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上装作无事,心中却煎熬难忍。
晚间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乐辰用过晚饭喝过药就躺上了床,天色愈见深黑,想来时辰已晚,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晚间乐辰倒睡不着了。
在这种没有人生自由的年代,乐辰也没有办法对未来做规划,打着过一日且日子的算盘,但是,这样心里总归不踏实。
戚垠走了,他便没了依靠,虽说是被拜托给了大将军关照一下,但是,那大将军本身就是个混蛋,能指望他些什么呢?
下午和戚垠谈话之后,乐辰才确定了一件事情,好像他是完全被那大将军混蛋占了便宜,被他耍了,且不说当日听到军队出城那么大的响动那么快的动作,一定是早有准备才能在那么短时间内集结,也就是那次派兵是早就定好的事,并不是他陪着那混蛋上一次床才改变的。
乐辰身体还在痛呢,心里暗恨,只恨得能够吐出一口血出来,偏偏这种事情吃了亏还没处说。
乐辰在黑暗里睁着双大眼瞪着床顶,又暗恨自己的愚笨起来,想来那混蛋大将军一定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般对他一定是记恨那日水潭里的事情。
没有人权啊,没有人权!
乐辰咬牙在床上翻滚着撕扯着被子,把那被子当成那混蛋虞嘉翔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发扬阿Q精神,这番恶毒愤恨地想了一阵,戚垠要离开带给他的悲伤倒减少了,也没有了最开始那般心脏仿若被撕扯似的疼了。
不知不觉中睡着,第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看看太阳升得老高的窗外,乐辰想着没有军医馆的早起鼓声还真不习惯。
只是不能出门,乐辰却从原来早起晚睡的朴实劳动者变成了享受阶级,一日三餐丰盛自不用说,而且穿衣洗漱都有人伺候。
乐辰被这样的好待遇惊了一大跳,想着这种好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只是收代价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乐辰也就只好先安享着。
太无聊了,即使想看看窗外景致,外面也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庭院,别说花木,连株野草也没有。
好不容易央求仆役找本书来看,却是一本《诗经》残本,只有前面国风的一部分。
乐辰实在太无聊,用手指占了茶水在铺了杉木地板的地上写字画图,开始时是打发时间,后来便来了兴致,或坐或躺在地上发挥自己对艺术的热情。
夏天本就炎热,乐辰坐在地上正好凉爽,便也不介意地上脏污,按照诗经中的各种场景根据自己的想象将一幅幅画勾勒出来,虽然水印子很快就消了,但这点遗憾也带不走乐辰的乐趣。
随着一幅幅图画快速展现在眼前,又一点点消失,乐辰沉迷在其中,好像原来的那些烦恼也消失不见了一般。
吃完晚饭,仆役抬了浴桶进来供他洗浴,乐辰洗好后穿上送来的白色轻薄褒衣,虽然没有短袖T恤和短裤来得凉快,但比粗布衣服还是好一些。
坐在桌前,两手支着脑袋半阖了眼睛无精打采。听到门口有木屐踏地的声音,乐辰像听到□□声音的松鼠,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坐直了身体盯着屏风。
听到门帘被拨开的声音,一个高大俊挺又风流十足的影子映在屏风上面,一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乐辰压下心中的愤恨才没有冲上去和进来的人干架。
虞嘉翔绕过屏风就看到乐辰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坐在桌边看着自己,那双眼睛着实漂亮,他见过的最耀眼晶莹的琉璃石连其中的一分一毫也比不上。毕竟琉璃石是死的,不会有这样的光彩。因为带着愤怒,这双眼睛此时流着一抹黑沉的鎏光,虞嘉翔看着,原来还平板无甚表情的脸上就自然勾起一抹笑来。
“住得还好吧?”虞嘉翔看着乐辰笑问了一句,径自坐到乐辰旁边的凳子上。
乐辰看着他就想骂两句,他还没说出口,虞嘉翔又带着笑意说了,“想来你住得不错,原以为你会发闷,后又听说你作画很有些才能,可以一整天在地上以指作画,还很享受。”
虞嘉翔笑看着乐辰的脸。
乐辰原来是紧抿着唇眼露凶光,后又皱着眉沉着脸斜瞅他,最后咬牙切齿凶狠道,“你把我关在这里,难道我在地上画个画也碍着你了,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我是在赞你,哪里说不让你在地上作画。”虞嘉翔脸上还是悠然的笑。
乐辰看着却只想扇他两耳光,看他还能笑得出来。自己是没有办法才在地上画水画,要是有纸笔又何至于,在地板上磨了好几个小时,手指尖上的皮早磨掉了,已经痛得麻木。
乐辰手放在桌上,本翘着受伤的食指中指,看到虞嘉翔在看他的手,总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赶紧将手拿开放下桌面。
“手指受伤了?我看看又怎么了,让太医来看看上药才好,要是以后都不能在地上作画了,那可糟糕了。”虞嘉翔像是关切地这般说,后来又加了一句,“我听他们说你用水作画神乎其技,便也想观赏,这才来了,但看来你手指受伤作不了画,等它好了,便画给我也看看,怎样?”
