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花美眷(下)

罗中书穿着七品的官服,戴着乌纱帽子,就把那麻子隐去了一大半。其实他生的浓眉大眼,又是一脸忠厚的样子,合王中书站在一处,也不见得就被他比下了下去。男人么,脸上有几点麻子又不碍什么事。罗老夫人看看自家儿子甚是威武,再回头看看那个青衣秀才,白净俊俏得跟小旦似的,哪有自家儿子看得顺眼。

偏生那对姐妹四只眼睛都躲躲闪闪去看那秀才,罗老太恼了,骂道:“贼秀才,不要脸!”罗中书却是个老实人,冲王慕菲拱拱手,道声谢字,扶着老太太进舱里坐。一个管家出来丢了五钱银子把那船家吃酒。王慕菲愣愣的看着那船在他前头到梨花巷方向去了,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一个卖酒的,凭什么去买官,还合我一样是中书,难道七品的中书都不值钱了?”

两船一前一后向梨家巷去,那一双姐妹时常的伸头出来看王慕菲。王慕菲只是发愣,到了码头,自有管家去雇马车来运丝去当铺。

王慕菲因罗家人都朝梨花巷去了,他是打定了主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自然跟着过去,惊见这群人进了前巷,那边俱是高门深宅。王举人看着他们走过一箭之射的青砖墙,踏进三间缩进去的大门,门上悬着四盏红灯笼,两盏是“罗府”,再两盏是“中书”。王慕菲气结,这个姚家甚是可恶,姚滴珠嫁了卖酒的,就与他买官,就与他置大宅,凭什么姚氏合他做夫妻的时候不与他买宅买官?王举人想不通自家哪里比那卖酒罗差。极是不快活,闷悄的家去。

且说姚滴珠嫁了罗老板,起初虽是有些不情不愿。然这个姓罗的对她极好,又有一门不能对人说地好处。滴珠合他做了数月夫妻。渐渐觉得他比王举人好十倍,对他实实的有几分恩爱。因他做了官不好再做生意,所以自京城回来之后,就把酒坊租把人家,那租金还是滴珠收着零花。老罗自家又有积的两千两,寻了一个当铺投做本钱,一年也有四五百两地红利,他们一家子过日子却是足够了。

姚滴珠有心把她私藏的银子拿出来做生意、买田地,四处托人寻访。这一日突然有个老罗地同乡来传话,捎了一封信把老罗。老罗接了信忙忙的就出去门了。姚滴珠心里起疑,走到帐房去寻信,却没有寻找,出来找管家。几个长随都带走了。姚氏更是纳闷,回到房里寻思:难道他是有了相好的,如今富贵了。就要背着我去偷偷摸摸?这般想着,就把几个侍儿支出去。翻妆盒。翻箱子,样样都在。她想若是真有那样的人进门。自家的财物还当收藏好,忙忙地把姚员外陪嫁的贵重首饰都收起来,使个小盒子装好了,拿板凳搭在箱子上,使汗巾子绑在箱子间的房梁上。还有贵重的衣料也都挪到几个不起眼的大箱子里,使大锁锁了个严实,收拾定了,正在房里拍打衣裳上的灰尘,就听见罗中书喜道:“滴珠,你来,我娘来了!”

姚滴珠听得是婆婆,那心就放下一大半,堆起满脸的笑来,一边接出去,一边道:“相公,婆婆要来,你也当早些说知,好预备房舍呢。”

罗中书嘿嘿的笑起来,扶着老娘进正房,道:“娘,这是儿子讨的媳妇滴珠。”把罗老太扶到上座,就拉滴珠跪下行礼。

罗老太仔细打量新媳妇,生地极是美貌,年纪却有二十多,心中就有些嫌她年纪大了,不喜欢,再看她头上珠翠,身上绫罗,手腕子上层层叠叠套着四五只细金镯,老人家是苦过来的人,见不得苏样的妇人地奢侈打扮,又添了两分不喜。

罗中书心痛娘子,等不及老娘喊起,就把滴珠拉起来,小两口极是恩爱的样子落到老太太眼里,就成了媳妇压着儿子,老人家又添上两分不喜,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不肯说话。

