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华一惊,抬头看向李衡,还略微辩解说道:“我,我想她做什么。”
“昔日太子妃尚未嫁入东宫的时候,也算是茶中女博士了,本王还以为沈公子烹茶,想到昔日旧友才有所感慨。”
沈文华不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看李衡一眼道:“照这么说来,王爷和太子妃,也是昔日旧友。”
“本王与太子妃不过只有两面之缘,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要论友,还是脸皮太厚。”
“哈哈哈。”沈文华笑了起来:“不过王爷此番叫在下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至于真的只是聊天喝茶吧?”
“侯爷此番要往塞北,可有和太子妃辞别?”
说是没辞但确实辞了,说是辞了,但又没辞……
他摇摇头:“只是旧友而已,就不必了吧。”
“恐怕不仅仅是旧友吧,侯爷?”李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沈文华看的,看的他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一般。
这洛清王生就了一双清俊的眉眼,平日里的眼神也是温暖和煦,看着谁都会让人觉得舒泰温雅,但不知为何,沈文华就是觉得他眼底有些阴狠的味道,不觉皱紧眉头说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她如今可是你的嫂子啊。”
听他这么说,沈文华又松了一口气,模棱两可的说道:“啊,嗯……微臣岂敢跟皇室沾亲带故的,那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管是不是贴金,有贞元皇后那一层关系在,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你这如今要远行了,就算是为沈将军看看这个外孙媳妇,也是应该。”
“可太子妃人不在宫中。”沈文华没记错的话,太子妃好像在皇陵行宫之中没有归来。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皇陵离此地也不远,来回两天,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沈文华皱眉看他:“为何王爷一定要让我去和太子妃辞行?”
“本王只是觉得太子妃人在行宫一定孤单,若是有人前去探望,她必然非常高兴。”
沈文华稍微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我得空的时候会去和太子妃辞行,问问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爷爷的。”
李衡微微一笑,以手揽袖,为他杯中斟满清茶。
刘玉瑶人在玄风寨却也是整天心不在焉的,她本来打算在玄风寨中等等太子的消息,如果他不来,也没有铲除玄风寨的打算,她就选个时间离开这里,到一个再也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和自己孩子相依为命,做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子。
但这一等大半个月过去了,眼看肚子大的跟个装满水的羊皮囊一样,便又只能暂时留在玄风寨了。
那一日她正在查点麻子等人的收获,玄风寨的行当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早先有人听说小登封山上有一伙拦路打劫的上贼也不愿绕远路,因为远路不仅远,而且道路难行,一路上树木高大阴气森森。
但最近官府出资修了那条路,连两旁遮天蔽日的树木也都砍伐殆尽了,所以玄风寨的日子不好过了。
经常京中来往的商队少了,偶尔能碰到个散客也算是好的了。
所以麻子等人今天没收获任何银钱,只是收获了一些茶叶,瓷器,布匹和女子所用的珠花等一类事物。
这些东西摆在了义正厅的地上,一群人闹哄哄的说着什么。
刘玉瑶用手上的树枝拨来拨去的看,在宫中见惯了贡品,这些东西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可周围却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俺要那匹石榴红的织布!俺媳妇穿那石榴红的颜色最好看了!”
“就你媳妇穿了好看?我媳妇穿了就不好看了?那布我要!”
“嘿嘿,你们争布去吧,这个归我!”说着从地上抄起一对净窑的瓶子抱在手上。
早就看中那一对瓶子的麻子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呢!那瓶子给老大!老大房里就差个插花的瓶子!”
“咱这一开窗漫山遍野的都是花,还插什么花啊!不是我说你寨主!你这出去一趟回来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刘玉瑶道:“我听你这话怎么不像是在夸我呢?吧就是想要这瓶子吗,拿去吧,拿去吧。”
“嘿嘿,谢谢老大!”
