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两三万蛮军放下武器,被押解进了定州军大营以前的奴隶营,定州军调集大量的医护人员进入奴隶营内,开始对受伤的蛮族士兵治疗,而肃顺等一众将领则仍被允许携带随身武器,抬着巴雅尔的遗体缓步进入了李清的中军大帐。
遗体被放置在李清大帐之前,肃顺等将领呜咽着跪在遗体两侧,李清缓步而出,走到巴雅尔的遗体之前,俯下身子凝视着这个数年来,自己一心想要击倒的敌人,当他真正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清的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那怕他失败了,但他最后仍然表现出一代豪杰的风范,他本来可以拖着巴颜喀拉数十万族民一齐死的,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突围而去,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安渡余生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为了自己的族民能在以后得到一个更好的待遇,保留一份东山再起的希望,他选择了慨然赴死。
李清整整衣冠,庄重地双手抱拳,一揖当地,久久未起,有了李清的带头,定州军的高级将领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过来,向着这个以前的大敌一一鞠躬为礼。
“巴雅尔皇帝陛下!”李清站起身来,凝视着面前血迹斑斑的亡者,沉声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元武帝国作为一个国家已经覆灭,但草原一族作为一个民族将会永远生存下去,我向你承诺,他们会比在你的治下活得更好。”
立起身来,大声道:“医务官,给巴雅尔皇帝陛下清洗,修容。”
李清对巴雅尔的礼遇让一从蛮族将领们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原本他们担心投降之后,会受尽凌辱,但起码从现在看来,他们的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肃顺首领,虽然你伤很重,但我想还是要麻烦你进城去向伯颜首领等人通报,巴颜喀拉应当打开城门了,哦,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诺其阿率军想来偷袭我的大营,不过他失败了,一万龙啸军被我们解除了武装。”
肃顺身子一震,看着李清,恭顺地道:“是,李大帅,我马上回城,巴颜喀拉的大门将向你打开。”
一个时辰之后,巴颜喀拉城内传来震天的哭声,声音之大,连定州军营这边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巴颜喀拉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披麻带孝的人从城里走出来,以巴雅尔的福晋,侧妃为首,伯颜,诺其阿,纳芙紧随其后,悲号着沿着以往的战场向着定州军营前进,在他们的身后,一副巨大的棺椁被数十名士兵扛在肩上,缓缓前行。
“陛下!”巴雅尔的夫人扑了上来。
“阿父!”纳芙跪倒在地,膝行至巴雅尔的遗体前,双手死死地抓住巴雅尔已僵硬的臂膀,放声号哭。
伯颜大步走到巴雅尔的遗体前,屈膝跪下,重重地三拜九叩,礼毕站起,大步走到李清面前,双手捧起一柄镶金嵌钻的弯刀,高高举起,“伯颜奉已故元武帝国皇帝陛下遗命,向大楚李大帅投降!”
李清伸手接过这柄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弯刀,一手扶起伯颜,笑道:“好,我接受了,伯颜大人请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关于草原上的问题,李清还是要多多倚重大人你的。”
“亡国之人,不敢言能。还请李大帅能赐予伯颜一顶帐蓬,数头牛羊,能让伯颜苟颜残喘,安度余生!”
李清微微一笑,“伯颜大人言重了!”
“过山风!”
“末将在!”过山风兴奋地大步走到李清的跟前。
“我命令你率领移山师接管巴颜喀拉!”