罗中书笑道:“娘,你要来,也当先使个人捎信来呀,滴珠,你去看人收拾屋子。”罗老太太看滴珠福了一福告退,冷冰冰地道:“儿子,你就忘了是哪个养你到这么大?老娘卖了棺材本,亲戚们凑了四五百两银子把你出来做生意,你倒好,这样胡花海用。”

罗老板红着脸道:“儿子不曾乱花。儿子贩了些货在苏州卖,因这里地酒都不如咱们家的好,所以起意在这里卖一二年酒。”

罗老太怒道:“卖酒就卖酒,你买这样大房做什么?还去捐官,难道银子咬手么!”

罗老板地脸越发的红了,结结巴巴道:“这房子是滴珠的赔嫁,捐官却是岳丈与的银子。儿子虽然赚了有一千多两,这样的房子却是买不起的,休提纳官了。”

罗老太听得儿子这样说,想到方才儿子护媳妇护的甚紧,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门亲事结的还好,那媳妇娘家为何这样舍得花钱?”

罗老板道:“她娘家是松江姚家,有名的织造大户呀,家里还有两个小兄弟。这点子算不得什么的。”他轻描淡写,想把滴珠再嫁的身份掩起,忙笑道:“过几日天气凉了,娘到滴珠娘家去瞧瞧,她家的房子盖的合天宫一般,只管家就有一二百个。罗老太太早年守寡,守着亡夫留来的二三百金的小产业过日子,以为有一二万两银子就是巨富了,听得说儿媳妇娘家陪嫁这样大宅,还有几千两替儿子纳官,必是极有钱的人家。然那般有钱,女儿又生得美貌,哪个不好配,偏要挑自家的麻子儿子配,心里揪了一个大疙瘩,拉住想去前厅张罗亲戚的儿子,道:“你且把话说明白。她家有钱,为何寻你做配。我瞧着她也不小了。”

罗中书苦笑道:“她前头嫁过一个举人,就是图她娘家有钱才娶的她,把她的赠嫁都花尽了。她不肯回娘家要钱,就把她关在家里想饿死她。好容易告了官和离地。”

罗老太叹气道:“原来是个吃过苦的。只是她是离那个举人就嫁你还是隔了时间寻媒的?”

罗中书红着脸道:“他们打官司,说她合我有私,喊了我去做证,我原租地她家店面,后来她家人说我老实。就请知县主婚了。”

原来如此!罗老太怒发冲冠,跳起来揪着儿子的耳朵,骂他:“你好地不学,学人家钻狗洞,这种不贞的妇人甩把你,你还敢娶她!你是看上人家那几两臭银子了?”

罗中书护着耳朵大叫道:“娘,没有,我从前合滴珠是清白的,只是那个举人胡乱咬的。若是有私情,知县自然审得出,也不会叫她合离呀!”

罗老太半信半疑公手。罗中书取了婚书把老娘看,道:“娘。你是认得字的。你瞧,这不是知县大人地印?”

罗老太太劈手夺去。看了又看,收在怀里道:“就算是真的,这个妇人也不像个老实的!你一个叔叔一个舅舅听说你做了官,卖了房子田地都来投你,须要好好安排才是。你领我转转!”

罗中书自然依从,带着老娘把四进院子都逛遍了,老太太心里了数,就道:“你们西院里那几进都是空的?”

罗老板道:“滴珠说我们家人口少,西边四进打算租把人家住,只是零碎租一二间的不好租,要租把一户人家的。”

滴珠说滴珠说,养活了二三十年的儿子如今口口声声都是媳妇说如何,老夫人如何不恼,怒道:“西院听我分派,第三进给你大叔叔一家住,第四进给你小舅舅一家住,前面二进收拾出来做客院。你借了亲戚们的银子还要还,不如索性请他们多住几日,等你得了实缺都跟你到任上去。”

罗老板苦笑道:“娘,你不懂得,这个中书虽然是七品大官,其实不能做知县的,就是好听罢了,再一个不必交税,所以中书才好买呀。”

正说话间,姚滴珠笑着寻来,道:“相公,为妻都收拾好了呢,娘在我们第四进院里住,亲戚们女着就先合娘住着,男客们就住前边厢房好不好?”