有人满心欢喜,有人还在争执,一群人闹哄哄的差点打起来。
刘玉瑶有些无力的坐在虎皮上面,看着他们只觉得心酸。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是金枝玉叶黄子龙孙,吃穿用度皆是天下最好的。
宫中那些见所未见的蜀绣云锦,那些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那些看都没看过的奇花异
草,让她再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可对比宫外,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有人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有人日夜辛劳不为美味佳肴和蜀绣云锦,只是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她以前是后者,现在依然是后者,她为了活下去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只是今后这条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
一群人正吵的热闹不可开交,她忽然觉得小腹之中一阵坠痛,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过是自己不适的时候,很快也能过去。
然而这一次坠痛之后,过了一会又痛了一下,她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瓶子倒出里面的药,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是大胡子这次特意为她配制的药丸,与喝药相比当然好的多,起码嘴里不会苦涩欲呕。
平时这药的效力还算不错,和当初李太医给豆豆药不相上下,但这一次……
腹中疼痛让她又一次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很快,她好像察觉到有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处流了下来。
她瞬间呆了一呆,几乎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似乎生怕弄脏了身下的虎皮,但是随即疼痛又逼的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歪倒在地。
麻子终于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回来一看,紧张的大叫她道:“老大!你怎么了?”
这一声惊呼也吸引来了更多目光,她强撑着身子对麻子说道:“扶,扶我起来。”
然而有人眼尖,随即叫道:“老大!你尿裤子了啊!”
刘玉瑶脸颊哄的一下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尿裤子……原来那种温热的液体不是血……
就在她忍着腹中剧痛被麻子扶起来的时候,又有一人大声叫道:“老大这是要生了!我婆娘生的时候就尿裤子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上所有人也顾不得分赃了,一个个急的好像热锅蚂蚁,开始团团转起来。
麻子大声叫道:“快去找大胡子啊!你们在这里干嘛啊!再去叫几个女人过来啊!”
“啊?好好!”一批人找大胡子去了,一批人找女人去了,还有人过来帮忙搀扶着带刘玉瑶回房间去。
一听说自己要生了,她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几分,只觉得腹中似乎更疼了一般,惶恐不安起来。
惊慌失措加上阵痛让此时的她痛不欲生,被送回房间之后霞儿等人已经早就到了,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接生。
大胡子也很快被接了过来,山寨里的兄弟们几乎是将他给掳来的一样,架着大胡子的两只胳膊健步如飞,他脚尖能碰到地的几乎更是少的可怜。
一把大胡子放下他就无可奈何的嚷嚷起来:“紧张什么啊,听我的,不用紧张,这还早着呢,你们以为生孩子这么容易啊?说生就生了啊?”
麻子从屋里满头大汗的跑出来,掐着大胡子就嚷嚷道:“废话!这要是容易的话还要你做什么!快看看老大吧!她真的要生了!”
“好好好,我看看,我看看。”大胡子被他推进了房间,接着将大门一关,就守在门口,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刘玉瑶此时情况并不算糟糕,此时的她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有个小生命想要破腹而出,想要急切的看看这个世界,以至于她对疼痛更加敏感了一分。
疼归疼,好在是她能忍受的范围,就是一群女人围着她,又是擦汗又是安慰的,弄的她心烦气躁,疼痛的间隙忍不住呵斥她们道:“能不能别说话了,吵死了……”
霞儿瞪她一眼道:“你这还脾气见长!现在你就得专心生孩子!什么事也不用想不用管!生吧,生吧,其实也不难,跟下蛋似的,一下子就出来了。”
旁边另外一人也打趣道:“你生虎子的时候跟下蛋似的?我们可不是,铃铛娘不还……”
话说了一半,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又急急止住。
大胡子赶紧上前看了看刘玉瑶此时脸上的气色,只见她虽然冷汗密闭,但精神状态也还算不错。
他又给她把脉,可以看的出来,她这次生产会有点困难。
“大胡子……”刘玉瑶费力挤出一句话道:“我,我能生的下来吗?”
“你生的下来,那就是皆大欢喜,你生不下来,那就是一尸两命。”大胡子说话倒也绝不含糊。
刘玉瑶皱眉,被腹中疼痛芥末的让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我要是生不下来,你记得把我的肚子割开,救救这个孩子吧……”
“呸!好好生你的吧!胡说八道什么啊!”霞儿啐她一口。
没想到大胡子竟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你要生不下来我就割开你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