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涵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整个身子也犹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瞬间定格在那儿。随即反应过来,在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转向元帝,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
“父皇不是知道吗?当初皇姐刚班师回朝,父皇也知道,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凌冽的杀气,短时间内收敛不住,那天皇姐去坤玉宫觐见母后,结果使得母后受到惊吓大病一场,”
“父皇您也明白,母后身体较弱,见不得杀气和血腥味,皇姐担心再害得母后生病,所以等母后身子大好以后,便留书离宫了。说是等满身的杀气能够收敛自如后便会回宫。”
这时云意涵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便一脸坦然的看行元帝,后有略有疑惑的问道,“这些父皇都知道啊,为何又有此一问?”
元帝睁开双眸,凝视着云意涵的双眼,语气平淡的道,“朕想听实话!雪儿四年前为何离宫?”
云意涵看着元帝的双眸,不禁在心底暗自惊疑,但却面上不现,朝元帝拱手行礼道,“孩儿不明白父皇是为何意,还请父皇解惑。”
“你真不明白?朕想听实话!”
看着元帝那平静的双眸,平静的脸庞,听着元帝那平静的声音。云意涵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心痛,还有不舍,霎时间有种冲动想要向父皇全盘拖出。可是看看父皇两鬓出现的那几根刺眼的白发,要知道父皇尚未到不惑之年!再想想姐姐临走时的交代,便生生按下了这股冲动。
双手一撩锦袍下摆,跪倒在地,狠下心来,硬着头皮道。“孩儿不明,请父皇解惑。”脑袋贴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不敢看自己父皇的脸色,更不敢让父皇看见自己的表情!
“你!”元帝看着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的自己的嫡长子,猛地从御座上起身,右拳狠狠的砸在御案上,左手食指指着云意涵,被气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强行压抑怒火道,“你,你……唉。”
元帝看着云意涵的样子,也明白这孩子不告诉自己是怕自己担心,而且雪儿应该也交代过不让他告诉自己。可是自己毕竟是他们的父亲,虽然生气,可心里却也感到安慰。可是最为父亲心下如何能够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心!更何况雪儿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可是仔细想想自己这两个早慧的孩子这些年为自己分担了多少压力,替自己承担了多少责任,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这火也就发不出来了,只是你了半天,便叹了口气,颓然的跌坐在御座上。
这一刻,元帝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还多。
“你若不愿说,便下去吧。”元帝紧闭着双目,颓然的靠在靠背上,无力的冲云意涵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你皇叔回来了,估计你皇姐也就快回来了,你去坤玉宫顺便将这一消息告诉你母后,让她开心一下啊。”
云意涵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面带颓色,顿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听了元帝的话,刚要低头行礼,却看见一滴眼泪从元帝眼角滑落!云意涵当场呆立,他很想告诉自己看错了,可是这么一点距离以他先天三层的修为,压根不可能看错!
心下不断挣扎,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最后云意涵闭上双眼,深深吸一口气,松开紧攥的拳头,轻轻起身来到元帝身后,双手拇指轻轻按在元帝两侧的太阳穴上,缓缓的揉着。
感觉到云意涵的到来,元帝身子一震,随即便放松了下来,任由云意涵冰凉的拇指给自己按揉,这小子把雪儿那丫头的按摩手艺学了个十足。眼角的泪水有着越流越汹涌的趋势,可是整个人却没了先前的颓废之色,连嘴角也扬起了淡淡的微笑。在自己这个足以扛起半个国家的儿子面前流泪,他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感觉到父亲的变化,云意涵暗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是洋溢起淡淡的微笑,眼泪却是不听话的止不住的从眼角涌出。想想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涵儿笑什么那?”元帝温和的声音传来。
