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高宇,身上找到的遗书里写了很多事,看了心里别扭啊。你准备下,去现场。”赵森回答我,语气很是感慨。
能让他这样的老刑警如此动情,并不容易。
坐进出现场的车子里,李修齐也在,我没防备就这么见到他了,赶紧避开目光坐下。
明天就是周六了,突然出了新案子,应该不能休息了吧,恐怕没时间去看什么话剧了……我暗自想着,不由得觉得松了口气。
一路上,车里的人都没怎么交谈过,我也一直没回过头看,坐在最后一排的李修齐不知道在干嘛呢。
到了现场,大家下车,我故意第一个下去,跟着浮根谷当地的同事直奔出事的网吧后巷。
夏末时节还挺闷热,血腥味在本就不干净的窄小巷子里扑鼻而来,两具尸体都是脸冲下趴卧在地面上,我走近了一眼就认出了高宇。
身后全是脚步声,大部队也到了,大家按分工开始在现场忙碌起来。
李修齐站到了我身旁,蹲下身子,等同事拍照固定了尸体现场形态后,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摸上了高宇鲜血淋漓的左手腕。
我看着李修齐仔细检验高宇的尸体,就走向不远处墙根下的罗永基。
罗永基的眼睛还半睁着,侧头趴伏在后巷肮脏的地面上,他眼神里带着惊恐意外的神色,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生命就这么完结了。
罗永基的身上到处都是刀伤,横七竖八大大小小,整个人穿着的衣服几乎都被血染透了。初步检验来看,致命伤应该是颈部被刺中的三刀,气管和颈动脉被切开导致的大出血导致了失血性休克死亡。
“怎么样。”
我正全神贯注继续做着检验。身后忽然响起李修齐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哑。
我停下来转头看他,说了检验结果和自己的判断。
李修齐低头看着地上的罗永基,我则盯着他的嘴唇看,唇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也好看起来了。
石头儿和赵森都过来了,我赶紧收回视线,蹲下继续没完成的工作。
因为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面对高宇的死亡,我们专案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尤其是李修齐,把高宇往尸袋里放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眼神温凉。
回去的路上,我看了高宇留下的那封遗书。
遗书里,高宇感谢了整个专案组的人,特别提到了李修齐,谢谢他帮自己找到了六年不见的妹妹,虽然找到的只是一副白骨遗骸,可他悬着揪着整整六年的那颗心,终于可以不跳了。
遗书是在高宇摸到了罗永基行迹后写好的,他说如果能亲手解决掉罗永基,自己就会自行了断,只是最后在麻烦李修齐法医一次。把他和妹妹的遗骨安葬在一起。
遗书的最后还有这样一段话,“开始我只想利用小可,可是相处下来却不知不觉动了心,可惜她是那个无良律师的女儿,我没办法做到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道理都懂,可还是过不好这一生……祈望到了那边,我能找到小可,求她原谅我。”
我把遗书交还给保管证物的同事,侧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酸酸的。
一个原本没有尸体的女孩失踪案件,最终却终结在找到失踪六年的高昕尸骨和三条鲜活生命消失的结局上。
我想到了乔涵一。不知她此刻怎样的心境,她应该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罗永基和高宇的死讯,加上女儿王小可的死……强悍的律政女强人经历了这些,会想些什么,我很想知道。
我想知道她的良心,究竟有没有正在经历着煎熬。
不是只有死亡才是终极惩罚,活着煎熬也是赎罪。
回到市局,所有人都忙着处理案子的收尾,我看到李修齐把高宇留下的那封遗书复印了一份,自己收了起来。
李修齐没在法医中心多待,做完必要的工作后,他和大家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也没特意跟我说一下。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我心里小小的怅然若失了一下。
本来以为这个周末又要在加班中忙过去,结果工作在周五夜里全部处理好了,石头儿也准备会部里去汇报工作要离开几天,我们都有了至少一个周末的休息时间。
我开车去了超市,最近一直都没在家里做过饭,冰箱里早就唱了空城计,可人进了超市里却没有什么购物的兴致,只买了点牛奶和速食食品就出来了。
回家煮了速冻饺子,端着碗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起来,刚吃了两口,白洋就来了电话。
听我说正一个人在家吃饺子,白洋就说也要过来。
我又去厨房给白洋煮了一份饺子,白洋一进门就开吃,我看着她的吃相,心里不免想起了过去在白洋家里吃饺子的场景,想起了白国庆。
白洋倒是没我这份触景伤情,狼吞虎咽完往沙发上一歪,打了饱嗝问我周末能休息不。
我收拾碗筷,用纸巾擦着茶几,“休息,我好像从滇越回来就没休过周末呢。”
“有啥节目吗,没有的话你就归我了啊,我回滇越之前,你怎么也得陪我几天吧。”白洋兴奋地看着我问。
我看着白洋,“你要回去了?日子定了吗?”我知道白洋早晚要回去滇越上班,可听她自己说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月底吧,跟领导说过了,我也不能总不上班啊,该回去了。你别打岔,快说能不能陪我,我想逛街买几件衣服带走呢,滇越那地方你懂的,我又不想只能淘宝购物,你快说啊!”
