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突然下起大雪。
大雪并不罕见,但一场由南至北横跨八国的大雪却实在是几十年难一遇。
八国中人,议论纷纷。
越——
“瑞雪兆丰年。阿清,这雪下得这么巧,不如我们的孩子就叫瑞雪吧。”
越国大君正坐在鎏月宫中的火炉边烹着奶糊糊,听到她的皇后这么说,抬头白了他一眼。
石沧廊正抱着孩子来来回回地在殿前哄着,看到他的陛下白他一眼,不由笑道:“怎么,这么名字不好听么?”
他爱怜地看着怀里那粉雕玉琢的孩子,低声道:“你说,你就叫瑞雪,好不好呀?”
越国大君好笑地看着他对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说话,摇着头,却是默认了这个名字。瑞雪,其实也很好听啊。
她在屋里低头专心煮着奶糊糊,殿外大雪纷飞,殿内奶香四溢。温暖地不像话。
“你还不将瑞雪抱进来,当心着了凉。”
石皇后满不在乎地说:“着什么凉,我的瑞雪日后是要继承国位的人,怎么会惧怕这区区的风雪呢,你说对吧瑞雪。”他轻轻捏了捏怀里孩子的小脸蛋。瑞雪睁着大眼珠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后是个男人,而父皇是个女人。
越国大君漫不经心地将用小勺搅拌着:“你在说什么呢,皇后,我的女儿以后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公主,怎么会让她做继承王位这么辛苦的事情。”
石皇后捏着瑞雪小脸的手一顿,瑞雪眨巴眨巴眼睛止了哭声。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不让瑞雪继承王位,难道你愿意再生一个?”
这么直白的话,让越国大君微微有些脸红,轻轻咳了一声:“说什么呢,什么我再生一个,你才是皇后。”
这么说,就等于是默认了。石沧廊大笑:“好!好!真是太好了!”
被他突然起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位全天下最幸福的公主在襁褓里大哭起来。石皇后忙去哄:“乖,乖,瑞雪不哭了,马上你就有一个新弟弟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抱着孩子在鎏月殿外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哄着抱着的身影。越国大君眼眶有些湿润。
守在她身后的女官束月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轻轻摆到案边,眼里同样带着宽慰。
“陛下,鎏月宫,也迎来了这样的日子啊。”
“是啊,这是之前的我,从未想到的。”
越国大君眨眨眼,仿佛还能看见几年前那个公主,孤单地在殿内看着奏折,一人分饰两角,白天是殚精竭虑的太子,夜里是长夜漫漫的公主,公主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太子不知道这个国家能不能守住。那个时候,她是断断没有想到,可以有一天,等来如今的盛世太平.长相厮守。
越国如今步入休养生息的阶段,除了派出去借给晋国的二十万精兵,其余的一切都处于安宁状态。她有时间,在这宫里和所爱的人每日看看孩子,烹茶折花。
越国大君想到这,却有些许的怅然,自己今日得来的幸福,似乎都是那个孩子带来的,而如今这瑞雪冬天,那孩子又在哪里呢?
迄今为止,她都认定,上天送她最好的
礼物不是面前这个男人,而是如今失去下落的妹妹——越清河。
东都——
孟陵白在这个冬天里患上了伤寒。卧病在床,药草的味道整日整日地在他的房间里弥漫着。
几声低低的咳嗽之后,他撩开帐子。露出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脸。
“阿福?”
“公子,阿福在。”
阿福正在摇着扇子,看见孟陵白努力地支起身子要坐起来,忙扔了手里的扇子过去扶,等他靠在床头喘着粗气时,阿福心疼地说:
“公子,你病还没好,就先躺着吧。”
孟陵白摇摇头,又咳嗽一声:
“无碍,我想去看看院子里那株梅花开了没。”
阿福脸上闪过犹豫。
“怎么了?”
“开是开了,可是,昨夜雪下得太大,那梅花又是新开的,全给冻住了。怕是没有公子想看到的那样景致了。”
孟陵白愣住了,喃喃道:“都道梅花不畏风寒独自开放,怎么会被这雪冻住……”
阿福知道他家主子自从来到东都之后就越来越伤感,逢上花开叶落都要驻足好久。梅花是他亲手种下的,如今没有了预期的花开。阿福生怕他心里一抑郁,这病又难得再好,便开排道:“也不能怪那梅花,它是开了,可这风雪这么大,几十年难一见,连远在南方的南域国的湖水都结冰了,东都这样的地方,还算好的了。”
孟陵白轻轻蹙眉:“这场雪来得真突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冬天,会有多少穷苦的家庭熬不过去……”
阿福一听这话,就一个头变两个大,他家主子又来了。他已经做好了听孟陵白感叹人生的准备,殊不知,他后面一句却是:
“也不知道,她还怕不怕冷……”
阿福一愣,随即明白主子说的她是指谁,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他家主子啊,为什么就是死心眼,总是对过去念念不忘呢?这都有一年时间了。还时不时就提起她啊她的。
“阿福,前些日子,晋国皇宫不是下了八国令,后来,她找到了没有?”
