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第279章 狼人

首阳山脚下,有两个头戴斗笠、脖子上裹着破布的男子正坐在道路边。

十月底的天气太冷,他们缩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偶然间转动脖子,能看到他们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乃烧伤后所留下的。

“郎君小心,有人来了。”

“嗯。”高尚低下头,拿出一枚胡饼。

他烧伤得非常严重,再不复以往的英俊。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伤势致使他高烧了一场,再也控制不了手指,总是颤抖个不停。

没了嘴唇,牙齿暴露在外,他艰难地咬了一口胡饼,咀嚼着。

一队人从他们面前赶路而过,为首的两人身披大氅,威风凛凛,正是薛白麾下的老凉、姜亥。

高尚连气都不敢喘,直到他们策马走远了,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喃喃道:“四十八人。”

“这里太危险了。”

田乾真伤势则轻得多,只有手臂与背部带着烧伤后留下的疤。被追杀那夜,他是在火势最烈的地方,攀过围墙把浑身起火的高尚拽出去的。

之后休整了四个月,高尚才遂渐恢复过来,田乾真本以为该回范阳了,高尚却打算去长安见刘骆谷,经过偃师,又停了几天。

高尚在诓公孙大娘时,完全没想过会被人追上,用了刘骆谷的令牌与身份,那是安禄山留在长安打听消息的密探。

他恢复之后立即打听,得知长安没有变故遂放心下来,心知一枚令牌也证明不了任何事,丝毫不会动摇圣人对府君的信任。

但今日观察到薛白调动人马,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担心薛白调人是冲着刘骆谷去的。”

田乾真艺高人胆大,问道:“我们跟上看看吗?”

高尚思忖着,目光先是看向西面,之后转向北方,最后道:“不,回范阳。”

他明知道薛白回了长安必会拿着在偃师得到的证据攻讦安禄山,但以他眼下的状态只怕阻止不了。

而且,在大唐官场中玩些小伎俩,殊无必要了。

两人走进树林,翻身上马,过程中高尚头上的斗笠掉落,显出一张丑陋、可怖的脸,他感到头上一凉,吓得一个激灵。

“郎君勿惊。”田乾真连忙将斗笠拾起,安慰道:“没人认得出郎君了。”

~~

长安,宣阳坊。

刁家兄弟随薛白吃的朝食是面油饼,坐在小摊边,看着万年县的差役们匆匆跑过,非常忙碌的样子。

如今连刁丙都知道杀韦会、任海川的幕后真凶是王焊了,万年县只差捉到人证就要拿人。毕竟他只是见过的世面少,不是傻,在村里还属于聪明的那种。

“万年尉好像快捉住真凶了,郎君要是慢了,被抢了功劳怎么办?”

“无妨。”薛白道:“查出来未必是功劳,得收拾得了局面。”

刁丙于是思忖着这话里的含义,刁庚方才没听清,问道:“还有面?到了长安,每天吃的朝食都不重样哩。”

悠哉悠哉地吃完朝食,薛白竟不去长安县衙署,而是往敦化坊去找颜家姐弟。

他与颜嫣说好了,趁着这段时间最闲,尽可能地陪她多玩玩。

今日韦芸却是不在,颜家的几个长辈也出去了,只有一个女管事带着颜嫣、颜頵在大堂上练字。

“阿兄来了!”

一见薛白,颜嫣眼眸一亮,当即起身想要过来,须臾想到自己是大姑娘了,理了理裙子,很淑女地行了个万福,眼神中的雀跃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

颜頵平时是个小君子,高兴起来却完全不管不顾,催促着身边的小厮,嚷道:“快来快来,趁着阿娘不在,不管哪个,摆起来玩啊,汝等插标卖首之辈。”

最后这句话是薛白之前开的一个玩笑,他很喜欢,玩游戏时得说好多遍。

小半个时辰不到,韦芸回来时,颜頵正玩得认真。

“汝等插标卖首……阿娘,啊!阿爷?!”

