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范阳城已是寒风凛冽,节度使府的院中燃着熊熊篝火,烘得堂屋内温暖如春。
巨大无比的床榻上正堆着一座肉山。那是安禄山正仰面躺着,肚子上的肉软绵绵的,如油脂般往下流淌。
一个中年女人爬上了他的肚皮,她是契丹族的悉万丹氏,虽已年过四旬,却还十分有风韵。
她有着栗色的卷发,小麦色的肌肤,以及丰厚的嘴唇,此时正拨弄着双手轻轻撩着安禄山那一对比她还要丰满的胸。
这动作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热得满身大汗,听到了安禄山传出了舒服的鼾声,遂埋下头,往那巨大的肚子下方寻找着什么。
掀开了一层肥肉,她眯起眼,换了个姿态,用头抵住总是流下来的肚皮,伸长舌头往前探……
“咚咚咚咚。”
远处有鼓声传了过来,经久不绝,一直到悉万丹氏都已经停下动作了,鼓声还在响着。
“扶我起来。”安禄山道。
但同时被带来的还有安禄山的属下们,烧毁了面容的高尚戴着面具站在右手边,之后是严庄、高邈、张通儒、平冽、独孤问俗、李史鱼、李庭坚等等一众幕僚,左边则是将领们,安庆绪、安守忠、阿史那承庆、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客、崔干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干真,把偌大的厅堂站得密密麻麻。
“哈哈,可是因为他这胡人太粗鲁了,不知礼仪,惹恼了圣人?”安禄山还在大笑。
他们有着非常相似的经历,幼年时饱经苦难,长大后怀才不遇,屡屡遭受白眼,在崤山以东,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今夜,只是由他们来传达那份不满。
冯神威本待以颐指气使的语气说“随你处置,圣人就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置的”,可此时后面的话已不敢再说。
安禄山正倚坐着,脸上的神情愀然不乐,一见他们便嚷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好不容易讨了圣人的欢心,可得要变成疑心哩。”
他呀呀大叫,怒气冲天,之后道:“拖下去,打一百鞭,一百鞭!”
然而,高尚、严庄却还要更大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那就把昏君也一并做了。”
两个士卒进了厅堂,从冯神威的人手中带走孙孝哲,将人拉了出去,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惨叫声。
“哈哈哈哈。”安禄山大笑着看向悉万丹氏,“你侍候得我很舒服,我要重重赏你的儿子。”
“府君,饶了孙将军一命吧!”
圣人在长安城开小朝会尚且没有这般多人,换言之,范阳节度使的气势并不逊于圣人。
但,这只是安禄山个人的看法。高尚、严庄这种河北士人对朝廷的怨念却要深得多。
“要是圣人疑心我了,我可怎么做大事?”
“不,不,不。”安禄山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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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高尚、严庄一起到了安禄山的住处,一路上两人不曾说话,只在迈过门槛时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是一样的狂热与疯狂。
冯神威嘴唇一抖,想要说话,周围的一众将领们已纷纷大喊起来。
孙孝哲遂对母亲大喊冤枉,所说的也是契丹语。冯神威虽听不懂,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凶恶,他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声音却没了宫中大宦官的气派。
“府君,孙孝哲回来了。”
过了许久,冯神威才被带了过来。
他们说是在求饶,但那凶狠的模样,倒像是想要了冯神威的命。甚至,高尚还向田干真使了个眼色,田干真便把手放在刀柄上,有个拔刀砍杀冯神威的动作,但被旁人挡住了。
跑来报信的将领却吞吞吐吐了会,道:“府君,孙将军在长安犯事了,是被押回来的,圣人让府君看着处置。”
那是孙孝哲在挨鞭刑,叫得很惨很大声,但那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充满着对朝廷的蔑视。
近来安禄山的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这一动作,周围许多侍儿连忙拥上去扶着。冯神威见了,不敢等他来迎,连忙趋步上前,先开口道:“安府君慢些,慢些。”
“儿啊!”
“安府君,圣人命我把孙孝哲带回来,交给你处置。”
“这……随安府君处置。”
安禄山听了,停下那一瘸一拐的脚步,捧着大肚子站在那,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依旧装傻充愣,高声问道:“我要怎么处置?”