罗老板正想说看,罗老太狠狠地瞪他,他左右为难,想到亲戚们变卖了家产来投奔他,还是住西边妥当,苦笑道:“娘子,舅舅跟大叔都要长住呢,把西边三四两进与他们两家住呀。”

姚滴珠愣了一下,笑道:“这却比为妻想的妥当了,我就去办。”旋风一般带着管家使女们把铺盖等都移来,叫人到厅上请那两家亲戚去,自家来请婆婆到第四进去住。那第四进却是个五开间的楼,原是空着地。还好暑天不消多少陈设,移了床榻桌椅来,再安几样摆设,挂几幅卷轴,移几盆花木,就甚有个富贵人家的气象。罗老夫人纵然有七八分不喜欢滴珠,也觉得她安排地甚至好。自此罗老太带着一对双生地娘家外甥女住在第四进,罗家大叔住西院第三进,罗老太娘家吕大舅一家十来口人住第四进。空着前两进自然不会再有那有钱人来家居住,姚滴珠怕他们家再来人,忙忙的租把两个小吏,连花园都隔开了租把一个来苏州耍地富商。罗老太叫姚滴珠的富贵气唬着了,待媳妇甚是客气。

待媳妇不客气的却是相家三夫人。这位三夫人早年肚子极是争气,一口气连生了八个儿女,元气大伤,所以相大人不爱她,偏她几个儿女都结的好亲,相大人又要让她三分。所以相府除去相夫人,数得着的就是这位三夫人,一则有些威风,二则不受宠爱,那妇人的心思不免有些刻薄。替人家的儿子主婚虽然风光,她不在家,相三留下的那许多商铺营生就抢不着。所以三夫人心中暗恨。尚真真的陪妆送到相家庄,她察看过又是极厚的,连她几个儿子都比了过去,越发的心里不快活。是以礼成第二日清早,她就端坐在堂上。合一群亲戚们等儿子媳妇来敬茶。

相京生苦恋尚真真数年,好容易抱得美人归,又怎么会叫娘子吃亏?第二日清早起来。真真羞答答梳妆。他看了一会,就道:“我那三娘不是个安份的。你按五品大妆起来,我也穿上官服,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尚真真红着脸嗯了一声,扣了珠冠,插了翠凤。果真大大地妆扮起来,四五个使女围着,跟在相京生身后到厅上去见长辈。

三娘坐得定定的,取了碗茶吃着,合几个亲戚存心要看新娘子的长相,谁知到了时辰,惊见相三公子穿着官服来。三夫人虽是长辈,还是个妾,并没有封诰地。平常的庶子跟前还能充充长辈地排场。偏相三穿了官服出来,她哪里好坐着,随同众亲友一道站起来。相三就叫真真随他对着两个空座向相老爷相夫人磕头行礼。又叫捧出生母的灵位来。磕头行礼。再则引她见过众亲戚,才到三夫人跟前。淡淡的道:“这是三娘。你福一个罢。”尚真真福了一福,相三公子就拉着新媳妇回房去。

三夫人气得要死。对几个亲戚抱怨道:“我在相家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受不得他几个头?”

那几个亲戚如何不晓得这个看似体面其实不讨好的差使,是相夫人故意甩把她的?一个个都紧紧闭了口不说话。过不得一会,相三公子带着改了妆地真真再来,笑道:“今日三娘在,还有表姑丈跟六舅父七舅父都在,京生正好有些话要说。”

三夫人恨恨道:“你还晓得我是你三娘?我替你主了婚,你连头也不磕一个?”