乐辰痛恨他用戚垠的生命危险骗自己和他上床,此时听他这般说,恨得牙关咬得喀喀响,愤恨地不答话。
虞嘉翔好笑地看着乐辰脸上的表情,这人就是这般直白,什么东西都摆在脸上。“我看看你的手指,是不是伤得厉害了?疼吗?”虞嘉翔伸手去拿乐辰的手,他声音本就清越好听,优雅贵气,此时用温柔的音调说出来,异常惑人,好像他对着说这话的人就是他心底的最爱一般。
乐辰被他的音调激得起了身鸡皮疙瘩,从凳子上一弹,跳得离了桌子好几步。
警惕地问道,“你来做什么的?”
看乐辰跳开这么远,虞嘉翔脸上的笑意更加开怀,“当然是来看你病好了没,看你精神这么好,想来是好了。你别忘了,你应了我做我的人,既然病好了,就要好好伺候着。”
“你个混蛋,还想骗我占我便宜么?上次的事我可以当狗咬了,我不能去咬狗咬回来,那事就算了,你休想再侮辱我。”乐辰狠狠瞪着虞嘉翔说道。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口气活像那被侮辱的良家妇女,于是又苦着脸郁闷非常。
自己被比作狗,虞嘉翔也不介意,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一下,“你我当初是如何说的,我要是派兵去救回戚垠,你就做我的人。戚垠回来了,那你当然也该履行承诺,不是么?”
“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去救的么,你那样说不是故意利用我对戚垠的关心,引我上你的当,骗我的么?既然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交易,你一开始就占据着绝对主导,是有利的一方,那么在这样不公平条件下的交易又怎么能算数,要是作了数,岂不就是你故意欺负我,你堂堂王爷,又是一军之主,怎么能够依靠这样的小把戏占人便宜,而且还是逼良为娼,说出去无论怎样也是你理亏。上次的承诺根本就不能算数,我是不会履行的,你休想逼迫我。”
乐辰站着,虞嘉翔坐着;乐辰激愤,虞嘉翔悠然;乐辰说完咬牙切齿,虞嘉翔听完拍手称赞。
“就这么多了?”虞嘉翔笑着睨视乐辰,“我还以为你可以说得更多一些,每次听你说话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完全是侮辱中的侮辱,乐辰气得双眼冒火,直接冲过去一把揪起虞嘉翔衣领,“你他妈以为我是唱戏的吗?你不就是一个大将军,不就是一个王爷,别人就不是人了。”
看着虞嘉翔兴趣盎然的脸,乐辰无计可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太冲动了。
好不容易压下升起来的怒火,调整呼吸,将手从虞嘉翔衣领上拿开,很无奈地说道,“要是你把我当成个唱戏的也成,只请你告诉我,你要看我唱什么戏?看完您高抬贵手,放我走了!”
虞嘉翔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第一次在水潭里见到的时候,这人像个山精,让他之后好些天梦里都是他在水潭里的样子;后来在牢里见到,这人完全变了个样子,开始是忍辱负重似的什么也不说,后来又变得极容易开口,什么都交代;人很敏感,但又非常好骗,有时候人沉稳,但只要轻轻一激,便又暴跳如雷。
“会放你走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乐辰的怒气全都退下去了,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时机到了就放你走。”
虞嘉翔的回答让乐辰的小宇宙又要爆发,忍了良久,最后才骂了一句,“你狠。”
“你把我禁在这里,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乐辰发现自己越激动虞嘉翔便越开心,于是调整心态重又坐下,心平气和问道。
“现在你不用知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虞嘉翔淡淡回答,之后又说道,“要是你觉得无趣,想要什么消遣,便吩咐奴才,只要不过分,他们会满足你的。”
“我就是奴才。”乐辰讨厌虞嘉翔那不可一世谁在他面前都低他一等的样子,讥讽出口。
虞嘉翔听到这一句,怔了一下才打量着乐辰笑了,“你不是傲气地连我都不看在眼里吗,何时将自己当成奴才了。”
乐辰不想回答这么没有营养的话,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本是在军医馆里上课学医的,你把我关在这里我什么也学不到了,以后想讨口饭吃都没门手艺,你让个人来给我上课吧!这便是我的要求了,别的什么消遣我也消受不起。”
虞嘉翔眼珠子盯着乐辰转了一圈,“这也没什么,反正庆文澄也闲得很,让他来给你做老师好了。”
这次轮到乐辰愣了,他没想到虞嘉翔真会满足他的要求,而且虞嘉翔口中的庆文澄便是大名鼎鼎的庆太医,乐辰愣愣地张口发问,“真的?”
“自然是真,只是若你太笨,他不愿意来教你,这样我便没有办法满足你了。”虞嘉翔笑着回答。
乐辰哼了一声,“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我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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