悉万丹氏一人扶不动他,连忙穿上衣服,绕过屏风,招过以李猪儿为首的一众侍儿,或顶肚子,或穿衣服,忙碌了一番,才把安禄山扶到了外堂。
当今圣人英明神武了数十年,在世人心中还有着极高的威望,包括安禄山对他也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希望能够等到李隆基驾崩之后再举兵,从李亨那个废物手里争一争天下,或是割据一方。
他并非已穷途末路、不得不揭竿而起,如今只要他不反,他就还是东平郡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李亨登基之前,造反对于他而言,冒着巨大的风险,收获到的改变却不大。
他正不安之际,安禄山再次浮现出憨厚的笑容,捧着肚子忙不迭地要下台阶来迎。
“好像是谋逆的大罪……那个,朝廷派了人来,是圣人身边的宦官冯神威,是否让他与府君说?”
若非他说,旁人只怕看不出来,这风韵犹存的妇人,竟有孙孝哲那么大的一个儿子。
“中使来了,可想死胡儿啦。”
安禄山当时败给契丹,还是靠孙孝哲全力保护才得以逃脱的,他就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心腹的面斩杀了爱将。干脆指着孙孝哲骂道:“你这鲁莽胡人,就算与王忠嗣有恩怨,也不该动手,气煞我也!”
安禄山脸上那憨厚带笑的表情便凝固住了,渐渐显出些阴冷之态。这里是范阳、是他的地盘,他不需要伪装得滑稽可笑,周身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场。
冯神威原本已经想好了该以怎样兴师问罪的态度面对安禄山,方能传达圣人的质问。然而进了殿,头一抬便见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莫名地感到了背脊发凉。
虽然还是过往的语调,但冯神威听在耳里,感受却大不相同,他侧过头,让人把孙孝哲带了上来,开口说起骊山之事。
末了,冯神威道:“请安府君莫怪,孙将军在骊山的所作所为圣人可是亲眼所见……”
他话音未了,一个妇人已从安禄山身后冲了出来,径直扑向孙孝哲,用契丹语哭喊着什么。
高尚对此不以为然,应道:“府君要做大事,何必在意这等细枝末节?”
“府君难道以为现在还有退路吗?”高尚道:“昏君身边有杨国忠、薛白,此二人素来与府君不对付,定会时常告府君的恶状,这次孙孝哲之事就是明证,眼下府君不肯杀孙孝哲,已让昏君忌惮,没有选择了,只能反!”
“不错。”严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等到皇帝对府君起了杀心,不如先动手为强。”
“动手?”安禄山大惊,叱骂道:“动什么手?万事都还没准备好。”
两人原本就没准备说服安禄山真就现在举兵,无非是不断灌输,让安禄山早作准备。
严庄道:“府君放心,朝廷如今用杨国忠这种蠢材当宰相,就像一棵看起来高大茂密的树,里面已经被虫子蚀空了,只要一推就倒。”
高尚亦道:“昏君不理朝政,只顾享乐,府君杀到长安、夺了皇位,轻而易举。”
安禄山才不上这两人的当,但没办法,他凡事倚重着他们的才智。便如此次征契丹一战大败之后,正是他这些谋主们出谋划策、甚至跋涉至草原与李怀秀谈判,缔结了盟约,之后利用契丹偷袭了奚族,转败为胜,使得他的实力不减反增。
偏是这些谋主们一直以来野心勃勃,总是撺掇着他造反。
至于他想不想造反呢?虽说不服太子李亨,但除此之外,他是被架在那个位置上、不得不造反的人。
“两位先生不要急。”安禄山依旧用一直以来的借口拖延着,道:“河东节度使还未到手哩,没有河东的地势,如何杀入长安。”
这是实话,要从他所据的地盘进入关中必须要穿过太行山、或攻破潼关,远远不像河东有着居高临下的地利。
高尚、严庄见他表了态,互相对视一眼,由严庄道:“那就请府君早做准备,我等必设法让府君兼任河东节度使。”
“有主意了?”
“王忠嗣已死,此事不难。”
“真死了?”
“孙孝哲劈了他两刀,说他定是已死了,朝廷才会称他病逝了。”
“那就好。”安禄山拍掌大笑道:“这样看来,孙孝哲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不错,相比杀了王忠嗣,惹得昏君猜疑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计议过后,高尚、严庄退出堂屋。
高尚解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烧得可怖的脸,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悠悠问道:“你打算如何助府君取河东?”
“实在不行,先硬夺了雁门关再反,我们也可占下先机。”
“只怕府君还有顾虑啊。”
“快了。”严庄道,“我有预感,很快能消除这些顾虑。”
高尚用手指抚摸着自己那伤痕起伏的脸颊,喃喃道:“你说,我们杀了冯神威,府君是否就必须造反了?”
“不急于一时,府君说的也有道理。”
严庄说着,瞥见了高尚脸上那神秘的笑意,反应过来,惊问道:“伱已经派人去杀了?!”