薛白回头看去,只见颜真卿背着个行囊,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他一直知道颜真卿快回来了,却不知具体时日。

“阿爷回来了。”颜嫣展露出甜甜的笑颜,上前道:“怎不派人提前说一声?女儿好去接阿爷。”

颜真卿脸上虽未笑,回家了自是欢欣,眉梢上的喜意扫去了疲惫之色,他瞪了颜頵一眼,应道:“接到公文便动身了,何必再派人说。”

说罢,他转向薛白,道:“你在偃师做得不好。”

“学生还需老师多加指点。”

众人坐下寒暄,先是述了别后离情,说起近况,颜真卿如今从监察御史升到了殿中侍御史。

之后,问起薛白在长安县的情况,不免提到了韦会的案子。

颜真卿听过,捋着赶路时被吹乱的胡须,沉吟道:“如此说来,王鉷是为了替王焊隐瞒,才让贾季邻杀了韦会?可若如你所猜测,王焊是中了杨国忠的圈套,何必杀人?”

薛白亦考虑过这个问题,道:“是,以王鉷的圣眷,大可直接向圣人禀明,圣人知晓王焊一向不太聪明,会信他是被人欺骗的。”

“你是如何看待的?”

也就是面对着颜真卿,薛白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

“学生以为,王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王焊真的留下了一些解释不清的罪证。”

“若如此,时局又要动荡了。”颜真卿道:“此案还有疑点,老夫会去问一问贾季邻。”

此时,韦芸安排人端了热水进来,道:“好了,伱们师徒二人,才见面就聊这些公务,也不谈谈家事。”

她想说的是薛白与颜嫣的婚事,说话间挥手便要颜嫣退下去。

颜嫣是想听的,扁扁嘴,万福告退,不情不愿地往外挪步。

“家事。”颜真卿语气一沉,严肃了几分,指了指桌上的各种游戏用的小物件,道:“你等不上衙、不读书,于此玩闹,可知错了?!”

颜嫣正支着耳朵想听听阿爷对家事的安排,闻言当即加快脚步,一溜烟地跑出门去。

她跑出去之后,回眸看向薛白,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薛白与她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向颜真卿执礼,道:“老师的教诲,学生深有感悟,正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生往后一定谨记。”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颜真卿重复念了一遍,点头不已,道:“难为你有这般思考,说得好。”

听到了如此振聋发聩的佳句,他没有再怪薛白。

颜頵无比惊讶,抬起头看向薛白,感到万分佩服,却想到薛白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脱身解围,不再与他共患难了。

“你呢?!”颜真卿一指颜頵,板着脸教训道:“你就是那荒于嬉。”

“孩儿错了。”

“为父听说你还夜里不睡,偷偷到院里捉蛐蛐,如此贪玩荒诞,往后能成器吗?”

“孩儿……”

颜頵不知所措,看向薛白。

薛白正爱莫能助,有婢女匆匆跑过来,禀道:“阿郎,娘子,有位内官来找薛郎。”

颜真卿眉头一皱,道:“你又惹何事了?”

韦芸亦是脸色一变,想到张去逸与薛白之间的过节。

“那位内官很着急,称圣人召薛郎入宫……狼人杀。”

~~

吴怀实没有在薛白献宝一事上做手脚,李隆基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些游戏的乐趣所在。

他聪明,也一向是擅于玩乐的。

也就是如今大唐正是国力鼎盛,臣民对这位圣人极尽美化赞美,把嬉闹称为风流,把荒诞当作率性。唯有薛白知道,命运到最后给了李隆基公正的评价。

薛白如今当了官,不愿意陪李隆基玩乐,只负责教导、解释。

圣人当然是不缺狎臣的,王准、贾昌之流都在,杨国忠也不顾大臣体统,凑在其中。

上次与杨国忠一起出宫的瘦小老道长也在,名叫李遐周,据说是真有道法的。

宴到中途,高力士还捧出一个匣子,里面盛着一枚丹药,李隆基随手接过,含水服了。

薛白知道李隆基一直有服丹药的,但这位圣人在炼丹一事上也确实有水平,至今还未吃出什么恶果来。

“真人的丹炼得好,朕近来亦觉神清气爽。”李隆基咽下丹药,随口吩咐了几句,再次重赏了李遐周。

李遐周虽不如一些道长仙风道骨,在圣人面前却毫无献媚之态,淡淡应道:“圣人谬赞了。”

