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天不会指挥军队打仗,但组织民众,筹备后勤,挖坑掘壕,端地是一把好手,遵化虽然是匆匆备战,但在龙啸天强大的组织能力之下,各种物资倒也应备齐全,比起徐克兴守青阳时好得太多,更妙的是,龙啸天指挥挖掘的城外壕沟和修筑的防御工事,更是别开生面,连徐克兴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叹为观止。
本来平坦的地面被挖成了波浪形状,每隔上数十米,便被挖掘出一道壕沟,这些壕沟有深有浅,有的只有一人来深,但有的却深达数达,偏生在壕沟之前,又堆集着土石,你不爬上这些土石的顶端,很难发现后面壕沟的深浅。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而所有的防御阵地的修建,无论从那个角度,都能清晰地看到对面敌人来攻的情形,可惜时间仓促,无法修筑永久性的工事,只能简易地用巨木和土石修筑,抗打击能力不是很强,那怕如此,徐克兴也已经很满足了。
手下有经验的老兵被分配下去,组织青壮,并带领他们作战,而手里最后一支精锐力量也被他派上了第一线,第一波的战事将由这支精锐来完成,目的却是树立一个榜样,让那些未经战事的青壮们看一看,真正的战场究竟是怎么样的?消除这些人心中的恐惧感,是徐克兴放在首位的事情。
如果不能完成这一个目标,那么不管自己手下有五万也好,还是十万也罢,都将不堪一击。
战争的过程,无论如何惨烈,无非就是两件事,杀人与被杀。放下心中的恐惧,羸弱小儿也有可能杀死雄壮大汉,反之则不然。
这一仗,遵化注定将死伤惨重,徐克兴很清楚这一点,但只要能坚持到最后,胜利终究会属于定州。回望阵地之上,城头之上,衣衫褴缕,手持着简陋武器的全州百姓,徐克兴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悲壮之感。忽地仰头长啸,想将心里的这股戾气尽情地挥发出去。
听到徐克兴高立城头的啸场,战场之上,所有战士都回望城头。
“帅呆了啊!”钱多喃喃地道,“等打完这一仗,老子也去啸上一啸!”
哧的一声笑,田冲道:“老钱,徐将军那是作猛虎啸,你要是去效仿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钱多。
“什么意思?”钱多鼓起了眼睛。
“一只肥猫耳!”
“去你的!”钱多挺挺肚子,不无遗憾地摸着挺出的大肚腩,“想当年,老子也是英俊过的。”
众人无不大笑。
遵化城十数里之外,岷州军大营,马上就要踏上故土,回到自己曾统治了十数年的全州,廖斌满心欢喜,眼下前面虽有阻难,但情报显示全州根本就没有正规军,遵化目前不过聚集了一批仓皇之中招集起来的青壮,不堪一击。
“廖帅,恭喜重回故土啊!”张亮凑趣地对他道:“廖帅在全州十数年,想必深得全州人敬仰,如今身回故土,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我们那可就轻松多了。”
廖斌嘿嘿笑着,“那是自然,李清贼子,窍居全州,那能得民心,张将军,我们必将势如破竹,一路横扫,不知张大将军的后续部队出发了没有?”
“当然进发了,我们击破青阳之后,张将军的大部便已从岷州出发。”张亮道,“占据全州,将定州势力腰斩为两截,这是朝廷定下的计策,尚首辅与袁大人如今还在岷州,张将军焉敢怠慢?”
“李清被围在鸦雀岭,要是周同大将军能一举建功,可就一了百了了!”廖斌艳羡地道,“至不济也会将李清打得狼狈逃窜。”
张亮微笑,“定州螳臂挡车,妄想染指中原,败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不过李清狡诈,鸦雀岭那里能不能留下他还在两可之间,我们这里,却是会实实在在给他一刀啊!”
两人大笑出得营来,策马奔向前线,准备观察一下对方的防守和军容,听闻青阳守军徐克兴撤到遵化,整军备战,被这小子在青阳漂亮地耍了一记,两人倒是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对这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定州将领重视起来了。
“工事修得很不错!”看着纵横交错,令人难以一窥全貌的防守阵形,张亮点点头,旋即又冷笑起来,城头上,工事里,晃动着的人影穿着五花八门,隐约可见既有白发老翁,又有垂髫童子,“定州人病急乱投医,除了为你我徒增军功,再无丝毫用处。”
“一战之下,便可震慑敌胆,裹协百姓守城,当真是异想天开。”廖斌也是大笑不止,看了一遍地形,两人再不将眼前之敌放在心上,策马回营,准备进攻之策。
大帐之内,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两人进帐,来人站了起来,向两人施了一礼,道:“职方司麾下鹰扬校尉陈旦见过廖帅,张将军。”
“你是袁指挥使手下?”廖斌眯起眼睛问道,“从全州而来?”