“呵呵。”
“你比我还疯!”
严庄骂了一句,连忙往冯神威下榻之处奔去,阻止此事。
高尚站在那任他离去,脸上泛着嘲弄之色,喃喃自语道:“紧张什么?你们所有人都高估了朝廷,而低估了府君的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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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烧伤之后,高尚变得不好女色,从未再让女人服侍过他。
他睡觉时也绝不让旁人靠近,除了田干真。因当年被田干真从大火中救出,他甚至在睡梦中都能通过气味感受到接近他的人是不是田干真,若不是,他就会惊醒过来。
次日,一觉睡醒,高尚便见田干真正坐在他的榻边。
“阿浩来了,你杀了冯神威吗?”
“没有。被严庄赶来拦下了,严庄威逼利诱冯神威回朝之后给府君说好话,但我看很难。”
“无妨,人活着就算是府君的表态。”高尚道,“府君只要没明着反,朝廷不敢先逼迫他。”
“那为何让我去杀?”
“这样旁人才会怕你。”高尚道,“就算是造反,你也是反贼里最凶狠的一个。” 田干真点点头,道:“明白了。”
“一起用膳吧。”
“好,对了,还有一件事。”田干真道:“有个很有名的诗人在范阳,你常念他的诗。”
“李白,李太白?”
“是。”
高尚眼睛一亮,道:“他在何处?你怎知他在范阳?”
田干真伸手入怀掏了掏,先是掏出了两只耳朵,割断处的血已经干涸了,之后才掏出了一张纸,纸上还是沾染了血迹。
“我昨夜去杀冯神威,驿馆大门外的守卫正在说话,说‘方才那人就是待诏翰林的李白’,我便上前去问他们,拿了这个。”
高尚接过一看,入目是一首诗,题为《北风行》,下面是一句“伤北风雨雪,行人不归,拟古风赠幽州思妇”。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
高尚眼神一开始是激赏的,因他虽然大逆不道,但他也喜欢诗。他喜欢李白那自由豪放的诗风,以“大如席”拟雪花,何等的思兴飞腾,精彩绝伦,出人意表。
然而,渐渐地,高尚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回过头,重新审视了这一首诗。
全诗只写了一个幽州思妇对丈夫战死一事的悲愤,但隐隐地,似乎在对安禄山大败于契丹一事含沙射影。
高尚不知是否自己太多心了,他觉得诗的第一句就有另一层意思——连极少睁眼的烛龙也偶尔会光曜人间,为何至高的日月却不肯照亮蓟幽大地,任它暗无天日?
像是在讽刺李隆基为奸佞障目,全然不知、不肯去了解范阳的实情。
可李白又知道什么实情?
再看后几句,“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倒像是在形容安禄山已成了河北的唯一主宰者,“大如席”的雪花正在吹向象征着帝王之尊的轩辕台,暗示着安禄山已有觊觎神器之心?
高尚摇了摇头,问道:“李白人呢?”
田干真道:“我已派人去找了。”
高尚对此事甚是在意,竟是连早膳都忘了用,捧着那诗不停地咀嚼。
等到中午,田干真的部下来禀报,称已找到了范阳军中一个已战死的将领的妻子,肯定就是收留过李白的“幽州思妇”。
“如何确定?”
“先生请看这个。”
那是一叠诗稿,高尚接过一一看了,见这些诗稿倒是没有太多的问题,其中有《行行游且猎篇》,写了“英风振沙碛”的战士;有《幽州胡马客歌》,写了“报国死何难”的游侠。似乎在李白初游燕赵时,遇到的都是“提剑救边”的慷慨之士。
但,再与那《北风行》对比,便更能衬托出这些义士们成了安禄山的牺牲品。
如此一来,高尚终于确定了李白对范阳的窥探。
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相比起来,冯神威这位宫中派来的宦官他们都敢威胁,又何惧一个只会写诗的文人?
可因李白是高尚颇为喜欢的一个诗人,他遂愿意花一些精力去处置此事。
“李白人呢?”
“我们审问了那妇人,李白走了,但才走不久,就在昨夜。”
高尚讥笑一声,道:“阿浩,派轻骑去追,府君需要些闻名天下的人物为他多造势。”
“喏。”
很快,数十轻骑奔出了范阳城,搜寻着那个白衣仗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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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中秋过后,到了九月,易储带来的风波开始平息下去。
那些原本激愤的、对此事感到不可置信的人也渐渐懒得再对此发声,日子终究得过下去,朝堂上的事议论议论也就是了,不能当饭吃。
不少人留意到薛白在此事中起的作用,对他施以关注。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薛白并没有就此活跃于东宫,反而一改过去好出风头的作风,行事内敛了许多。
像是一颗被长安官场磨平棱角的卵石。
这天清晨,他与颜嫣一起打过太极拳,尽显云淡风轻的从容气质,但等收了拳,颜嫣当即欢呼了一声,道:“好了吧?我约了小仙姐她们打骨牌,夫婿一起吗?”