相京生笑道:“三娘,我是大母养活的,虽然大母一向对你客气,你也当明白你的身份,现摆着两位舅父在此,你问问这向个头你受得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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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京生生母若在,三夫人这个头实是受得的。偏相京生生母去时他已有八九岁,几个妻妾都不肯照顾,推来推去还是相夫人自家收来管束,名义上的却是归了大房,自然比平常庶出的要高半等,当初叫他管相家的生意,一来是无人肯去,二来也是为着他算半个相夫人的儿子,相夫人放心。相京生正大光明抬相夫人来压她,她哪里敢多话,站在一边皮笑肉不笑。

相京生也不理她,又道:“我已得了五品官,不好再管生意。如今又是新婚,还想带着娘子去寻岳丈,等不及家里派人来接手了。这个庄子里还存了历年积下的货物并帐目,还要三娘跟舅舅姑丈们过目封存。”

这句话一说,厅里地人个个笑意盈腮,就连三夫人都说这个小三儿会做事,上前拉着尚真真的手笑嘻嘻道:“好体面孩子,今年十几了?”

尚真真微微一笑,妆做新媳妇害羞不敢言语。几个女眷逗她说话,她却是笑不露齿,不是摇头就是点头,有那摇头点头都不行的时候,只是微笑。三夫人看她却是大家气象,并不比自家那个尚书家地儿媳妇差,也就歇了要看她笑话的心思,转把心神移到帐目那边去。尚真真得了相公子地眼神,退到厨房去照看,亲手整治出几桌洁净菜肴来,吃得众亲戚赞不绝口。相家庄上算了一整日地帐,个个喜欢。第三日相京生就把娘子陪嫁的物件搬到他私置地宅院去,就在李青书新宅对门,那相家众人巴不得他搬了去。相三娘得了好处,觉得苏州油水极多,又得了相三的暗示,只妆病,喊她生的六少来侍病,轻轻巧巧就把苏州管事的差使要了来,自然对相三公子极是感激。那几个亲戚也都得了好处,自然晓得投桃报李,回到相家当如何说话。相京生自此把相家的生意全盘交付,相家也有笑他傻的,也有笑他痴的。只有相大人合相夫人心里都觉得可惜,若是早七八年替这个儿子寻门亲事捆住了他,自当替相家卖一辈子命,如今他就像那出笼的小鸟,一去不会再回头。

且说尚莺莺,听说相京生把相家的生意都交出去,却是有些担心。他两家如今住在对门,走动极近,坐顶二人小轿就过来。

相家前门只得一间。门两边按五品的份位摆着两只石狮子,一块下马石。轿子进去却是一个四四方方青砖铺的空院子,只四角空出四块来。各种着一棵大树。西边是轿厅,东边是三间大敞厅。北边五间大厅。尚莺莺的轿子却不在轿厅下。直接抬进二门到一个花厅前停下。隔着花木,尚莺莺老远就听见男男女女地说笑声,却是相京生跟小雷两个在树荫下角力,真真合几个使女坐在一边嘻笑。

看见尚大小姐进来,小雷忙跳到一边笑道:“大姐姐来了。我不合你耍。”

相公子笑道:“你赖呀,下回不要再找我比。”三个人一齐接出来。

尚莺莺笑道:“我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话来问妹夫的。”

小雷忙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要请教李大哥,我去大姐姐家耍一会去。”连几个使女都带走。

相京生跟尚真真相视一笑,齐道:“我们晓得姐姐所为何来。”请尚莺莺到书房里坐。相京生就取了只木盒子来,先取了一本帐给尚莺莺看,笑道:“这是飞升了的银子地帐目,这一年都花尽了。也有铺路,也有修桥——修建的新桥都叫万福桥,还有江浙一带药局。每个药局都捐了二百两。后边有收据地。”

尚莺莺笑道:“我不是要瞧这个。”

相京生又自盒里取了两个折子来,笑道:“我比令妹穷些。只有一万两银子的家产。再加上这所宅子并这千把亩的桑园水田,想来粗茶淡饭也能吃得几口。不会叫妹子饿死。”

尚莺莺摇头笑道:“我也不是要瞧这个。”

纵然相京生最是看得懂人心,也不明白尚莺莺的心思,不由愣了一下。

尚莺莺笑眯眯道:“我只问你,相家的生意你交出去了,却是打算闲居在家?”

