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枫退了出去,书房之中只剩下了曹天成与田汾二人.
“陛下观此人如何?”田汾问道.
“是个人物.”曹天成点了点头,满意地道.能得到他这个评价的,可也没有多少人,可见内心深处对宁则枫的表现还是相当认可的.”不被仇恨蒙蔽心智,能理智地看到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并能提出有效的应对方法,不焦不燥,有大将之才.比起我大齐许多成名的将领还要强上不少.”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他最初的状况.”田汾笑道:”亲王殿下跟我谈起过这个人,说最初见到宁则枫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出现在亲王殿下面前的,是一个超过三百斤重的大胖子.”
“三百斤?”曹天成咋舌不已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壮硕的身材,岂不是说那时的宁则枫从中间剖开,单是半边也差不多跟自己等重吗?
“超过三百斤!”田汾点头道:”但从住进了驿馆之后,亲王殿下便见到了他开始减肥,陛下,三个月的时间,他减去了一半的体重,用亲王殿下的话来说,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如此狠心之人.”
“对自己狠,对别人就更狠!”曹天成呵呵一笑道:”现在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
“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就会无比漠视别人的性命,陛下,从他提出来的第一阶段的对策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拿无数人的性命去熬制一支他需要的队伍.这会牺牲无数的齐人的性命.陛下,这个人能用,而且能大用,但是一定要慎用.”田汾道.
曹天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首辅,你这是怎么啦?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眼下我们大齐在海上的光景,如果能用人命堆出一支雄师出来,那就是值得的,否则会死更多的人,甚至危及到我们的社稷江山.”
田汾沉默了片刻,”陛下,亲王殿下送回来的那些笔记,奏章,以及明人的那些典章制度,您看了吗?”
“略看了一些.”曹天成不以为意地道.
“陛下,臣要先请您恕罪了,这些东西,臣一路之上都命人录了副本,这些日子,臣一直在看,一直在研究.”田汾道.
曹天成脸色略变:”首辅,怎么了,你也认为曹云所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大齐病了,病得很重,重病便需要用猛药.”田汾道:”在这一点上,我与陛下坚定地站在一起,再说了,这些方略,一直是我在替陛下出谋划策,如果现在我改弦易辙,岂不是自打自脸么?”
曹天成大笑:”我想也是如此.”
“但是药用得太猛,纵然可以去病,却也还是伤身啊!”田汾道:”陛下,虽然最后的决战还没有到来,但臣却能料想到,这一场内斗之后,大齐必然会虚弱上好一阵子的,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不过了.陛下,宗族世家深入我大齐的方方面面,这一回将他们彻度拔除,伤的不仅是外,还有内啊!”
田汾说到这里,曹天成也成默了下来.
“所以臣就在想,大明当初立国之时,所面临的情况只会比我们将要面对的情况更差,他们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以前我便命人在搜集明人各方面的政策资料,但终究只是一些皮毛,这一次亲王殿下亲入大明呆了半年有余,以亲王殿下的阅历,看事情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所以亲王殿下的那些奏章,笔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你也准备在以后效仿明人的一些策略吗?”
“当然是在剪除那些祸害之后,明人的很多政策,的确能最大程度的刺激到经济民生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对于凝聚人心有相当大的作用,陛下,我们只需要结合我们大齐的实际来进行改变,有利于我们的,采用之,不利于我们的,剪除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你是首辅,接下来我将大齐拿刀割得鲜血淋漓的,怎么治病,怎么让他强壮起来,那就是你这个首辅的责任罗.”曹天成嗬嗬一笑道.”对了,最后宁则枫所说的,要将沿海五十里之内的百姓都向内迁移,把沿海五十里之内变成一片荒芫,你认为怎么样?”
“迁移沿海百姓,沿海五十里内只设烽燧,一有敌军来袭,立即点燃烽燧示警,五十之里,没有百姓,则敌人无可劫掠,无可骚扰,可保百姓无伤亡,无恐慌,敌人如果敢深入内地,则可聚集军队,快速机动插到敌人身后断其归路.计策是好计策,可是迁移沿海五十里的百姓啊,这得涉及到多少人,需要多少钱粮啊!”田汾为难地搔着脑袋,”陛下,户部只怕无力支撑这样庞大的迁移计划.毕竟须要安置这些人,否则容易激起民变啊!”
