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人马回到破败不堪,仍然冒着浓烟的宜城时,他们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因为,从一开始,一直被秦军压着打,现在终于出了口恶气,两千人杀了将近一万人,多么恐怖的数字,多么值得骄傲的战绩!
走在大街上,士兵纷纷高昂着头颅,满以为等待他们的是欢呼,赞扬,但是,却听到的是无数的哀号和哭泣,无数的百姓,此刻正匍匐在自己的老家面前,泪如雨下,他们的手黑黑的,布满了灰烬,脸色更是惨淡不堪!有些人,奋力的抢救那些未烧完的房子,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此时,刮起了一阵东南风,火势扩大,已经完全淹没了那些苟存的民房,看着被烧毁的民房,百姓的心情可想而知!
沈三叹息的在程辂的门口走来走去,因为他不知道,此时是否应该敲门进去,告诉他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暴乱了,虽然自己极力安抚,并且派上了军队维护秩序,但是,百姓正慢慢的往这里靠拢过来,他们要求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能够让他们满意的说法!城市里,闹哄哄的,大街上满是激动的人群!沈三,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准备敲门!
在他准备敲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满脸憔悴,布满胡茬的程辂,他惊呼:“都统,你……!”
程辂嘶哑的说了一句:“跟我来吧,我已经料到会这样了!”,而后,程辂就直接往门外走去,沈三眉头一皱,赶紧叫过来一个护卫,低声说道:“赶紧派一百个护卫过来,要快!”
说完,沈三便跟随者程辂出去!
在看到程辂的时候,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让开一条道,程辂脚步坚定的从人群中央走过,高昂着头,虽然眼睛红了一圈,配合那满是胡茬的脸,给人一种粗狂的感觉!程辂慢慢的走上圆台,转过身,静静的站着!
沈三垂手而立,看着程辂!
“我知道,这一场大战,让宜城已经是元气大伤,你们的流离失所,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但是,我恳请你们,一切处罚,请留在元帅到来,交接完整个城市的城防之后,再加倍的施加于我身上!”
说完,程辂的腰,完成了九十度,显然,这个动作显得非常生硬,加上身上的盔甲僵硬,程辂几乎用了几分内力,才打到了如此的效果!
沈三心里惊骇:“都统有傲骨,竟然如此做?”
“不行,你烧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要一个公道!”
全场静寂了足足半分钟,而后一个老年人,在他孙子的掺扶下,走出来,大声的说道!
“对,对,他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们不能绕过他!”这时,几个人也是跟着起哄,纷纷说道!
虽然有人起哄,但是更多的人,却还是保持了沉默,一是对于程辂身边那些拿着明晃晃的兵器,身上还沾着秦军的鲜血的护卫十分忌惮,二是,程辂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切事情,一切旧账,可以等到将秦军赶走之后再清算不迟!
“不行!”程水,狠狠的跨了一步,直接从台下跨到了台上,他快步的来到程辂的身边,用力的抱着已经显得格外颓废无助的程辂说道:“都统,你现在不能接受处罚,再说!”
程水的眼睛扫过民众,他冰冷的说道:“如果要处罚,也是元帅过来再做定夺,你们没有权利处罚他!”
“程水,不要说了!”程辂已经泪流满面,他诺诺的说道:“是我,烧了大半个城区,他们有权利过来讨债!”
“都统!”程水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喊着程辂的名字,两人从一个村里出来,感情很好,程辂一直像大哥一般的照顾自己,眼下,程辂这般,让程水很是心痛,“都统,难道,你忘记了城外还有一万的秦军么?”
“是啊!”还有一万的秦军呢,但是程辂看了周围这些百姓一眼,心里又想到:“但是,如果此时不平息内乱,不用秦军攻打,宜城自然就破了!”
他想到了此处,便狠心说道:“秦军来了,你就率领着弟兄们坚守吧!”
程水几乎绝望,他本以为,用这个可以激励程辂,但是程辂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接受百姓的怒火了,不过,此时,沈三缓缓的走了出来,他低沉的对周围的百姓说道:“我想问几个问题,第一,守住宜城,谁的功劳最大!”
百姓们沉默了,先前那几个起哄的也是缄口不言,这几日来,程辂所作所为,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为了守住宜城,程辂几乎很少睡眠,每个地方,似乎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士兵对此的感触尤为深刻,他们纷纷高声说道:“都统当居第一!”