见我有些犹豫,白洋眨眨眼睛坏笑一下,“哦,我知道了,有约会是吧,跟谁……不会是跟曾念吧,不对,他受伤了在医院躺着呢,你要去医院陪护吗……”
我放下碗筷,坐到了白洋身边,一脸苦逼神色看着白洋,跟她讲了李修齐约我去看话剧的事情,还有在病房里他拉着我的手腕,说过的那些话。
之前以为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我和白洋好久都没凑在一起聊聊心事了,她听我说完,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睛亮亮的盯着我看。
“说话啊,发表意见赶紧的,我要不要去……你要是求我陪你逛街,我就不去了,你快求我!”我推了白洋一下,让她快说。
白洋翻我一个白眼,“那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心里还有那个人吗,说实话啊!”
我不用问也知道白洋指的那个人是谁,这问题我早就在心里问过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了,可答案呢……我自己也不确定。
我苦恼的垂下了头,很快就被白洋戳着额头强迫又抬起来。
白洋一字一句慢慢的看着我说。“我希望你幸福,去不去我不能替你拿主意,还得你自己来啊,我的美女法医!”
这一夜,白洋住在了我家,我们却没再聊起过男人,我不提李修齐,她也不提曾添,我们只是好好回忆了一下念书时那些往事,又聊了白洋今后的打算。
“我不想调回这边,这辈子就打算扎在滇越了,都说和少数民族混血生的孩子特漂亮,我得试试,边城汉子们还等着我呢。”白洋自己说完,看着天花顶,傻里傻气的呵呵笑起来。
我也抿着嘴唇陪她笑,可眼角总觉得湿湿的。
我希望白洋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样子,希望她幸福,就如她希望我幸福一样。
周六早上,我和白洋起的挺早,一起下楼吃了早饭后,白洋就独自走了说是去逛街,临走对着我挤挤眼睛,说我要是晚上七点以后给她打电话,她可是随叫随到的。
“不过,你最好别找我,该干嘛就干嘛吧。”白洋上了出租车,丢给我这句话。
我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久,几次拿起看,安静的让我心慌,总期待着突然接到同事的电话,有了新案子需要出现场。
可是到了下午两点多一直保持安静状态,中间只收到了几个诈骗的骚扰电话。
我又从包里翻出那两张话剧票,翻过来翻过去看着,最后磨叽到了下午三点,终于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了浴室里。
我决定了,为了大热的话剧【爱人的骨头】,我要去人民剧场看话剧。
我无赖的想着自己的决定,心里顿时晴朗了许多,站在热水下冲着身体,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来好久。
六点刚过,我穿着一条小?裙,站在了奉天人民剧场的门外,周围都是进出剧院的人。大都三五成堆的走在一起,我有些紧张的快速四下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
他说一定会来的,我抿了抿嘴唇,低头翻了翻随身背包里的两张票,准备往剧场里面走。
人民剧场分为两部分,一面是电影院,一面是话剧演出的舞台,人流大都来自于电影院那边,可今晚因为这部【爱人的骨头】大热,剧场入口周围也好多人,好多倒票的?牛也正在人群里招揽着生意。
我在人群里穿过,走到了剧场入口,停下来又四下看看。
临近入场时间,周围的人声开始喧闹起来,像我这样独自一人的存在,好像也没几个。
看下时间,再过五分钟就要入场了,可是李修齐还没出现,我要不要主动联系他一下,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毕竟两张票都在我手上。
正看着犹豫,屏幕陡然亮了起来,我吓了一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却让我心里一颤,连我自己都意外的一颤。
“喂,我到了,你呢。”我尽量语调平淡,眼神也没有四下茫然的寻找,不想自己心底那一丝期待的情绪被人看穿看到。
“回头啊。”李修齐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我回头,几级台阶距离外,李修齐正举着看着我,见我找到他了,就把挂断,抬步朝外走了过来。
一边往上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量着,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哪里了,刚要低下头,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