“只要有效,那就是好计,至于钱嘛,等到拿下了那些大肥猪,还怕没有钱吧?他们这些人世世代代地盘剥,也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正好取之用之于民.”曹天成拍板道:”首辅,我们必须将目光看得长远一些才行.”
田汾苦笑:”陛下,老臣的目光自然看得长远,就只怕那些需要迁移的老百姓的目光看不到哪么远呐,故土难离,历来这样的事情是最艰难的.”
“再难的事情,总也需要人去做.”曹天成道:”明人不是经常性的大规模迁移百姓么?我们的政策我们不能借来用用?”
“明人的移民政策不是单一的,而是一整套的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土地,而这,恰恰是我们最难实旋的.”
“首辅,事急从权,实在不行,便只有强行迁移.”曹天成冷然道,”只要结果是好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
“臣先与各地协商会议一番再作计较,还请陛下多给一些时间.”田汾道:”涉及到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事情,万万不可大意,而且必须要在解决洛阳之后再将这一事情提上日程,现在,宜静不宜动.”
曹天成点头道:”这朕自然是省得的.说起洛阳,我们的亲王殿下,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洛阳了吧?”
“应当快到了.”
“首辅,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朕老是心惊肉跳啊,你知道朕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亲王殿下假戏真做?”田汾直截了当地道.”当真在洛阳聚集重兵,与陛下分庭抗礼?”
在田汾面前,曹天成从来对自己不加以掩饰,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首辅,你当初提出此议的时候,朕其实是不放心的.如果不是你一力坚持,我是决不会同意的.一想到曹云在洛阳拥有了重兵,还得到了那些豪门世家的拥护,朕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陛下,亲王殿下的家眷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如果这还不能让陛下宽心的话,那到时候聚集到洛阳的兵马,他们的中级军官以上的家眷也尽数被鬼影所控制了,您说说,这样的情况之下,亲王殿下即便有异心,又真能指挥得动那么多的军官一起造反吗?”
“更何况,世家豪门的两位宗师级高手,已经殒命于潞州,曹辉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到现在为止,那些人还以为这两人能按时赶回到洛阳呢.更何况,陛下不是已经说服了南天门的高手大批进入了洛阳了吗?有这些人配合鬼影在城内的动作,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在陛下的视线之内.”
“臣与亲王殿下有过深谈,也深信亲王殿下绝不会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他或者会对陛下有些不满,但对大齐对曹氏宗族却是无比忠诚,他清楚如果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大齐马上就会陷入到最为残酷的内战当中,一场大战下来,不论谁胜谁负,最终得利的都不会是曹氏.”
“所以臣对他说,终归有人要退一步时,他选择了向陛下永远臣服.洛阳之事结束之后,他恳请陛下允许他进入玉龙山,跟随曹老王爷去研究那些秘密.”
“如果他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在他进入玉龙山之后,我会让他的儿子继承他的亲王之位,并且世袭罔替,永承爵位.”曹天成有些惊讶,”他仅仅就是这么一个要求么?”
“他希望陛下能在编组军队的时候,尽量的保住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将领,大明的将军们无一不是从战斗之中走出来的人才,与他们对垒,我们需要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才能把握住战场之上的局势,他请陛下相信,这些将领们虽然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但是对陛下的忠心却是不容置疑的.”田汾道.
“尽量吧!”曹天成沉默了片刻,”这一次进攻昆凌郡,我想看看其它的将领表现如何?是不是真如曹云所说的那样不堪大任.”
“陛下,周济云战斗经验丰富,依臣看来,还是要派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去主持更好.”田汾犹豫了一下:”现在虽然是两路攻击,但不论是去指挥横断山军队的,还是去指挥潞州军队的,以前都没有指挥过如此规模的军队,臣实在有些不放心.”
“如果他们连周济云这只困兽都打不过的话,我才会考虑曹云所提出来的问题.”曹天成道.
田汾顿时愕然,看起来皇帝对曹云一系的将领,仍然是不放心,现在他都不知道是该希望昆凌郡之战,是该胜还是该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