沈三点了点头,对着那个扬言要处罚程辂的老爷子说道:“老人家,你对此可有异议?”
老头子低着头,说了一句:“没有!”
沈三又说道:“那么……!”
他刚想说,程辂就打断了他:“沈三,别说了!”程辂抬着头,看着变幻的天际,显得有些许的悲凉!
“不,今日我必须说下去!”沈三很坚定的说道,他继续了自己的提问:“根据秦军被俘虏的士兵说,周文通下令,全军攻破城池后,大吃大喝三天,一切东西,可以随便掠夺,那么如果不是都统用这样的计谋毁了秦军,现在宜城又是怎么样一番景象呢?”
百姓们眼睛露出惊骇,没想道周文通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骑着高头大马,冲进院子,强暴女人,杀死孩子,夺走财宝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沈三说道:“看大家的表情,我想,你们也能够想到那些情景,父老乡亲们!”沈三的语气变得格外的深沉:“都统为了平息大家的怨气,他奋不顾身的站了出来,他甚至,没有祈求大家的原谅,而只是让大家对他的责罚缓几天,先不说这样的请求是否合理,单单这份顾全大局,勇于承担责任的勇气,我沈三佩服,不知道大家又是什么想法!”
程水这时候也站出来说道:“对,我也佩服,当初,计划刚开始的时候,我曾经问都统:‘你想过这个行动一旦开展,你会面临怎么样的局面吗?’,都统的回答很让我吃惊,他说:‘为了守住宜城,为了宜城的百姓,为了元帅,我别无选择,如果真的要有人为这个计划付出代价,我会毫不犹豫的承担,不管是什么代价,哪怕是付出生命!”
刚刚说完,百姓们就已经消散了怒气,来闹事的,都是一些热血的汉子,当然还有一些损失了许多钱财房屋的地主,财主!因为热血,他们也更喜欢热血的人,显然,程辂大仁大义,有勇有谋,而且,是个有担当的人!
但是,这些话,显然没有平息那些损失了许多钱财的地主和财主的怒气,他们中间有些人高声的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骗局罢了,不就是为了骗取大家的信任,免受责罚吗?”
沈三深深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用略微讥讽的语气说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可以骗过一人,难道可以骗过千千万万的百姓吗?你这样说,难道是在侮辱父老乡亲的洞察力和智慧吗?”
那人一时语塞,满脸通红,悻悻退下,没了后话!
沈三又说道:“父老乡亲们,房子烧了,我们可以重建,街道毁了,我们可以让他再次繁华,金银钱财没了,我们可以再赚回来,但是,如果这次宜城被攻破,那么我想大家丢的就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命,还有尊严!都统用你们的身外之物,换取了你们的命和尊严,难道,这样的行为也有过错么?”
“那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大功臣了?”一人阴阳怪气的说着,而且声音飘忽不定,明显是不想被人知道他的身份!
沈三眼睛一亮,冷冷的说道:“功臣,罪臣,只不过是看你们怎么看!”
程水努力的看着人群,想要找出那些挑事的人,但是,却一无所获!民众显然又被挑动了,他们都露出迷茫的表情,其中几个人,看样子又想发难了,程水焦急的说了一句:“都统,你倒是说句话啊!”
程辂苍凉一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几个挑动的人,都是上次那些没有从重建市场中获利的商人们的下人!”
“啊!”程水也是明白了几分!
“我们要公道!”那些人又开始暴躁了起来,百姓也有被挑动的趋势!整个群体,顿时往前面挪动了几分,和那些维护秩序的官兵,开始发生了身体的接触!
“呀,都统为了逃避处罚,竟然打百姓了!”几个人,顿时大喊大叫了起来!
程辂看着这些人,眼见事情将会越闹越大,他大吼一声,声音将所有都震慑住:“够了!”
那几个挑事的人,阴险的笑了笑,看着程辂,嘴巴怒了努!
一场大战的胜利,却带来另一场战争的开端,程辂虽然早已经想到这样的结局,但是仍然感到无奈,内乱不除,谈何御敌?算了,为了程水他们能够专心的守住宜城,我一人的生死,又有什么重要呢?
程辂拔出腰刀,闪电的般的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沈三,程水等几个大队长,同时惊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