“不打。”
骨牌虽是薛白带到大唐来的,他自己却根本不喜欢打。除了李隆基就没人能叫动他再打牌,连颜嫣、李腾空都不行。
但今日,李腾空竟是真来请他了。
他刚换了一身衣衫,走过长廊,准备出趟门,迎面便见到那莲花一般的女子。她近来终是丰润了一些,虽还是瘦,可气色还是饱满起来。
“嗯,你打牌吗?我与颜嫣、青岚,缺一个人。”
“季兰子没来吗?”
“她去见一个朋友,稍晚些再来。”
薛白道:“她还有除你之外的朋友?”
“我与她相识,还在与你相识之后,她自是有别的朋友。”
薛白是心怀着大志的人,不满足于打牌这种小小的乐趣……他眼看着李腾空眼眸中闪动的情意,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小声道:“我们到那边说话。”
两人遂进了一间庑房,相拥,品尝着对方的唇。
直到薛白又想更进一步动作,李腾空却是“咛”了一声,推着他,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不行的,我比你高两辈呢。”
“早晚把这两辈的辈份掀了。”
“再忍一忍。”
李腾空不愧是修道的,极是能忍,悄悄跑来撩拨了薛白之后,见他太过坚决了,就匆匆跑掉。
但她今日却给了薛白一个念想,在转身之前还小声补了一句。
“至少等出了长安。”
以至于喊他打骨牌一事也忘了,她们其实不缺人,像皎奴、眠儿都是眼巴巴地望着牌桌。可惜,杨玉瑶是不会轻易让出位置的。
薛白有些苦恼地叹息一声,计划着何时带李腾空离开长安一趟。
之后,他静下心来,出了宅门。
今日他想去见一见杨国忠,再次商议对待安禄山的态度与策略。在这件事上,两人是有分歧的,就连吉温的处置也始终没能达成一致。
门外就是宣阳坊大街,有一辆马车刚刚停下。风吹动车帘,薛白恰看到李季兰在车厢中转头与两个女子说话,她只露出一个侧脸,脸颊微微泛红。
薛白近来正与李腾空偷偷来往,不太愿意招惹李季兰,眼看她的马车堵了门,干脆绕到侧门出去,还特意另披了一件破衣裳。
侧门外是一条小巷,迎面一个中年男子正背着行囊,边走边四下打量着。
“这位小郎子,敢问此处可是薛宅?”
“不是。”
薛白道:“薛宅得绕到宣阳坊大街,那有个大门。”
“原来如此,多谢。”
那中年男子应了,上下打量了薛白一眼,见他气质不俗,跟上他的脚步,道:“某家殷璠,丹阳人,喜欢诗。”
“殷先生有礼了,先生喜欢谁的诗?”
殷璠抚须道:“我于数年之间,编常建、李白、王维、高适、岑参、孟浩然、王昌龄等二十四人,诗二百三十四首,近来刚编成《河岳英灵集》三卷……”
薛白闻言,停下脚步,问道:“先生是来找中书舍人薛白?”
殷璠有些疑惑,沉吟道:“听闻他还年轻,倒不知是否任了中舍书人这等高位。我想找与李白对诗的那位薛白。”
这个人大概是有些书呆气的。
薛白道:“我们说的是同一人,先生寻他何事?”
“听闻他擅造纸,又创了活字印刷之术,我想请他助我将《河岳英灵集》刊行天下。另外,这第四卷,我想收录他的诗。”
“先生为何不收录杜甫的诗?”
殷璠自是知晓杜甫,沉吟道:“前些年杜子美还未流传到丹阳,往后便可编入这第四卷嘛。”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宣阳坊大街这边。
薛白转头看了一眼,见李季兰正带着两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张望,像是在等人,便故作要往另一边走。
殷璠见了,道:“我妻子与阿姐都在那边,这便过去了,多谢小郎子引路。”
“不客气。”
两人别过,殷璠便往薛宅大门走去,快到他妻子面前时便道:“方才遇到一个好心的小郎子引我过来。”
“阿郎,这位是季兰子,乃玉真公主的弟子。”
“有礼了,我常听李白提到玉真公主。”
“先生也识得李太白?”
“那是自然,旬月前还收到了他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