“右相近来染疾在身,道长若得空,可为他治一治。”

“是,可让右相到玄都观来。”李遐周应道。

他态度平淡,竟是连圣人、右相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薛白此时才知道为何这次回长安,李林甫没有请他相见,原是病了。

病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薛白在偃师时也病过,奈何李林甫仇家太多,连病了都不敢声张。

~~

次日,玄都观。

崇业坊中金吾静街,百姓避走,因右相来谒见李遐周了。

“咳咳咳。”

李林甫披着大氅,由李岫搀扶着走下马车,他其实病得不算重,就是天气转凉,加上劳累过度,染了风寒。另一方面,他也有趁养病静看杨国忠与王鉷斗争的心思。

是因圣人关心,他才来见见李遐周。

“右相,薛白也在客堂,是否将他驱出去?”

“竖子想来看本相笑话。”李林甫以己度人,喃喃自语道:“他巴不得本相病死,可惜要失望了,留着他。”

“喏。”

步入客堂,果然见薛白坐在那。

李林甫于是不让李岫相扶,迈步走进去,虽被香线的气味呛了一下,却是强忍着不咳。

他并不理会薛白,只与李遐周见礼,道:“本相身体不适,厚颜请道长诊治。”

李遐周目光灼灼打量着李林甫,应道:“右相不过略有小疾,无碍。”

“多谢道长。”

“比起偶感风寒,右相更该担心的是家小吧。”

“道长何意?”

李遐周闭上眼,掐指算着,喃喃道:“右相存,则家族安泰;右相殁,则家门不存。眼下早作准备,尚未晚也。”

“是吗?”李林甫当即冷了脸,瞥向薛白,眼神不悦。

李岫则是大惊失色,连忙行礼,请李遐周解救。李遐周这才睁开眼,笑道:“戏言而已,十郎不必介意。”

“这……”

待李林甫离开了玄都观,反手便给了李岫轻轻一巴掌。

“废物,一个只会给圣人挂兴阳蜈蚣袋的江湖术士,你向他求情?薛白收买他来诓你,这都看不出吗?”

李岫挨了一巴掌,不敢做声。

过了一会,他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何谓‘兴阳蜈蚣袋’?”

李林甫懒得回答,淡淡道:“问唾壶。”

~~

傍晚,太府少卿杨国忠、刑部尚书萧隐之、万年县令冯用之等人,皆被招到了右相府。

李林甫病中不见客,由李岫引众人到堂上说话。

“国舅,我有一个问题……何谓‘兴阳蜈蚣袋’?”

杨国忠闻言朗笑,道:“蜈蚣去头、足,碾为细末,配甘草三分、甘遂三分,以及几味药材,以绢裹盛于袋中,系于胯下,三至七日,可使你那话且大且长,久战不怯。”

“真的?”

“十郎试试便知,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宝贝,我这紫袍便有它的一分大功劳。”

说话间,杨国忠回头看了一眼,见无旁人,遂拿出一个锦囊递在李岫手中,叮嘱道:“此事万分机密,我正是献上此宝物,方得圣人倚重,唯独对十郎明言,便是薛白也不知我如何一步登天,你独自享用,莫叫人知。”

“国舅放心,你知我知,绝不入第三人之耳。”

李岫有些感动,接过那锦囊一看,见上面有些黄渍。他世家子弟的毛病发作,不由显出些为难之色。

“这是……用过的?”

“诶,只是药渗出来了。”杨国忠道:“还有功法,我教你。”

“如此万金之法门,国舅愿倾囊相授?”