“末将遵命!”过山风兴奋之极,能第一个跨进巴颜喀拉城,这是大帅特意赐给他的荣誉,这也是对他一年多以来,跨海西渡,历经千辛万苦开辟第二战场,从而实现东西两面夹攻草原的功劳的酬谢。一边的吕大临,王启年等人脸上都露出浓浓的羡慕之色。
过山风的移山师士兵排成两排,一路小跑,进入到巴颜喀拉城中,很快,城门两侧,城墙之上,站满了定州军士兵,元武帝国的旗帜被拔下,定州李字大旗在城门楼上迎风飘扬。
“万胜!”不知是那一个士兵振臂高呼了一声,立即得到高声应和。
“万胜!”城下,十余万定州士兵振臂高呼,历经四个年头,定州终于击败了自己最大的敌人,让数百年来袭边不断地蛮族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纳芙等人的悲痛的哭声完全被掩盖在了声震云宵的万胜的呼喊声之中。
是夜,李清中军移驻巴颜喀拉城,巴雅尔的皇宫大殿成了李清处理公务的场所。
被巴雅尔与李清内外夹击,损兵折将的铁尼格仅仅带了两万余人仓惶西逃,而在他们的身后,常胜营与旋风营正快速地追来,不住地有人因为劳累过度或者伤势过重摔下马来,一路之上,伏尸一地,以至于后面的追兵根本不必费心辩认他们逃跑的路径,只需沿着一咱倒毙地在的士兵尸体和战马尸体便可以很轻松地跟上他们。
铁尼格宛如行尸走肉,被铁浮与莫霍簇拥着一咱西逃,一路之上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是偶尔脸上肌肉抽搐一下,让人意识到他还是一个活人,看着铁尼格的状态,铁浮与莫霍两个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铁尼格是一军之主,他如今这个模样,更是让全军军心惶惶,士气跌到了谷底。
“怎么办?”铁浮问大萨满莫霍。
“乞引莫咄贺这是受到了绝大的刺激,一时之间不能接受,铁浮,如今我们只有冒险一试了。”莫霍道。
“怎么试,王子再这个模样,我们的军队就要溃散了!”铁浮急道。
“你劲儿大,狠狠地扇王子一巴掌,或许能将王子打醒了!”莫霍道。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铁浮怒道。
“铁将军,这不是馊主意,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要是让王子这个样子久了,王子会真得疯掉的。”莫霍也急了。
铁浮躇踌半晌,眼光扫过疲累不堪的士兵,终于提起了他莆扇般的巴掌,嘴里念叼着王子恕罪,扬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一声脆响,铁尼格原地转了几个圈子,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铁浮,你敢打我,你想造反么?”剧痛之下,铁尼格终于醒转,看着还高高扬起手掌的铁浮,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拔腰里的佩刀。
“王子你醒了!”铁浮卟嗵一声跪下,“王子恕罪。”
莫霍也紧跟着跪了下来,“乞引莫咄贺,铁浮一片忠心,王子你刚刚迷症了,是以铁浮才不得不动手将您打醒。”
铁尼格猛地醒悟过来,昨夜到此时发生的一幕一幕从脑海里闪电般地掠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愤怒,哀伤的号叫,他双膝跪倒在地上,“李清,你背信弃义,暗算于我,我与你不共戴天,铁尼格只要有一口气在,必与你不死不休!”
莫霍扶起铁尼格,哀伤地道:“尊敬地乞引莫咄贺,我们十万大军已仅存现在这不足两万人了,后面的追兵正在步步迫近,将士们又饿又累,现在怎么办呀?”
铁尼格咬牙道:“回家,不论如何,只要我们回到我们的家乡,我们很快就可以重振旗鼓,当年我们的祖先能从灾难之中爬出来,现在我也能。”
“可现在将士们已没有吃得了!”铁浮颤声道。
铁尼格嘴角颤抖了一下,道:“告诉伤兵们,我们不能带他们回到家乡了,他们只能留下来,但愿李清能留下他们的性命,杀了这些伤兵的战马,让尚自完好的士兵吃饱喝足,然后上路。”
铁浮身体微微颤抖,放弃伤兵的性命,等于杀死他们,身后追来的是对方的骑兵,他们不会也不可能收容战俘,等待这些伤兵的命运可想而知。
看到铁浮不动,铁尼格怒道:“铁浮,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铁将军,这也是万不得已这计,伤兵们会体谅乞引莫咄贺的苦衷的,为了让更多的人回家,只能牺牲他们了!”
铁浮垂着头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士兵。
一个时辰后,铁尼格的军队重新启程,在他们的身后,上千名伤兵绝望地或坐或躺在草地上,双眼无神,他们只能在这里待待着死神的降临。
距离和林格尔五十里地,富森与吕大兵的二万精锐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阵,静静地等候着可能逃出生天的铁尼格。
“大兵,你说铁尼格会从这里过吗?”富森问道。
“双方十数万大军混战,想要全歼铁尼格几乎不可能,他一定会逃出来,他想返回葱岭关外,就必然要经过和林格尔,没有其它路可做,耐心地等着他,铁尼格一定想不到在这里还有一支军队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一支士气全无的军队,打起来可真是没意思!”吕大兵咂巴着嘴,有些遗憾地道。
富森哈哈大笑,“与你不一样,我最喜欢打这样的敌人!”
两人正自说着闲话,一骑飞奔而来,“首领,前方斥候发现室韦军队。”
两人精神一振,“多少人?”
“大约万余人!”
富森与吕大兵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震惊之色,想不到铁尼格十万人马,一战过后,居然只剩了这么一点。
“传令,准备作战!”富森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