陈旦垂头道:“是,小人一直奉命潜伏在全州,这一次藏身在来援遵化的乱民之中潜过来。”
“嗯!”廖斌点点头,“说说遵化的情形吧,对方有多少军队,防御如何?”
陈旦道:“遵化城内,并无多少正规军,除了徐克兴从青阳败逃回来的两千定州军外,稍有战力的便是全州地方守备部队约三千人。”
“地方守备部队?”张亮哧的一声笑,“这些人抓些盗匪小贼,倒也不错,想抵抗我大军,岂非痴心妄想!”
“张将军说得是,遵化城内,除去这些之外,最多的却是从全州各地涌来的民壮,目前人数已多达五万余人,还有人在络绎不绝地拥来,依小人估计,数日之内,涌来遵化协助守城的民众将不下十万之众。”陈旦道。
“什么?”张亮一惊,“有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定州官叫裹协这些民众来守城的么?”张亮当然有些惊讶,如果是定州官员裹协而来,民壮必然士气低糜,不堪一战,但如果是这些百姓自愿而来,便有些麻烦。
“不是!”陈旦低下头道:“得知我岷州军攻打青阳,意图占领全州之后,全州知州龙啸天便竖旗聚兵,三日之内,便有五万青壮汇集旗下,现在,仍有大批人自愿向遵化涌来协助守城,不过两位将军也无需担心,这些人既无盔甲,也无兵器,大都是拿着些锄头木棍,城内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军械,各种武器奇缺,对我军应无大的阻碍。”
张亮嘿嘿一笑,看着廖斌,似笑非笑地道:“廖帅,看来全州人不怎么欢迎你回来啊!”先前曾指望廖斌能登高呼,应者云集,现在看来,情形倒是反过来了,对方倒是登高一呼,立时聚兵数万。
廖斌脸上杀气腾腾,“这些刁民,死有余辜,不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难消廖某心头之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些刁民大概忘了廖某人的厉害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呐喊之声,隔着十数里仍然能隐约听清,可见其声浪之大,仔细辩别,却是遵化的守军正在大呼“打垮岷州军,活捉廖斌贼!”
廖斌的脸色变得铁青,砰的一击大案,扭曲着脸孔,吼道:“准备出击!”
岷州兵潮水一般地从营中涌出,在大营之外列好阵势,由于龙啸天挖掘的战壕实在太密太险恶,骑兵暂时没有用武之地,试想你策马冲出去,还没有跑起来,便遇到壕沟,不得不减速,有的壕沟倒是可以纵马一跃而过,但有的壕沟却是宽达十数米,而且所有壕沟最浅的也是一人来深,便是再神峻的马,掉下去也会非死即伤,更何况,在对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敌军呢!
骑兵暂时不能用,便只能步卒上了,慢慢推进,逐步填平壕沟,才能让骑兵一马平川的进行冲击。
看着列着整齐队形,如同一堵墙般压上来的岷州军,遵化阵地上,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更有甚者,可以听到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显然心中是极为害怕的,虽然如此,但却还没有出现转身逃跑的人。
“格老子的,队列排得不错咧!”田冲伸手拈起了身边的一品弓,“老子倒要看看,还走得一段距离,你们还能不能保持这种队形?”
在步卒作战之中,中原大陆现在都吸取了李清练军的一些方法,以严整的队形对敌人形成强势的压迫,但与定州军相比,他们在队列的推进方面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田冲所料不差,在推进了上千米之后,队形便再难保持一致性,开始弯曲起来。有的地方前突,有的地方落后。
田冲眯起了眼睛,“等你们爬壕沟的时候,便要散了吧?”
推进的兵卒终于到达了第一条壕沟边上,看到第一个脑袋从土石之后冒了出来,田冲拉弓搭箭,嗖的一声,破甲箭射出。对面那人应声而倒,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那人面门。
定州军大声喝彩。
“老田好箭法!”钱多兴奋地道。
“准备射击!”田冲又摸上一支箭搭上弓,此时,跟随在他们两人周围的原青阳一千余名守军端起了一品弓,稳稳地搭箭上弦,瞄准,嗡的一声,上千支羽箭飞蝗一般地射了出去。
对面立时被扫倒一片,定州所产的破甲箭,一品弓,对岷州军身着的盔甲视若无物,轻而易举地破开坚甲,将对手射翻在地上。
但相对于千把柄一品弓,对手的数量实在太多,大量的土石被迅速推进沟里,片刻功夫,第一道壕沟就被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