“十郎与我虽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

李林甫这一病,已经让一些人意识到了李岫的重要性,杨国忠毫不吝啬,道:“用药后,意守下元气,正身端坐,存神定气,呐津吐气,以意下沉丹田直至要处,如此三十余周天,再以手持握,左右拍腿,各九九八十一下。”

这一套功法,杨国忠背得很熟。他已经完全摸透了在这大唐,最快的升官之法是什么。

“三七日,观形势完备,舒展长大,粗不可言,其龟苍老,不须用药以固定元阳,已可入炉采战,取胜无厌。”

两人谈过此事,进入大堂,只见萧隐之、冯用之、杨光翙等人都已经在等了。

“国舅。”

“右相就不听了,说吧。”

“喏。”冯用之执礼道:“万年县已拿到了王焊指使家仆杀人的人证、物证,只要命令一下,随时可拿下王焊。”

杨国忠又转向杨光翙,问道:“你那边呢?”

“回国舅,王鉷与薛白已见过面了,一定是打算合作把罪名推到安禄山头上。”

“好!”杨国忠昂然道:“我会把证据递给圣人,由圣人亲自下旨,捉拿王焊。”

他登上高位之后,还是初次设局对付朝中重臣,既得意又紧张。

“你们放心,王焊是真要造反,并非我栽赃他。说来,你们或许不信,任海川与我说时,我亦是吃了一惊,王焊此人,哈,可谓是‘非比寻常’啊……”

~~

次日是十一月初一。

薛白是天宝五载的十一月来到这大唐的,转眼已是三年。

他从屋中出来,听风吹响檐角的铃铛,感到一阵寒意,喃喃道:“要下雪了。”

据他得到的消息,崔祐甫又缉拿到了几个关键证人,他预感到今日长安又要引发一场大案。

到了前院,刁氏兄弟已经备好马了,他们打算去敦化坊接颜真卿,一起到长安县衙再找贾季邻聊一聊。朝食就在长安县衙附近吃羊肉汤面。

还未出发,大清早的,却有一队人已等在薛府门外,却是张去逸派来的人。

“薛县尉回京这么久,不打算给张家一个交代吗?”

“不知张公有何吩咐?”

“不为难薛县尉,随我们去见见阿郎便是,圣人表亲,这点面子想必还是有的?”

薛白猜想,张去逸选在今日要见自己,该不是巧合。

他遂招过刁丙,小声吩咐道:“你去与老师说一声,再随他去长安县衙,我去一趟张府。”

“郎君可会有危险?”

“这里是长安,有刁庚护送我足够了。”

刁庚拍了拍胸膛,昂了昂头。

……

颁政坊,上柱国府邸前金吾卫立戟执守。

薛白步入大堂,只见到张去逸正坐在一张榻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脸上泛着灰败之色。

张去逸是李隆基的表弟,今年才五十七岁,看起来身体却远不如李隆基。

“老夫几个女儿、女婿多与薛郎打交道,老夫却少有机会与薛郎结交,今日终于是见到了。”

“能瞻仰张公,是我的荣幸。”

“你猜猜,老夫找你来,是为了何事?”

薛白道:“我在偃师,举止无状,借了张家之名,毁了张三娘子声誉,当向张家赔个不是。”

“你还知道。”张去逸勉力支起身,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十分为难,“你得罪了张家,打算如何赔罪?”

“不知张公有何要求?”

张去逸早有准备,毫不拖泥带水,道:“退了与颜家的婚事,娶我家三娘。”

“恕难从命。”

“咳咳咳……老夫之所以今日招你来,不是与你商量的。你是聪明人,该知自己又有麻烦了。”

薛白问道:“韦会案?你们打算除掉王鉷,连带着把我也一起除掉?”

“不是我们。”张去逸摇了摇头,“老夫这一辈子,除了选女婿,从来没参与过权争,老夫锡羡煌煌,生来便是贵胄,不必除掉谁。”

“但张公知晓?”

“有人找过老夫,希望老夫帮忙一道除掉你,但老夫惜才,更想让你当张家的女婿。”

薛白道:“谁?”