我和李修齐认识以来,他应该没见过我穿裙子的样子。
我抬头瞥了一下李修齐,他今天还是如同平日的休闲打扮,不过一身?衣倒是和我的小?裙成了同一色系,看上去还挺搭的。
人已经走到我面前。
“过了六点的时候,我以为等不到你了。”李修齐声音不大。
我本来想笑一下,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干脆就冷着脸看着他,“这剧我一直想看可是没买到票,不想错过了,据说今年在奉天演完这两场。就要暂时不演了。”
我说完,僵着表情看着李修齐,他只是微微笑着也没多说,“票拿了吧,进场吧。”
我们随着人流入场,找到位置坐下,舞台上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开场准备,周围的观众也低声讲着话。
我盯着舞台上看,忽然觉得不在解剖室里,不在凶案现场时,除了在酒吧里接着酒精作用能让我主动说些话,现在的我面对着李修齐,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我努力想了想,转头,“你知道这剧……”
几乎同时,李修齐也侧头看着我说话,“你知道这剧……”
我两静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笑着一直看着对方。
“听说这是一部让人看了能相信爱情的悬疑话剧,爱人的骨头……这名字我倒是很喜欢,没想到那小子能写出这样的故事。”
我本以为从李修齐这里听到的,无非就是从网上都能了解到的那些,可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吃惊的看着他,“你是说,这剧的编剧你认识?”
李修齐点点头,看了眼舞台上,“嗯,剧本是我一个认识的朋友写的,很年轻,这算是他回国后第一次写剧本。”
我看着李修齐略带得意神色的侧脸,忽然觉得他让半马尾酷哥帮忙买到的票,其实是幌子吧,他和编剧认识没完全有机会内部拿到票,还是这么好的位置。
可我没这么问,开演前我们都有些沉?。等正式开场后。更是尊重剧场礼仪不会说话交谈了。
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台上的演出里。
开场之后,我小心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李修齐他眉目舒展的看着舞台,神情专注应该没觉察到我在偷看他,我也赶紧收回心神,全身投入到剧情中。
舞台上,男一号在开场十分钟后登场,穿着一件发旧的白衬衣,带着手铐被押到了舞台上的被告席里。
剧情是倒叙的。
“我没什么要说的,人的确是我杀的。可是你父亲不是我害死的,那天夜里雨开始下起来的时候,还有其他人早就在茶楼里了……”
男一号磁性清澈的嗓音说着这些台词,站在他对面的女演员。哭得一塌糊涂。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依然还会为了你,那么做……不后悔。”
周围隐隐有吸鼻子的声音入耳,我也动了动身体,揉了下眼角,趁机又看了看身边的李修齐。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的盯着舞台上,依旧没注意到我的注视。
看得还真投入,我收回视线,继续投入剧情。
这出话剧大概是讲了一个悬而未解的凶杀案的故事,剧里的男一号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和朋友一起惨死在了母亲开的一家茶楼里。
犯罪嫌疑人被锁定在邻居的一个十几岁少年身上。案发后少年消失的无影无踪,男一号的母亲抛下他和小几岁的弟弟,离开出走了,临行时给儿子留言说要去自己把杀了丈夫的凶手抓到。
母亲就这样一去十年。
可是某一天,当年血案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真凶并非那个邻居家的少年。
真正的凶手,让人意想不到。
剧情在向前推进……身边的李修齐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转头看他,他这回终于也看着我了,可我看到他的脸色那一刻,意外的楞了一下。
李修齐?沉的眼眸里,竟然满满的水意弥漫。
不是吧。他居然看哭了,可我没觉得这段剧情催泪,我只是觉得心里沉重起来,随着真相一点点揭开端倪,但不至于让人落泪吧。
难道是我真的太冷血了,太缺乏感知共鸣的能力吗,我怀疑起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身上的确有这样的问题。
