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咱皇上真不容易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说道。
张由松顺着声音源头寻找,发现在左面轩下的一处小道上,两名打着宫灯的小宫女正在一路走着说话。
夜幕已经降临,皇宫里最后的金黄和残红光芒,也在西天血云消逝以后,突然暗淡,心雄万夫,慷慨激昂的张由松徘徊良久,渐渐失去了锐气,正要转身回宫了,忽然被这小宫女的声音吸引。
皇帝不容易?牵扯到我了。
很想偷窥别人看法的张由松,暗暗屏住气息,侧耳倾听,当了皇帝以后,不知道宫中的人们,对自己褒贬如何?貌似,自己的行为,亦正亦邪,和金庸老先生笔下的那几个n的货色差不多吧?
“我们才不容易呢!”另一个宫女显然不满意答案,直截了当地反对,“皇上多舒服啊,整天吃得好穿得好,那么多人给他磕头作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象我们,一到宫里来呀,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出去了!”
“在宫里不好玩呀?”
“好玩?去!傻丫头,这宫里头有什么好玩儿的?规矩这么多,一不小心就触犯了王法啦,公公们,女官儿们,娘娘们,谁不是骑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啊?整天伺候人,当丫头的,唉,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这丫头很伤感地叹息着。
两个宫女没有走动,干脆站在一边儿聊天起来。
“是不是,姐姐,咱们的命是苦,可是啊,咱不管他们谁当皇帝,谁当皇后贵妃的,咱就是咱,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呀。你再想,早几天要是那些狗官们冲到皇宫里来,把皇,那个啥了,你想啊,皇上未必能保住小命呢!还有皇贵妃,贵妃啥的,那还能好得了?不是被那个就是这个!”
这宫女压低了的声音,引起了张由松的高度注意,接着,俩宫女的话就小了太多,几几咋咋几乎听不见,迟疑了一会儿,两人的声音一高,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姐姐,你好坏呢!”
“嘻嘻,什么坏呀?我能坏你什么呀?”
“你真坏!”
“哼,宝蝉妹妹,我我坏你哪里了?我又不是男人,能坏你!”
“嘻嘻!”
张由松也跟随着暗暗笑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宫女,真有意思。但是,不知道她们所说的皇帝之苦,到底是什么,让他一直有些好奇。恐怕不仅仅在于被叛乱的官员踩在脚下弄死这么简单吧?
“红姐姐,你怕不怕?”
“怕什么呀?”
“怕鬼呀!”
“呸,你个死宝蝉,你想死呀!给我住嘴!阿弥托佛!”红姐姐尖锐地怪叫一声,无限惊恐,赶紧念起了神佛来保护自己。
“嘻嘻,红姐姐,你胆子这么小啊?”
“你胆子才小呢!”
俩宫女一面斗嘴,一面很和谐地守在走廊上,忽然,有一队净军走过来,俩人赶紧站得端正,让开道路,净军询问了情况,左右看了看,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心守着!如果夜里出了什么差错,有你们好看!”净军领班训斥了几句就走了。
“唉,这些死太监!充什么大头蒜?不过是皇上的看门狗!凶什么啊!”那个宝蝉妹妹的宫女愤愤不平地说。
“别生气啦,人家公公才不容易呢,你想啊,身上那么一大块肉活活割下来,能不疼啊?比咱还苦呢!”
“姐姐,就你是好人,你是滥好人,人家都比咱们苦,咱们就是世界上最该受罪的人啊?”
张由松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无趣,就想走人。
“是啊,你把佛祖和菩萨装在心里,平心静气想一想,你就会觉得,你是最有福气的人,你想想看,皇帝好吧,谁肯知心知底儿地跟他玩儿?他有妹妹你这样的好伙伴儿啊?象那些当官儿的,今天看着挺荣耀,三年就是任满,不定要往哪里去呢,你再看看这回,好几千的官员呢,都被当兵的捉了,那还能有他们的好?还有娘娘们,你想啊,今天,皇上宠了你,明天呢?还会啊?娘娘们多了去呢,俗话说得好,捧你高,摔你狠!倒不如咱,平平稳稳一辈子,多好!”红姐姐安然说道。
“唉,姐姐啊,你真是好人,都怨你念佛经念得太多了,再念下去啊,你恐怕都得去当尼姑了!”宝蝉妹妹善意地讥讽道。
“妹妹,你别刻薄啊,姐姐好好跟你说话呢,只要你认命,你的命就会好,你越不认命,你的命越苦!”
“嘻嘻,你认命就会好啊?”
“嗯!”
“你认命了,你不还是宫女?我不认命,我也是宫女,谁好到哪里了呀?”
“别说宫女,宫女好歹还是在皇宫里,谁也不敢把咱们小看了,你不知道啊,我们那一带儿,有几个姐姐,早几年被卖到秦淮河了,你想啊,那能好得了啊?还有,我们对门儿的张家姐姐,长得俊极了,结果,被人家阮什么大官儿被知道,直接派人娶走了。”
“娶?”
“和抢也差不多!后来啊,听说,吃尽苦头,挨打受气,阮大爷对她还算那个,可是,没几天就腻了,然后啊,就被人家的几房妻妾轮流折磨,再后来,得了病,就被随手送人了,再后来,转了好几家,最后,到了风月卖笑场子,就我们被选秀女的时候啊,她刚逃到家里,呀,真可怜啊,到家里没两天,就死了!阿弥托佛,可怜可怜啊。”
“哎,姐姐说的也是,我们的命虽然苦,比她还算强,那些没良心的家伙,比咱们皇上爷爷差多了,皇上爷爷脾气蛮好的,从来不打人呢!”
“谁说啊,上回皇贵妃不就是挨打了么?你看,咱们还没有挨打吧?皇贵妃都挨打了,还是咱的命好吧?宝蝉妹妹,你说是吧?”
“也不全是,好象皇贵妃惹了皇上爷爷不高兴,本来,皇上爷爷从来不打人的,从来不欺负宫女啊,是个好人!”
“去,宝蝉妹妹,你开头还说皇上坏呢,现在又改口了?”
“嗯,比较起来,咱皇上还算一个有良心的,听公公说,那么多的官员捣乱,打进皇宫,咱皇上爷爷也没有砍几个脑袋,任意换了一位呀,妈呀,肯定血流成河了呢!”
张由松忽然心里一动:阮大官员?是谁?难道是阮大铖?这家伙,是个风流才子,超级词作者,又是个超级大富豪,江南拥有园林无数,家里养了数十数百的美人儿,教授以歌舞词赋,训练以柔软技能,享尽声色犬马之娱!
难道,这家伙手里的姑娘们,多数来得不清白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