相京生两手一摊,笑道:“我是官,不能做生意,也只照看这桑园水田罢了。”

真真站在一边只是笑,尚莺莺忍不住嗔道:“我替你管了这几年地钱合铺子,你还笑,你自己管呀。”

真真省得姐姐是怕自己家没有进项,所以想把铺子移交,忙道:“姐姐,咱们尚家的铺子不是都歇了么?”

莺莺道:“只是铺子歇了,还有好些呢。”

相京生抢着道:“大姐,那些是尚家的,就是把真真,也是真真的嫁妆,叫她自家管,我管了够十年的生意,已是管的烦了,不关我事。”跟钱咬手一般逃出来,到对过找李青书合小雷去了。

莺莺吓走了妹夫,有些不好意思。真真笑道:“其实……他在我面前合孩子似的,但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姐姐休合他计较。”

莺莺笑道:“亏得爹爹还夸他老成呢。”看看外边无人,又道:“咱们的家底别人不知道,相家却是知道的,所以妹夫娶了你急着合那边脱干净,就是怕他们手伸地过长叫咱们吃亏。然他那一万两济得什么事?不如……”

尚真真忙摆手道:“姐姐休这样说。我们这个小庄的出息也够吃用,那些且留在尚家呀,或是要用钱再取,也是一般。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嫁了他,自然要吃他相家的饭,穿他相家地衣裳。宁吃相家的粥也不会回头吃尚家地肉。倒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王慕菲头一二回何尝不是真是穷急了不得不受,过得三四五六回他惯了就嫌你供奉地不丰厚。错了一回是是我不懂得,错了第二回就是真傻了。”她想起旧事,苦笑道摇头道:“他昨日合我说,相家家大业大,一日不分家,一日就有得麻烦。将来相家有事,我的嫁难保不会拿出来,一来与情我必那样做,二来为人子他不得不受。然那些人又与我何干,要我拿爹爹合姐姐挣来地银子去养活他们,还要背倒贴的名声,叫丈夫吃人家笑话是老婆养的,不是我傻么。”

尚莺莺想了一想,点点头,再想了一想,倒吸一口凉气,道:“妹夫这话的意思,是好日子不长久了?”

尚真真点头道:“只看当今的福气了,偏当今又是没有儿子的……将来的事极是难说,那三家都打算悄悄把家业移走了,只有相家实是人口太多,我公公又是个舍不下荣华富贵的。”

尚莺莺道:“这么说来,咱们也当小心了。我回去就把铺子都卖了,只留一个鸿升楼做幌子罢。”想到旧年他们演了一场戏,叫人家以为李青书败光了家产,尚家也穷的差不多,又松了一口气,想必就是有什么事,也不会寻到他们这要过气的人家来。

尚真真又道:“他也是今日才得的消息,说是今上在哪里跌到水里去,大夫看了都说不大好。只愿今上能撑得过去。”

尚莺莺晓得相家是近臣,又合国舅们走的近,若是换了新君,必然没得好日子过。还好爹爹当初看的长远,如今省了多少麻烦,然她心里又有些怕,坐了一会就要回家。真真送她到二门。尚莺莺回家一问,原来李青书请了公公在书房议事,还有相三并小雷,她就放了心去照看孩子。

小雷被李青书留下在书房住了。相三公子到深夜才回来,真真接着,问道:“你们商议的如何?”

相京生笑道:“岳丈大人好安排,咱们两家没什么好操心的,只有小雷有些着忙,他那个姑丈如今在松江大做织造生意呢,将来必要吃亏的。”

尚真真听他提到姚家,不由想到王慕菲,就有些不自在,眉毛轻轻跳了一下,相京生看在眼里,心痛她,忙笑道:“还好我不是个贪财的人。真真,你嫁了我,或者将来过得不如李家那样富有。”

真真摇头道:“我晓得你待我的心意,就够了。穷也好,富也好,我都不在意的。”

相京生搂过娘子,长长叹气道:“我原以为风风光光娶了你,就能过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谁知相家转眼就有祸事,却是拖着你陪我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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