舞台上,男一号追着女主,两个人正在雨中激烈的争吵着。
李修齐冲我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很快转回头继续看向舞台,我也皱了皱眉转头,心思却再难集中到剧情里,眼前总是叠出李修齐满眼泪水的样子。
男一号被押下舞台离开时,停住了脚步,转头用力朝舞台下的观众席望了一眼,我的视线竟然和男一号撞上了,只是他的视线很快偏离我这里,像是停在了我身边的某人身上。
我下意识转头又看李修齐,他微微仰着头,下颌的弧线现出好漂亮的弧线,看得我心头一跳。
台上,男一号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我身边的位置,直到押着他的庭警开口催促。他才扭回头走进了舞台侧面。
我心里涌起一份奇怪的感觉。
戏到尾声时,我正为剧中人物背后那个惊天秘密即将揭开而提着心紧张时,身边的李修齐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真的是声音好大,周围有观众不满的朝这边看过来。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谁知道李修齐忽然起身,也没跟我说话,快速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剧场。
我怔然的坐着,本来想马上起身追出去,可是那样会更影响被人看剧,甚至会干扰到台上演员的演出,就硬逼着自己坐着没动。
离大结局不会太远了,可继续看着剧情,震撼的真相揭开那一瞬,我因为心里牵挂着别的,已经做不到完全投入了。
周围观众抽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我只是冷着脸继续看着台上的剧情。
终于演出结束,演员在观众的掌声里返场致谢时,我赶紧起身也走出了剧场,出了门口四下看,没见到李修齐。
我拿起打给他,电话倒是接的很痛快。
还不等我开口问。李修齐已经淡淡的先开了口,“我在后台呢,过来找我。”说完,他跟我说了怎么走,我按他说的走过去,很快就看到他迎了过来。
走近了,我沉?着注视他的眼睛,泪光早就消失殆尽,在后台通道昏暗的光线下,倒是让我感觉像是望着深不见底的海。
李修齐没跟我解释为何刚才就那么离场没看完整场剧,只是给了我一段观察他的时间后,开口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见见编剧。
我压下心头的莫名不安。点头说好啊,然后跟着李修齐走到了后台一间屋子里。
屋里面的简易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看见我们走进来就站起身,好奇地打量着我。
李修齐走到年轻男人身边,看着我,“介绍一下,【爱人的骨头】的编剧大人,闫沉,我的小朋友。”
我也打量着年轻男人,看剧目介绍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闫沉,应该是笔名,他们这行都是用笔名的吧。
闫沉笑着跟我打招呼。然后有些不满的看着李修齐,“哥,应该先介绍下女士吧,你怎么先介绍我了。”
李修齐的目光盯在我的眼睛上,“主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女士的身份。”
闫沉啊了一声,满眼笑意又看看我,没说话。
我有点尴尬的看着李修齐,他怎么这么说话,就说我是他同事是法医不就行了,这还费劲吗。
李修齐反倒神色悠然起来,把手搭在闫沉的肩上微微歪头看着我,“左欣年。奉天唯一的一位女法医,也是我正在追求的人,听懂了吗。”
闫沉听了这回答,嘴角勾起,看着我眼神更加含了笑意,朝我伸出手,“你好,左法医。”
我也伸出手,和闫沉的手握在一起。
闫沉开朗的笑着,扭头看着李修齐,“哥,那你成功了没有啊。”
我闻言。神色发窘,不知道一直给我沉稳印象的李法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那样的话怎么随便就说出口了呢。
“应该是初步取得胜利了……我们有约定,左法医如果跟我一起来看了你写的话剧,那就算是给我机会了……我没理解错误吧,欣年。”李修齐说着,缓缓从闫沉身边走向我。
我的心突地一跳。
一双温热的手掌,不问可不可以,直接就握上了我的手腕。我的心被捂热了,化得一塌糊涂。
喵了个汪~今天脑子被降温刺激到了,弄了个群号,哈哈,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来,559683849,名字叫“时间旅行者唐多令”,进群请说明若初账号名字和任意剧中人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