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清波泉,由太医院调制多种中药放入清波温泉,可助身疲休养,舒筋缓骨,对久病初愈之人更是大益。
尹天启伸臂延玉凿舒展,颚抬吸气,胸腔澎湃有力,这樱栗奇药加之数日的调养,大体已恢复如初。他询了宫婢大致时近夜晓,稍阖眸深思,待龙目缓睁,抬手招来福炎公公,言之今夜翻牌侍寝,在其忧心忡忡欲劝说之下,轻笑一声:“无妨,朕已大好,”语末他又补一句,“朕昏睡前不久招进新一批入宫佳人,不曾闻面,且取她们绿牌。”
稍刻,福炎公公将名单即呈,尹天启随手而翻,赫然翩字入眸,“叶芙宸”三字。他将此牌搁,复回位闭颜,淡启:“就她吧。”他说完挥手而示意其退去,依他之意安排。
叶芙宸自从选秀后册封了常在,就一直深居简出,刚开始上有些宫妃间的走动。可是她自己喜静,且性子淡漠,渐渐地倒是对那些后宫热闹和虚伪的应对失去了耐心,就不在步出所居院落。虽然因为不得宠而倍受欺负,不过却也得了想要的安宁,对于克扣的奉银倒不在意,只要有口吃喝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叶芙宸用过晚膳,正在屋内等下看书,突然见子衿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说有,福炎公公前来宣圣上口谕,命己今日侍寝,闻言一怔。她良久方反应过来,步入正厅,见福炎公公已然等候在侧,知道耽误不得,只好稍作整理即随之前往。
叶芙宸一路上心中思绪万千,自己这般沉寂为何皇上会让自己侍寝?是皇上随意点中?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坐在肩舆之上,不带自己想明白,已然到了未央宫,只好甩开脑中思绪,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刻。
尹天启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时间一直在静止,闭上眼睛便是后宫接连不断的噩耗。他犹记昏迷当天正是听闻百里堇华薨逝之事,而今又添亦沉落、向晚晴。
忆开元六年初春,仿佛是后宫众人的大劫。圣上久病晕厥,后宫皆不得探,一月后方愈。刚晋升为柔容华亦沉落因去岁小产积郁而亡,婉婕妤向晚晴因久病不愈离世。
尹天启所思蹙眉,心渐烦郁,挥掌溅起一片水花,沉声:“还没到么?莫不是嫌这路远,走得久了?”
叶芙宸在福炎公公引领下,一步步来到清波泉,尚未走近即听到“还没到么”,知道皇上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在福炎公公的示意下,叶芙宸紧走几步,近前,躬身施礼道:“婢妾叶芙宸给皇上请安,万福!婢妾来迟,请皇上责罚!”她心中有着些许的忐忑,初次面圣,且是侍寝,心中着实紧张。她勉强镇定下来,脸上保持着往日的淡漠,不卑不亢。
尹天启耳闻一阵泠音掷地有声,字脆圆润,谦礼却不显弱亢。他不由挑眉,静下心,朗声:“起吧,”他抬眸稍稍打量,她微垂的下颚小巧光滑,趁着泉中水雾半遮了青丝容颜,却衬裙衫之下的纤影几分楚楚动人,他不由唇勾,向外挥手,“都下去吧。你就是那个叶芙宸?名字跟人一样漂亮,就是不知道懂不懂得善解人意?”
叶芙宸谢过后,缓缓起身,一片宁静,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明知道四下有人却仿佛感觉不到人在。听他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侍从们纷纷退下。此时的清波泉只有二人在,她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个不停。
叶芙宸低垂首,静立,不言不动,心中明了此时自己应近前服侍才对,可是脚步却死死定住,不肯移动半分。她小巧的鼻尖,因为紧张而微微现出了薄汗。
尹天启等了良久,还不见她有所动静,只闻得鼻下升腾的水气、夹着淡淡的幽香时冲心脾。他缓缓睁眸,偏首,仍见低垂不动,询问:“站着做什么?”他朗言生威,“刚入宫嬷嬷没有教么?”
