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就躺在我们家的大门口,满身屎尿,一动不动,直挺挺的,翻着白眼,好像死了一样。
围观的村民看了一会儿,终于有大胆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到张嫂鼻端,试了试,然后说:“还有气儿!还没死!”
爸爸、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张嫂死了,麻烦可就大了,虽然不是我们害死的,但是其中原因我们也不好说清楚,就算能说清楚,也不一定有多少人信,尤其是公家人。
“给她泼盆水!”有人提议道。
很快就有人提过来一大桶水,然后兜头泼在了张嫂身上。
这一桶水下去,片刻后,张嫂就动了,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蠕动着,抬起头,“呕”的一声,又吐出来一大口脏东西,恶心的围观众人都纷纷后退。
“我不行了……”
张嫂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这鬼的道行太高,我斗不过他。老吴,你还是请高手吧,我把这五十块钱还给你。”
说着,张嫂从身上摸出来那五十块钱,她的手上也是屎尿,把钱拿出来后,钱上也沾满了屎尿,爸爸本来想接,一看这情况,就黑了脸,道:“钱不要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算是你的辛苦钱。”
张嫂点了点头,道:“谢谢你大兄弟,你还算是有良心。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能人,让他来吧,他一定管用。”
“谁啊?中不中啊?”爸爸对张嫂的话并不信任。
“往东三四里地远,颍水边上的陈家村,村里有个老族长,叫陈汉生,就他!”张嫂一提到陈汉生这个名字,仿佛瞬间又恢复了力气和精神,道:“他是麻衣陈家的头头,麻衣陈家知道不?天底下最厉害的相术家族!陈汉生陈老爷子的外号叫做‘神相陈’,也有人喊他‘神算陈’!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他的名声?看相测字,观风望水,那是万中无一的高手!驱邪避凶,捉鬼打怪,那更是不在话下!你要是说连他也不中,那就没有中的了。要是他来也管不了你们家的事儿,那你就准备后事吧!”
“神算陈中!”
“神算陈啊,厉害!”
“十人坡那块就是人家神算陈看出来是风水恶地的,三番两次跟上边说,没人肯信,也不愿意改!”
“老吴,快去找他吧!”
“……”
村民们都纷纷嚷了起来,似乎大家都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神算陈陈汉生无比推崇,信任有加。
爸爸迟疑道:“那去找人叫他过来?”
“小吴你糊涂啊!”村里德高望重的吴大爷朝爸爸瞪眼道:“这样有能耐的人,你去请还不一定来,还找人叫他来?你带着用用亲自去陈家村去!” шωш¸тTk дn¸c o
“哦。”爸爸做恍然大悟状。
吴大爷又瞪了张嫂一眼,道:“一开始就不该找她,她连人家神算陈小拇指头上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张嫂默然无语。
爸爸拉着我和妈妈准备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看众人,嚅嗫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吴大爷道:“你还不走,要干啥?”
爸爸神色有些尴尬道:“你们谁有钱,借给我点?”
吴大爷道:“你要多少?”
“我要……一百吧。”爸爸想了想说。
吴大爷吃惊道:“你要这么多干嘛?”
爸爸道:“请神算陈至少得这个价吧?”
“拉倒吧你!”吴大爷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要干啥,神算陈不要钱!给不给,给多给少都是心意,穷人本来就没钱,富人自然也不会少给,人家不在乎你这点。”
“啊?”爸爸愣了一下。
“还不赶紧去啊!”吴大爷再次催促。
“哦,哦。”爸爸这次拉着我和妈妈走了。
我们也顾不上吃早饭了,一夜没睡好也不觉得困乏,陈家村是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村子,村民有近万人,只陈姓人口就有五六千,村子距离我们这里也不是太远,翻过一个岗,总共三四里地而已。
颍水从他们村子旁边流过,一条大路从公路口直插村中,南北大道异常宽敞,一眼望去,是看不见的瓦房栉次鳞比,又整齐又干净,不知道要比我们村子气派多少倍。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自从我们父母三人进了陈家村之后,虽然没有看见人,但是我总感觉暗中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但是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我只好当自己是惊弓之鸟,疑神疑鬼罢了。
我一边走,一边看,只见村子里家家户户门前都矗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明红的三个大字:“石敢当”。
每一家的门楼上还嵌着一面镜子,明晃晃,迎着阳光,分外耀眼。
还有的人家屋檐上挂着铜铃铛,风一吹,发出“玲玲”的清脆响声,十分悦耳。
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妈妈拉着爸爸的胳膊,道:“他爹,你看人家这里,就是跟咱们村子不一样,都传他们这里家家户户都能看相,随便拉个孩子出来就是能人。也不知道咋了,我走在这里,就感觉浑身都是踏实的。”
爸爸道:“还是赶紧找个人问问神算陈住在哪里吧。”
爸爸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个男人从一溜房屋后面的犄角旮旯里一摇一晃地溜达出来,嘴里哼着小曲,手里拨弄着一副扑克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走近了,才听见他嘴里哼的是:“赢钱了,赢钱了,老子的手气真不差……”
这人很高,单眼皮,中分头,年纪似乎三十岁出头,穿的衣服倒是很整齐,一双皮鞋也擦得锃亮。
在我眼中,能穿得起皮鞋的人一般都是大人物,至少,我爸爸就穿不起。但这人明显就是个赌鬼嘛。
爸爸看见他,赶紧跑过去,喊了声:“大哥!”
“你喊谁大哥呢?”那人看了我爸一眼,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我爸陪着笑道:“我是外村来的,跟您打听个人。”说着话,爸爸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本来想抽一根递给那人,可能是觉得不太够意思,就把整盒烟都递了上去。
那人看了看,也没有接,可能是嫌烟不好,也是,五毛钱一盒的“老黄皮”,穿皮鞋的人怎么会看得上。
“你找谁?”那人随口问着,然后又朝我和妈妈瞟了一眼,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那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突然瞪大了,流里流气的神色也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
“这孩子不对头!”他猛然朝我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都扬了起来,只一看,道:“看来是撞到厉害的东西了,天庭、中正、山根全都发黑,已经有了失魂落魄的迹象,恐怕不过七天,这孩子就没命了!”
爸爸、妈妈和我都被他突然“袭击”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但是等听见他的话以后,又都大吃一惊,我还挺得住,妈妈却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大师傅,您是能人!您救救我这孩子吧,他才六岁啊!”
“我不行,你这孩子遇到的东西太厉害,我这半吊子救不了。”那人摇了摇头。
我爸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来十块钱,死命地往那人手里塞,嘴里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先收着,您先收着……”
“好吧,也是这个规矩,破财免灾。”那人倒是把钱给收了,道:“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见你们想见的人。”
我们又都愣住,爸爸道:“您知道我们要找谁?”
“还能找谁?神算陈呗。”那人当先就走。
我们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然后赶紧跟上,我爸大拍马屁道:“您真是神了,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我们找谁。”
“废话。”那人说话倒也不客气,道:“我们村就他的名气最大,你们这事情在他那里也是小菜一碟,你们不找他找谁?”
“那您看他老人家会不会管我们?”我爸小心翼翼问道。
“放心,有我在,他肯定管。”那人大咧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