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府,因为站岗放哨的士兵密密麻麻挤压了廷院的空间,让所有的往来者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并列而行,士兵们穿戴着鲜明的盔甲,昂然一副凶狠的模样,有的人脸上,还有新创的伤疤,更增加了狰狞的气势。
高高的牌楼,精致的雕刻,宏伟的建筑,在这平地繁华的温柔之乡,显得格外扎眼。
一些百姓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经过,一面偷看,一面加快了速度。
当然,敢从这儿经过的人,绝大多数是老弱病残,凡是年轻力壮的,一旦从此而过,都可能永远找不到家人,值班站岗的叛军,可能会一拥而上,将之逮捕,绳捆索绑,征召为新兵。
恐怖的气氛,弥漫在这座繁花似锦的名称
五十余岁的鲁王,正在房间里练字,周围几个窗红戴紫的官员伺候着,随着他笔力的婉转流畅,飞出一行行劲秀的草字,官员们齐声喝彩。
慈祥的鲁王捋着胡须,用温和的声音问:“诸位说孤的字好,到底好在哪里?”
“这?王爷,您的字如何好,下官看不出来,但是,无论说气势,力量,还是秀气,都是下官见过的所有字画里面最佳的!”一个官员趁机拍马。
“是啊,王爷,我们都是外行啊。”
鲁王得意洋洋地将笔丢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突然道:“你们自然不懂得!因为,这是帝王之笔!”
他骄傲的目光中透露着蔑视,背着手问:“花道,你来说说,孤的字里,有多少帝王气象?”
被称为花道的人,是个道人,一身青色普通道装,上面一个阴阳鱼儿环绕,很是神秘,头上戴着一顶特有的道士帽,脸色清瘦,眉毛稀疏得可笑,就是额头处,也露出了秃顶的迹象。可是,他就是浙江一带赫赫有名的活神仙。
花道早已经观察良久,被鲁王请来的二十多天时间里,他早已经洞察了这里的一切,那双老鼠眼睛眯得极为细微,却能够有锋利的实质光芒,让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感到深不可测。
“王爷,依本道看来,您这字里行间,流转的不仅仅是王者之气,更有霸者风范,”
“花道,此意何解?”鲁王兴奋得脸上的赘肉都冒出了亮晶晶的油光。
“天机不可泄露!”花道适时打住了话头,却上前深深鞠躬:“无论如何。花道恭喜王爷!”
鲁王看了看他,对他的意思也了然于胸,“多谢花神仙!”
几个人正说话间,有人进来,“王爷,张煌言求见!”
“哼,他来干什么?”鲁王的身边,几个官员不满地哼道。
“还是请进来看看吧,王爷不正需要人才吗?”花道以军师自居,劝道。
一个身材魁梧,气质翩翩的中年人进来了,青袍乌纱官员,“王爷,您考虑得如何?”
鲁王看看他,冷哼了一声:“什么事情?”
“啊?王爷,不是驱赶马阮二贼的事情吗?”张煌言惊讶道。
“驱逐马士英和阮大铖?张煌言啊,亏你想得出,”鲁王愤愤不平:“谁能驱赶得了?就你一个人吗?”
张煌言道:“王爷,就算不驱赶他们,我们也得赶紧抽身离开啊,这两个巨贼,绝对祸国殃民!”
花道上前,“张煌言,别着急,慢慢说,你应该有国家大臣的气度,是不是啊?别一有事情就吵架!”
张煌言奇怪道:“国家大臣?谁是?张某不过鲁王帐下的走腿,承蒙鲁王推荐,在杭州城担任巡街御史罢了,小吏都不是!”
花道叹息一声,走过去,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啊?”张煌言勃然大怒:“王爷,不行啊,您这样做,是往火坑里跳啊。”
鲁王一听,脸上也涨得紫红:“张煌言,你放肆!什么火坑?你小小的御史,懂得什么国家大事儿?”
“王爷!”张煌言跪了,恳切地说:“王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必当以死相报,所以,小人对于杭州之未来,不敢有任何隐瞒王爷的,马士英和阮大铖,之前勾结满清贼子,里通外国,被我皇上果断逮治,后来,皇上亲征北方,到了河上,马阮二贼却在南京发动叛乱,破坏皇上的北伐大计,王爷,您一直认为,马阮二人未必勾结满清,是皇上的权谋之术,可是,举兵而乱,配合满清,难道不是真的吗?怎奈皇上英明神武,用兵如神,以数千精锐,就大破叛军五万,一举收复金陵,马阮二贼仓促逃到杭州,现在,又鼓动您再举旗抗命,王爷啊,此事万万做不得,您想,您的手下,能有五万精兵吗?您是皇上的对手啊?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鲁王摇摇头,有些愤慨,又有些感动:“张煌言,你太放肆了,也太固执了,孤不是怕马阮二贼,而是担忧朝廷啊,那个归德王,小福王,确实太可疑了,孤早就担心,他是个冒牌货色,是马士英和阮大铖等人为了固权立功,才故意随便弄了一个人来当皇帝,那人自然是二贼的掌中傀儡!现在,就连马士英都承认他做错事了,都说明这朱由崧乃是西贝货色,难道会有假?况且,马士英的手里,还有邹氏的供言,哪里有自己娘亲不认儿子的?所以,本王要出面,并非为马阮二贼所用,而是趁机而起,兴兵讨伐伪君!”
鲁王说完,周围的官员们一个个大声喝彩。
“鲁王用心良苦。”
“对,可惜马阮二贼,还蒙在鼓里呢!”
“既然伪君要灭,何不借马阮之力?”
鲁王摇了摇手,让官员们都停息了:“知道孤最恨的是什么吗?不是贼,不是奸,不是小人,贼人小疾耳,奸诈者,人所共有,小人者,亦有小才可用,所谓因势利导,各有安排。孤最恨的是,冒充皇族血统,乱我朱家堂堂正宗,此为篡国夺运之巨贼!孤将与之不共戴天!所以,孤以为,与任何人都能合得来,就是不能容忍一个冒牌货色,窃取我大明的江山!孤虽不敏,纵然是死,也要与之血战到底。”
张煌言急得连连摇头,几乎哭了:“王爷,当今圣上,才智过人,绝对不象冒充,您想,马士英何许人?他的话谁还敢再信?他说是,就推为皇帝,他说不是,就指为贼人,他哪句话是对的?”
“你?”鲁王气急败坏:“浅薄的家伙,滚开!”
张煌言在众官员的喝斥下,愤然离去。
“王爷,您应该派人监视他,或者干脆抓起来。”花道建议。
“是啊,此人心胸狭窄,恐怕不为王爷所用啊,万一他为皇帝的内应,对我杭州军来说,岂不是大险恶?”其他官员也出主意。
“不不,张煌言是个忠诚老实的家伙!就是一根筋,没脑子!”鲁王否决了建议,又闭上眼睛沉思默想一会儿:“虽然孤定下了以狼驱虎之计,却未必能够如愿啊,伪君兵力大增,又善于战斗,据说还有超级大炮等物,就连清军都不是对手,如此大敌,不知道将来,马阮二人,如何破解!”
“王爷,别怕,我杭州军已经扩充到五万人,又有马阮二人帮助,唐王桂王等各有数万兵力,正陆续北来,如果左良玉等人果能如马士英所言,被拉过来,如国郑芝龙军也能配合默契,则我联合大军,必然能够颠覆伪君!”花道悠然自得地策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