张去逸灰败的脸上浮起笑容,意思很明显,薛白都不答应他的请求,他当然不会回答薛白的问题。

“太子良娣怀胎十月,很快就要生了。”

朝中没几个人知道,李亨、张汀被幽禁在宫中,还生了一个孩子。

张去逸思忖着,喃喃道:“若是个男孩,老夫希望有人能帮帮他。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可以娶三娘。”

“方才说过了,恕难从命。”

“随你考虑,你得罪了太多人,杨銛一死,你往后在朝堂上的路会很难走,必须交好一方,冰释前嫌。”

薛白其实能从这些话里隐隐猜出一点东西,而且他相信张去逸所言。

张去逸虽与他有过节,但没有参与这次的案子。

那么,能把王鉷逼到这种地步,狼人不止一个。

显然还有人在配合着杨国忠,如此,才能保证在关键时候把他薛白与王鉷一起陷害了。

贾季邻这个状元,原来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糊涂。

~~

长安县衙。

令廨中,颜真卿看了一眼那尊送子观音,只见炉上还点着香线。

“县令的善举行得还不够吗?”

“不提了。”贾季邻摆摆手,苦笑道:“许是命中注定吧,我这一生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就不强求了。”

“今日来,我想问问韦会案。”颜真卿道。

“这又是一桩无奈之事啊,我奉命行事,没想到惹上了大麻烦,还是薛郎提醒我……”

“县令是状元出身。”

颜真卿打断了一句,又道:“看在共事的情份上,彼此知无不言如何?县令是故意杀了韦会,陷害王鉷?”

贾季邻滞愣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神色反而轻松下来。

“是。”

“为何?”

“王鉷绝非好人,称大唐最十恶不赦之人亦不为过,除掉他,亦是我的善行之一。”

颜真卿看了贾季邻一会儿,相信这一部分原因是真的,但原因绝不止这些。

“是李林甫让你这么做的?”

“清臣近年不在长安,不知朝中形势不同了。”贾季邻道:“右相只做了一件事,即推举了杨国忠代替杨銛。一则,杨国忠是含过他的痰的唾壶,不会比杨銛对相位的威胁更大;二则,可使杨党分崩离析,薛白的诡计再也不能施展;三则,杨国忠一旦上位,势必疯咬王鉷,这些年,王鉷势力渐大,确已威胁到右相了。”

说着,他反问道:“看出来了吗?右相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索斗鸡不好斗了?”颜真卿道。

李林甫还是好斗的,斗倒了王鉷,只怕还要斗杨国忠。但确实与以前有一点差别,锐气不如以往了。

“这次,右相用的是以静制动,坐看两虎相争的策略。”贾季邻道:“右相让我配合杨国忠,但……我看这朝堂,往后真会由杨国忠宰执啊。”

“不看好王鉷?”

贾季邻摇了摇头,道:“清臣猜猜,我为何抛弃王鉷?他是御史大夫、京兆尹,是我的官长,这些年我一向是听他的号令行事。”

“你方才说了,他十恶不赦。”

“是啊,他连战死士卒的家属都要盘剥,恶贯满盈。但,可笑的是,他对他那个傻弟弟、蠢儿子却无比的心软。”贾季邻道:“韦会一事,我便看透了他,他让我吓一吓韦会,让韦会闭嘴。当时我便劝过他,只要舍掉王焊,他便没有任何破绽。”

颜真卿虽鄙夷,还是道:“不错,以王鉷的圣眷,王焊、王准是他唯一的弱点。”

“名声败坏到那地步了,却在这种事上心软,我当时便知,他一定斗不过右相与杨国忠。”贾季邻道:“于是,我故意让魏昶杀死韦会,故意让人报信,使王繇到宫中告状,故意不压住王繇闹事,为的就是让王焊犯的事再不能隐藏。”

“他犯了何事?”