孟陵白抬头,看向阿福,阿福扒了扒头发:“前些日子?公子,这不是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吗?人肯定找到了呀。”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也许是生病,让孟陵白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对啊,都好几个月了,他一定早就找到她了。是我多虑了。”
招招手,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来,阿福,把药递给我吧。”
……
东都的城主府,少城主夫人正在雪地里撒欢。
对于久居在沙漠的她来说,这场雪无疑是上天对她的欢迎与馈赠。
于是拳头大的雪球从屋檐上,围墙上,树上飞一样地落下,砸中无数城主府家丁丫鬟不计,最主要的是,还砸死了许多老城主精心栽培的花花草草。
当老城主又一次气呼呼地拄着拐杖跑到东门庆的屋里控诉他娶的好媳妇时,东门庆只得被他宝刀未老的爷爷长长面子,巩固他在家里不可动摇的位置。
摸着鼻子走到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堆雪人的笃娅身边,回头看了一眼正威
风凛凛瞪着他的爷爷。小声说:“夫人,您玩够了没?”
笃娅兴致正高,将一只胡萝卜插进雪人脸上,哈哈大笑地指着雪人对东门庆说:“看!夫君!我堆了个你!”
东门庆无可奈何地看着满脸胡萝卜的雪人版东门庆,好声好气地哄道:“夫人,你前天不是说想看看我东门家珍藏的弓弩吗?现在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笃娅满不在乎地挥手:“嗯~不想看了,我现在要堆雪人,你别碍着我,我还要堆一个闺闺出来。”
东门庆看着满院子的雪人大家族,坨坨王,坨坨王后,坨坨王子,以及坨坨公主她自己,和东门庆,头都大了。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夫人嘴里说的闺闺就是越清河。
“那好吧,你慢慢堆。”
然后东门庆转身就走,打算跟他爷爷解释,就说那个坨坨王其实堆的是他好了,说不定老人家一看,喲,孙媳妇还挺孝顺的,然后就不计较了……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
东门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笃娅叫住了。
“庆庆~”
东门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着:“夫人!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笃娅露出无辜的眼神:“啊?是吗,可是我听到奶奶就是这样叫的呀。”
东门庆无奈地说:“又有什么事?”
笃娅皱着眉头捏着下巴,看着一院子的杰作,道:“你知道闺闺现在在哪里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一同在这个院子里堆过雪人,今年不见到她,还怪想念的。”
“她是晋国太子妃,当然是待在晋国王宫里啦。”东门庆随口一说,并在心里诽谤地想,去年你什么时候堆过雪人?
他的夫人就是这点不好,满嘴胡话。
笃娅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你这是什么话,她是太子妃就要待在王宫里?那我是坨坨国公主怎么不在坨坨国而是在你家?”
东门庆在心里说,那是因为你从坨坨国嫁到东都给我做夫人了。
笃娅歪着头想了一想。很有逻辑地分析道:“晋国的太子不是在秦国打仗吗?她的夫君在秦国,那她应该也在秦国吧。”
分析完后,笃娅霸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东门庆吩咐:“夫君。你,派个人去秦国请她过来我们家聚一聚。”
东门庆要说的话梗在喉咙里。眼睛瞪得老大。
笃娅吩咐完,就开始堆起她的清河雪人。一边念叨着:
“哎呀,我在东都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如果闺闺都不来陪我玩,那我就回坨坨吧。”
这是威胁!是赤果果的威胁!
东门庆在心里为自己默哀,可是却拿笃娅毫无办法。东都城一半的财富都抬去给坨坨公主当聘礼了,就这样放她回去,也太亏了吧!
不就是请个人吗?他东门庆,还没有什么能难得到的事!
“行行行夫人,我答应你,现在就快马加鞭派人去请你的闺闺,行了吧。”
脚步声远去,笃娅往身后瞟了一眼,看到东门庆真的去吩咐事情了。她心里大呼胜利。贼贼地笑了。
看来这一哭二闹三回娘家的办法还真管用!百试不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