叶芙宸听得出他那俊朗的声音中、带着威严穿透空间而来,不怒自威地质问,句句敲在她心间。她仰头而视,见他深邃的双眸很不见底,面色平淡,不辨喜怒。她心中微微一凛,暗自责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入宫的那天不是就已经想到了种种可能性吗?不过是事到临头,又怎么起了推托之意,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叶芙宸微微调整心态,直至平和,方挂着温柔恭顺的笑容,一步步向其走去。离得泉边近了,她感觉到温润的热气袭来,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不稳地直接向泉中落去。
热气蒸腾,尹天启透过白雾后隐约瞧其身影,顷刻变故,婀娜身影蓦然滑落泉中。他眉骨稍动,展臂一拉,瞬时揽入怀中,偏视低目笑意未明,问声:“你是故意的,嗯?难道要故意引得朕去疼惜?想想这些都是新秀爱使的伎俩。”
突如其来的变故,叶芙宸尚来不及惊呼,已然落入泉中,随之而来的身体接触,令自己身体一僵。她红晕瞬间蔓延脸颊,此时已然不知道是因自己的羞涩之故,还是因为泉水的热气影响。她感受到他的气息,更是无所适从,深深地垂下头,双手不知所措地交叉在一起。
叶芙宸闻其问话,语无伦次地应道:“是…我是故意的,啊…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她这一刻有种咬掉自己舌头的念想,怎么会慌乱到这样的程度,偷偷抬眼看向其,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你能否…能否放开我?”她此时已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想逃离眼前的尴尬。
尹天启见其模样,一扫之前阴霾,不由笑出声:“那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粼粼水光之下,她玲珑花形骤现,他臂延纤腰而揽,时而想着御花园那润之花。他黑眸犹深,凑其红晕耳际,又笑,“当真要朕放开?”他手随二人交谈间,往她纤指,轻轻一拉,引其浸得泉水,似飘飞花瓣滑入水中,连他心中想象的娇花儿也随之绽放。
叶芙宸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另当别论,只觉得心怦怦跳个不停。她因为紧张而丝毫没有注意到、衣衫浸水而紧贴身上,若隐若现。
她耳畔热气扑来,只觉莫名地不习惯,又有些许恐惧,若非依靠在其怀中,怕已然沉入泉底。
“我……”她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其,眉头紧蹙不知如何是好,既想让其放开,又知道自己先下情况是无力站立,一时间有些无法决定。
“你什么?难道你只学说一两个字的话来?难道连怎么说话,还需要朕亲自来教么?”尹天启唇勾笑问,目光瞟过其微微颤抖的身子,心忖在水中还是易着凉。他倏怀抱起身,夏暑虽热,然此殿偏北,接地寒气,出了温泉,风拂于身还是一阵冷意袭人。
叶芙宸张口欲言,却在抬首瞬间看到他含笑的容颜,顿时忘却了所有声音。意外的腾空而起,她心中一惊,忍不住环抱住其,离开泉水一阵冷意袭来,身子微微颤抖,自然而然地向他怀中靠去。
尹天启几步及卧榻,顺手将怀中娇花安放于榻,只求卸了彼此心间的束缚。他视线锁扫,轻笑一声,将一侧白布掷向她面前,朗声:“把冷水擦干,免得着凉了。”
叶芙宸直到悬空后落于床榻,心稍安,随后羞涩得抬不起头来,待布落于身,忙抓过缠绕与身上,倒也达到了他说此话的目的。
她眼角余光见他始终矗立与床前,心中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布,小心地向床内侧微微移动。即使嬷嬷早就教导过如何侍寝,可是事到临头都忘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忐忑和羞涩,她努力平缓自己的心绪,却丝毫起不到作用,有些气恼自己的不争气,却也无可奈何。
尹天启挑眉,似笑非笑,坐于榻侧,又问:“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朕让你把冷水擦干,是替朕,而不是替你,”他邃光随着内室燃起的烛火微微眯起,“既然你不愿意用布为朕擦干,那便用你的心也无妨,为朕暖和心窝。朕不缺嫔妃,若你只想做个无名份的宫女,就继续矜持下去,稍后就回去独守你的寝居。”他言落拉过她拥入怀中,他低眉准确无误地亲她的唇,因久病不悦,眼下又逢春暖花香,宠的念想即刻点燃。
叶芙宸羞涩得不敢再看他一眼,紧紧地闭上双眸,红晕遍布周身。闻他言更是紧张地微颤,她却不敢睁开眼来,心慌意乱,下意识地睁开双眸,惊呼出声。
她来不及说话,已然呆愣在那,心慌得仿佛要跳出来,不知所措,她紧握双手,努力地抑制住欲呼出的娇吟。
尹天启随心一吻,如同面对一朵鲜花,看着她的脸颊染上粉色红晕,楚怜之色犹自动人,笑语:“今夜,若你是花,朕要你为我绽放。而且你也只能为我如此。”
叶芙宸听到这般言辞入耳,不胜娇羞将头转向内侧,双手紧张得无处可放。她从未接触过他,只觉得都是陌生且迷幻的气息,心间纠缠起的情意缱绻,几乎快要将自己融化。
她酡红的脸颊如同染了晚霞一般,水眸晕起醉人的迷离之色,依然沉醉在这陌生的感知中。
她轻柔地握着他的双手,心里不安地微微往后移,满是对自己感觉的无助。她沉沦在这陌生的情意之中,淹没自己的理智。纱幔落下,一室旖旎。