“他让任海川给他卜了一卦,算他有没有皇帝之气;他蓄养死士,图谋不轨;骊山刺驾,那些妖贼进入华清宫,确与他有关;他还要引任海川入宫,毒死圣人。”

颜真卿不解,问道:“为何如此?何人蛊惑他所为?”

“没有人,杨国忠也很惊讶。”

“必然有人蛊惑他。”

“无论如何,此案不是栽赃,我们所做的只是把案子闹大,让王鉷这个京兆尹无法再包庇他。”

颜真卿皱眉苦思着,再问道:“薛白呢?”

“薛白得罪了安禄山,几至不死不休了,安禄山留在长安的人与杨国忠合作了,会栽赃薛白与王鉷勾结,一起除掉。”

“这人是谁?”

“该是叫……刘骆谷,此人虽无官职,却与长安达官贵胄往来,出入公卿府邸无禁。”

说罢,贾季邻疲倦地揉了揉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附郭县令不好当啊。我信清臣的人品,今日所言,万不可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

颜真卿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站起身,之后又问道:“你们何时对王鉷出手?”

“清臣回来的虽及时,但做不了什么了。”贾季邻道:“就在今日,杨国忠已经入宫了。”

~~

“杨国忠已经进宫了。”张去逸看着薛白,缓缓道:“王鉷临死前却还把你拉上船,合力对付安禄山。你的处境很危险,而你现在正在老夫府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在老夫府上,恰恰是能救命的。”

薛白道:“但我对圣人说的是实话,安禄山真的要反。”

张去逸看得很透彻,叹道:“但,也都是党同伐异的理由而已,谁还真能造反不成?”

“是啊。”

薛白心想,这几年从韦坚、皇甫惟明、杨慎矜,一直到王焊,谋反大罪定了一次又一次,朝中重臣们却还没民间的妖贼有种,每次都是光说不练,气氛太沉闷了……

287.第282章 华锦之下第340章 提议326.第318章 清白306.第300章 春来明主封西岳38.第38章 平安无事第9章 放长线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第408章 非战之罪第364章 积怨第422章 恩人324.第316章 太池宴305.第299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第10章 人脉189.第186章 狂155.第152章 新派系第353章 建关174.第171章 去与来第456章 挟天子265.第263章 审判第469章 贵庶142.第139章 胡儿舞223.第220章 话别179.第176章 挑唆者248.第246章 释放第442章 离间计第469章 贵庶233.第230章 敌我第338章 游艺使336.第328章 最坏的打算第447章 猪不化龙26.第26章 铁案第390章 心证100.第100章 请帖66.第66章 夜宴第440章 威严落地253.第251章 进入角色第350章 俘虏52.第52章 赠礼66.第66章 夜宴249.第247章 接手267.第265章 一县之主137.第134章 不打自招13.第13章 奸相27.第27章 边军履历131.第128章 皆大欢喜第339章 一场游戏第476章 骗子15.第15章 大理寺第486章 幸蜀325.第317章 掖庭宫97.第97章 覆试第346章 川西高原第444章 内应228.第225章 上任第470章 立威102.第102章 攒局第347章 大渡河98.第98章 御状第363章 宰相肚里能撑船第456章 挟天子259.第257章 假道伐虢118.第118章 人情114.第114章 踏青110.第110章 新搭子219.第216章 掩盖的真相323.第315章 隐相40.第40章 补救153.第150章 灭火第358章 夺城162.第159章 切割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第362章 君臣情义第360章 捷报第447章 猪不化龙27.第27章 边军履历30.第30章 势力网274.第270章 归不归323.第315章 隐相181.第178章 状元340.第332章 鱼目混珠第462章 忠与逆第426章 晋阳宫182.第179章 实言339.第331章 天下本无事275.第271章 不归341.第333章 蚂蚱197.第194章 官袍156.第153章 妙法169.第166章 教坊第434章 渡河第417章 发生255.第253章 炉火(2合1)第373章 狎臣第453章 祭婿文稿第372章 彭娥第434章 渡河88.第88章 师徒91.第91章 野无遗贤199.第196章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