“儿臣在想小的时候,有一次练武,儿臣受了伤,却倔强的强忍着痛,憋着眼泪。”云意涵回忆道。
“后来被姐姐瞧见,我就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也不能怕痛。”
“结果被姐姐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说我胡说,还说眼泪既然每个人都有,那就是让人往外流的。狗屁的‘流血不流泪’,那是哄孩子玩的。虽说有些时候不方便在人前流泪,可是你可以在背后留啊,这样没人看见,也就不会有人笑话了。但想哭的话,一定得让眼泪流出来,哭过之后心里才会好受,人才不容易生病,才能更好的去解决问题!不哭的人都是傻子。”
“然后又围着儿臣转了一圈,说道‘小意涵,你不会是想当个小傻子吧?’儿臣那是也被姐姐绕了进去,真真大哭了一场,哭的累了也就不觉得痛了,还美美的睡了一觉。”
“那丫头就是歪理多。呵呵。”元帝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这俩父子虽说都是泪流满面,脸上却都带着浓的化不散的笑意。
过了一会,云意涵开口道,“父皇,这件事非是孩儿不想说,孩儿也不知到该如何开口。”
“唉。”元帝叹了口气,“为父也猜到了,应该和先陈皇室及其背后的修仙宗门有关吧。”
“嗯。姐姐说,她虽然不想全灭陈氏皇族,却有不得不灭的理由。”
“姐姐说,若陈氏不灭,则云澜战火不息!所以不能不灭。”不等元帝回答,继续说道“首先,陈氏不灭他们可能继续挑起战火;再者,陈氏不灭,南域民心难安,甚至我云澜南部因战火波及的云州、胥州、宣州等三洲子民民心亦会动摇;还有就是,陈氏可能联合周边大招等四国合围云澜!”
“是啊,为了云澜,灭了陈氏,却也把她自己给搭了进去。唉!”元帝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当初她不让你上正面战场,只是让你大军主管补给的原因吧。”
“嗯。姐姐说‘我云澜已经失了先机,民心出现浮动,必须有皇族的人上战场才能鼓舞士气,后方也必须父皇出面安抚民众,二弟生性怯懦难当大任,三弟还小且任性,儿臣需要经历战火的洗礼,但却不容有失,所以接手大军补给调度。’”
深吸了了口气,继续到,“姐姐还说,‘这一战理应是由,也只能是由,且必须是由她去。’又说有些事情她可以做,而我不能。当时儿臣心里不理解,还曾埋怨过姐姐。”
“是啊,若是你灭了陈国,不管陈氏灭不灭族,你都不可能在继承皇位,到那时,不管是你二弟还是三弟继位,云澜都有可能再次面临灭国。到时,纵是你皇姐有通天的手段,怕也未必能挽得回局面。”元帝缓缓的解释道。“只要你无事,便可保云澜子民未来几十年的安稳。你皇姐这是在替你扫路啊!”
“儿臣也是这几年才想明白。”
“唉,只是苦了这孩子了。”
“父皇不必担忧,姐姐临走的时候说她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会赶在明年苍云宗开山收徒之前平安回来。”
“真的不会有性命之忧?”元帝激动的扭过身子,紧紧抓住云意涵的双手。
“姐姐说没有就没有。”云意涵又想了想道,“姐姐走之前,曾告诉我说,那一个月在暗中窥视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不下十个。姐姐说来的人越多她便越不会有性命之忧。”
“确实如此。”
“姐姐说,她虽无性命之忧,但若留在京城的话,怕是云澜就会又要面临战争。所以她必须走!”
元帝点点头道,“她若不走,只怕大招等四国会在我云澜边境大量陈兵,并制造争端,以便有借口使四国进攻云澜。”说到这,元帝深深吸了口气,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当初姐姐就是怕父皇担心,才让孩儿不要告诉您的。而且姐姐说这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让云澜子民闹将起来,怕是……云澜危矣!”云意涵也是很无奈,心底却是不断的暗自咒骂:这些个该死的修仙宗门,你说你们都去修仙了,为何还要插手我凡间的事务!
“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元帝小心的叮咛道,云意涵点了点头,心下暗自叹气道:这件事情也只能是让它烂在肚子里了。
父子两人都很无奈,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是无奈。相对着沉默了好一会,待两人平复了心情,止住了眼泪。唤过内侍,让其叫人打来水并另外取来二人的衣物,父子二人净面,更换了新的衣衫。带两人收拾停当之后,便联阙去向皇后的坤玉宫。
到了坤玉宫,自是只告诉皇后好消息,并不断的宽慰思女心切的皇后娘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