片出神,曾添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一接,里面居然听到了团团的小声音,小丫头问我下班了没有。
我舒展了眉头,“下班了,团团想我了吗?”
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曾添,“想了,想的都不行了,你赶紧下楼吧,我们在下面等你呢!”
我快走到曾添车前时,团团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笑眯眯的叫我,等我说要去开自己的车时,她就问曾添能不能去跟我坐在一起。
曾添假装伤心的点头同意,看团团下车了跟我说请我们去吃西餐,那天西餐没吃成只是打包了,团团都跟他说了。
我没异议,开车跟在曾添后面。
路上和团团说话,我问她白天都干什么了,住在爷爷家里习惯不习惯。
“白天和叔叔一起去了学校,好漂亮好大的学校,然后去买了好多东西,我说不要可叔叔一定要买,都放在叔叔车上呢……爷爷家里很好,不过爷爷总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我有点闷,在家里的话,我整天差不多都是待在外面的,在铺子里,能见到好多人!”
团团说着就提高了声音,可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把嘴闭上不说下去了,还小心地扭头看着我。
“想爸爸了吗。”我淡淡的问。
“……有点想,不过以前爸爸也经常不在家的,我没事。”
我又想了想,再问,“那爷爷问没问你,爸爸的事情?”
“没有,爷爷只问了……妈妈。”
提起苗语,孩子的口气顿时变了个调子,头也低了下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冷漠惯了,跟孩子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尽然忘了顾虑到孩子的心思。
赶紧换话题,我提起跟叔叔去了什么学校,团团的情绪慢慢的好了起来,跟我很仔细的讲了起来,我一点点听明白了,曾添原来是带着孩子去找小学,是想送孩子上学了。
也是,团团已经九岁了,可连小学一年级还没读,这在如今的城市里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了,团团是应该上学了。
停好车走进上回那家西餐厅时,曾添讨好的过来非要自己牵着团团的手走在我前面,我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再看看他身边真的很天真的团团,眼睛开始发热。
坐下后,曾添很耐心的一遍遍给团团说着吃西餐的礼仪,怎么用刀叉之类的一直说个不停,还亲自动手示范,团团也听得超级认真,两个人像是忘记了还有我的存在。
我只好无聊的四处看看,打发等菜的时间,不打扰他们的温馨时刻。
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正对我的一个位置,临窗的靠边位置,隐约能看见背对我坐着的客人半个背影,应该是男人,带着球帽,正在翻看餐牌。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我移开目光后没多久,很快又把目光移了回去,有服务生过去点单,把那客人几乎全挡住了。
心脏“嘭嘭”就突然狂跳了两下,我冷着目光,伸手快速在自己的背包里摸找起来,动作不大,可已经吸引了曾添的注意力。
他总是能很敏感的发觉到我的异样。
“怎么了。”曾添低声问我。
我不理他,手从包里拿出来,多了张照片在手上,就是某人用快递寄给我的那张。
我把照片压在桌面上,低头贴近了看,曾添皱眉看着我,最后稍微欠了欠身体,也往照片上看着。
再抬头去看那个客人时,服务员还在没走开,我看不到他的背影。
我看了团团一眼,毕竟是小孩子,被新鲜的西餐刀具吸引着正在研究,还没感觉到我的不对劲。
“那边的人,好像在跟踪我。”我很小心的对曾添说着,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我所指何人,同时把那张照片拿给他让他看。
曾添眼神凌厉起来,跟我很默契的对视后,小心地也朝我指的那个客人看过去。
我们的菜这时上来了。
服务生摆盘弄得眼前一阵花乱,等我再去看那个客人时,那里居然没人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甚至都没觉察到他离开。
曾添看着我那张朦胧派的照片,皱眉,“这是哪儿拍的,就凭这个说那人……”他说着转头,“那人呢,走了?”
我盯着曾添看,我在解剖后深夜独自买醉的事儿,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想他知道。
“算了,也许我想多了,赶紧吃东西吧,团团喜欢吃吗?”我轻松的一笑,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
等开车把团团送回到曾家老宅后,曾添坐进我的车里,很认真的追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简单省略重要场景的跟他说了下,曾添听完起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随后在我也皱着眉等他开口说话时,他才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曾添的笑容在光影明暗隐晦的车子里,看起来有点诡异,我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别紧张,我以为你都当了法医会很淡定呢……那个人是跟着你,不过不是想害你,可是你对我没说实话啊,那照片拍的地方可不是你刚才跟我说的,你不信我了?”
笑意在最后问的那句“你不信我了”出口之后,渐渐消失在曾添脸上。
他很久以前也这么问过我,好像是那年,出了那件事以后,曾添这么问过的。
我避开曾添的目光,看向车窗外,“和当年一样,我的回答还是那句,不是我不信你了,曾添……是你不信我了,你谁都不信了吧?”
可怕的沉寂在车里蔓延,在我和曾添之间弥漫。
最后还是曾添牵牵嘴角,笑着先开了口,他伸手把我的脸扳回来看向他,我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曾添,那个发现了曾伯伯还有一个私生子时的青春少年。
曾添淡淡开了口,“那人是我找来保护你的,没想告诉你,可没想到你身边有高人看穿了。”
我惊讶的扒拉开曾添的手,“为什么要找人保护我?”
“因为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